彩玲默默地带着大家前行,一言不发。
燕飞阙不禁有些奇怪,这样一个爱说爱笑的小女孩儿,今晚却如此的寡言。难不成有什么心事?是否该去问问她呢?
但转念一想,谁都有心烦的时候,这个时候去问她,只怕她会更加烦恼。不如还是等她自己说出来的好些。
想到此,便不再多想,拉着兰若梦继续向前走去。
走了不远,只见彩玲一挥手“停!”
众人面面相觑,停下了脚步。
彩玲有些黯然地说道:“前面便是摄魂洞了。”说罢从口袋里拿出了几个用草揉成的小团子。
“过山洞时,大家切记要把耳朵堵上。不可说话,不可向两边看,更不可胡思乱想!”彩铃加重了语气说道。
虽是不解,众人还是乖乖得把草团子塞在耳朵里。
彩玲满意地点了点头,一挥手,带领大家走进了山洞。
这山洞空旷无比,借助火折子的光亮,可以看到洞壁呈弧形,极其光滑,宛如镜面一般。
众人都记着彩铃的嘱咐,小心翼翼地迈着步。
只是,越走寒气越重。这寒气仿佛是深入骨髓,凉透心肺。
封子跟在兰若梦的后面不住地打着寒颤,他默默想着“不可以发出声音。。不可以打喷嚏。。。”
不知怎的,一想到“喷嚏”这个词,他的鼻孔里突然刺痒得难受。
他急忙用手去捂鼻子,还是晚了一步。一声清脆的“啊切!”破口而出。
走在后面的萧山雨和巫沉刚见状,紧张得停下来环顾四周。
只听一阵“扑啦啦”的响声过后,几十只蝙蝠冲天而起,向着众人袭来。
冷不及防,兰若梦被几只蝙蝠的翅膀扑倒在地,“啊!”地惊叫了一声。
蝙蝠攻击着人,人反抗着蝙蝠。一场混战过后,蝙蝠终于飞走了。
封子长舒了一口气,竟忘了彩铃的嘱咐,说道:“我癫!终于走了。。。”
萧山雨急道:“你说什么话呀!”
封子一拍脑袋,随即又诧异地问:“你听得见我说话?”
萧山雨一愣,赶紧摸了摸自己的耳朵。才发现耳朵里的草团子已不见了。
“我的。。。我的也不见了!”兰若梦恐慌地说。
众人这才发觉,刚才和蝙蝠一战,除了彩铃,其他人耳朵里塞着的草团子都丢了。
“找回来再塞上不就行了。”封子轻松地说道。
彩玲拼命地向大家摇着手,示意不可以说话。
“啊切!”
“啊!”
“我癫!终于走了。。。”
“你说什么话呀!”
“你听得见我说话?”
“我的。。。我的也不见了!”
“找回来再塞上不就行了。”
众人诧异地对视着,所有的人并没有再说话。但刚才说过的话,却如洪钟一般回放着。一遍又一遍,声音越来越大,在整个山洞中回荡。除了彩铃,其他人的眼前渐渐出现了怪异的景象。
巫沉刚看到,燕飞阙变成了一只蝙蝠,扑闪着翅膀在半空中看着他。
“尊主!”巫沉刚竟叫出声来。他惊讶地看着自己的身体,强壮的四肢变得又粗又短,身上布满了大小不一、粗糙的颗粒,腮下鼓着一个大大的囊袋。自己分明就是一只蟾蜍!而兰若梦却变成了一条蛇,盘在那里,昂着头“嘶嘶”地吐着信子。
突然,他感觉有东西张牙舞爪地爬向他。定睛一看,却是封子,只不过此时的封子,已是一条蜈蚣。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巫沉刚大喊着。没有人回答他,只有一双双冷漠的眼睛窥视着他。他感到从未有过的憋闷,他想大叫,却只见自己腮下的囊袋一鼓一鼓的。
眼见着封子向他袭来,他拼尽全力向封子扑去。忽然,封子不见了,却看见一群蛇围绕着他,似乎他这只蟾蜍就要成为它们的口中之物了。
这一幕是那样得清晰,就如同他小时候所经历的一模一样。那时的他很弱小,哆嗦着将身子缩成一团,面对着蛇群,恐惧就像整个天空一样笼罩着他,直到现在都成为挥之不去的阴影。他绝望地看着对面的树,树上一只成年的猿猴正注视着他。渐渐地,那只猿猴的眼神变得怜爱起来。。。
封子的眼前渐渐明亮起来,他发现自己被绑在一根竹竿上,放在火上烤。他想动动手脚,却惊讶地看到自己的身上有几十只脚。
“我癫!这是我前生还是来世?居然是一只蜈蚣!”。
火堆旁有两个人在聊着天:“这家伙偷吃了我们的东西,绝不能便宜它。烤死它!”
