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背靠大海的地方,有一条叫沅江的河流,自西往东将三座仙山围在了海中。
三座仙山的主峰钦天监,这里有一本据说是,上古神袛遗留下的卷轴,能通晓古今、预测未来,被供奉在钦天监的预言台。
龚御自小就在钦天监的离火阵中长大,十岁那年,她修练的时候,无意间出魂,到了一个陌生的房间。
房内一个清秀的少年,坐在靠窗的桌前,手中捧着一本书,一缕阳光,穿过窗前的树叶,斑斑驳驳的落在少年的的身上。
唐袂看着突然闯进自己房间的魂魄,皱眉问:“你是谁?”
龚御挑起了细长的眉毛说:“我?他们都叫我龚御。小哥哥,你这里好漂亮!跟我住得地方都不一样!”
她住的地方虽然也有窗户,窗外却是钦天监的大堂,和她的房间一样,常年燃着灵烛。
她看着窗前的树叶和阳光暗想:这就是老师傅讲的另外一个世界吗?
窗外的景色如此绚烂,是她在梦里也不曾出现过的色彩,抬脚朝窗口走去,探进窗口的枝条上挂满了如小扇一般的叶片,她疑惑的自语道:“这就是树叶吗?真漂亮!”
唐袂看着阳光下的女孩,一袭青蓝色长裙,稚嫩清秀的脸颊上一抹飞红,雪一般的肌肤更衬的眼睛如乌木一般黑,眼神中满满的欢喜和新奇。
唐袂在心中暗问:龚御?不认识!生白,你听过这个名字吗?
窗口的树枝上盘腿坐着一个少年,身形比龚御的魂魄还要浅淡,阳光透过他的身体,只有一个似有似无的轮廓,他正在用手中的银杏叶,戳着龚御的脸颊,听得唐袂问他,抬起头来,嫌弃看了唐袂一眼说:“钦天监离火阵中的尨族人!”
生白为银杏树灵,尚不能化形,只他与生白心意相通,旁人即看不到生白,也听不到生白的声音。
唐袂指着在树叶阳光间傻笑的龚御,十分疑惑的问:离火阵中的天命之人?这像是七情六欲皆无的样子吗?
生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看着龚御欢喜的脸庞,也带了几分疑惑说:“确实是天命之人。当年究竟发生了何事,我也不知,但这十年间她倒确实一直生活在离火阵中。”
顿了一下,语气低了几分才又说道:“听说,一日三餐,饮食起居,皆由钦天监的侍从负责,她每日只需俢练即可。”
唐袂奇道:“你又如何得知?”
生白略带几分骄傲的说:“当年祭司殿特地寻了几个娇滴滴的女娃,来服侍她的穿衣洗漱。那几个女娃对这件事相当不忿,却不敢直言相辩,只敢在后院偷偷议论,我如何不知!”
唐袂十分佩服的看着生白,能把听墙角说得这么理直气壮的,生白也是千古奇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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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那以后龚御便常常出魂到小哥哥的院中,坐在小哥哥窗前的树上,耳边听着小哥哥的读书声,看着天空中的蓝天白云,云卷云舒。
小哥哥不读书的时候,会给她讲外边的世界,有酸酸甜甜的糖葫芦和奇形怪状的糖人,还有上元节的花灯是不是真的那么好看?
如此又过了几年,终于有一天,她下定了决心,她要出走一走,尝一下在小哥哥故事中的好吃的,回家她就闹起了小脾气。
晚饭不好吃,我不想吃;早饭不好吃,我也不想吃;