“我没有!”封子大声地辩解。但那两人似乎根本听不见他在说话。
封子有些失望了,“人言不通兽语。我既是蜈蚣,他们当然听不懂我的话。我蜈蚣虽小,但良心乃大。纵是异类,你们人也不能强加污名于我!我要证明给你们看!”他努力地动着手脚,拼命地挣扎,想从绳套里解脱出来。
兰若梦安静地躺着,心里挂念着燕飞阙。她疲惫地翻了个身,想要站起来,却发现自己的手脚都没了!有的,只是一条蛇的身躯。
“我!。。。”她正在骇然,却见前面不远处,有一只蟒蛇正在吞食一个人的尸体。细看之下,被吞食那人却是她的爹爹!
她哭喊着“不要吃啊!”,扭动着身躯奋力向前。但那蟒蛇似乎无动于衷,半个人身已在它的口中。
兰若梦愤怒了,她扑上去缠住那条蟒蛇,不顾一切地咬着它。
那蟒蛇吐出了人,回过头来和她缠斗在一起。
兰若梦此时所想的只有两个字“报仇!”
一阵云雾缭绕之后,燕飞阙突然发现自己在半空中,张着两只翅膀飞翔着。脚下是他熟悉的祖堂山,甚至连梅隐山庄都看得清清楚楚。
“我在飞吗?这。。。这分明是蝙蝠的翅膀!”燕飞阙震惊了。
但随即他就发现,自己的一只翅膀受了伤,几乎要折断了。所以无论他多么努力,却总也飞不高。一阵阵钻心的疼痛折磨着他。
“放弃吧!前面的山峰你是飞不过去的。”一个声音告诉他。
他跌落了下来,难以名状的失意却从心底升起。
“我该怎么办?李阙的家仇国恨该如何去报?复国大业又该如何去做?难道我断翅之后,只能是魂归尘土?”燕飞阙感到自己是那样的无助,他仰望着天空,忍不住长叹一声。
萧山雨冷静地站在山坡上,不时地挥舞一下如钳子一样的前肢。
他已经接受了自己这样的身份----蝎子王。
因为,他的脚下匍匐着成千上万只蝎子,那种高高在上的感觉代替了一切。远处,他统帅的蝎子军队正在消灭负隅顽抗的敌人。
此时,他的手下押着一只干瘪的蝎子来到他的面前,“报告大王,他私自放了几个我们的敌人。如何处置?”
那只蝎子战战兢兢地说:“我放得都是些很可怜的虫子。还有几只小幼虫。”
萧山雨正色道:“既是敌人,就没有可怜的。把放走的都给我抓回来。分而食之!一个不留!”。
那只蝎子哭道:“大王!你这样做会逆天的啊!”
萧山雨怒道:“什么叫逆天?!天不顺我我为天!杀!”说罢,竖起尾巴,将毒刺深深地扎进了那只蝎子的身体。。。
彩玲躲在角落里,看着眼前的一切:
只见燕飞阙站在那里长吁短叹,眉头紧锁,似是有说不完的苦楚埋在心里;
兰若梦像发疯一样得在地上翻滚着,哭喊着。突然,她站起身来,抓起燕飞阙的胳膊,狠狠地咬了下去。而燕飞阙却浑然不觉;
巫沉刚则倒在地上,将身体缩成一团不住地颤抖,似是害怕至极;
封子的表情最是沉稳,坐在地上,嘴里念念有词。但手脚一直在不停地摆动,似乎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能让他停下来;
萧山雨则孤傲的东走走西看看,忽而狂怒地打打别人,忽而指着前方嚎叫着。
彩铃痛心地看着他们,忧、怒、恐、痴、狂,浮生众相一一尽现。倘若她不是拼命地护着耳朵里的草团,真不敢想象,此刻的她会变成什么样?
心魔,藏得好深,被柔软的心包裹着,蛰伏着。一旦打开,便如洪水决堤般奔涌而出,再不受控制。也许,这才是他们的本真性情。
彩铃突然发现,原来每个人的心里都有着难以诉说的苦处。只要有机会,这苦便会幻化而生,肆无忌惮地吞噬整个人,整个心。
“爷爷当年定是怒了。倘若当时能像今天这样悟到解决的办法,用草团塞住耳朵,也许悲剧就不会发生了。”彩铃的眼睛湿润了。
“还是爷爷料得周全。当过错无法弥补时,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制止!”她轻叹一声,打开口袋拿出一根粗短的木棍,走到燕飞阙的身边,擦去眼角的泪水说道:“大哥哥,对不起。。。”
燕飞阙悠悠得醒来,头痛欲裂。环顾四周,只见彩铃如雕像一般呆坐着。其他人都躺在地上,渐渐在苏醒。
“彩铃,我的头好痛。发生了什么?”燕飞阙摸着自己的头问道。
彩铃吓了一跳。“大哥哥,你醒了?”
彩铃微笑着拿起身边的一根木棍说:“它打的。”
“我癫!你把我们都打晕啦!然后拖到这里?”封子看了看四周,已不是刚才的那个山洞。
兰若梦起身走到燕飞阙身边,关心地问:“燕大哥,你没事吧?”
突然,她看到燕飞阙的手上、胳膊上满是咬痕和抓痕,惊呼道:“这是什么东西咬得?!”
燕飞阙摇摇头,茫然地看着彩铃。
“这可不是我弄的!”彩铃急忙辩解。用手一指兰若梦道:“是她发疯的时候咬的。”
兰若梦诧异地问:“我疯了?”这才注意到,自己的头发已经散乱不堪。不禁脸一红,眼泪差点掉了下来。
燕飞阙明白了,刚才他们都中了幻术。若不是彩铃,恐怕最终他们都会死在这里。于是感激地看着彩铃说道:“多亏你了。谢谢!”
其实他很想问,自己在幻术中呈现出来的是什么样子。但随即又打消了这个念头,毕竟不是什么好事,估计形象很糟糕。
封子很感兴趣地凑到彩铃身边,悄悄地问:“我刚才是啥样子?
彩玲笑了笑,没说话。若是以前,她一定会迫不及待的,将众人各自在幻术中的表现描述出来,甚至会评头论足一番。
但此刻,她沉默了。心魔,对每个人来说毕竟都是一种伤。
她悔恨触动了爷爷内心的伤痛。既然错过一次,就不应再错了。
“你那么好奇干什么?好奇害死。。。”萧山雨冷冷地说。
“害死啥?”封子不解地问。
萧山雨不耐烦得一把推开了封子,理也不理地向前走去。
“害死啥?你说呀。。。”封子不依不饶地追了过去。
看着封子的执着劲儿,彩铃心想:幻术中的心魔未必是假的,它能折射出现实中的人性。
那。。。萧山雨真的很狂躁吗?兰姐姐又很暴怒吗?还有,巫沉刚可不像是个容易恐惧的人啊?一切,似幻又似真。也许,只有时间能解释这一切。
彩铃抬眼看着前面,喃喃地说道:“血海花。。。就要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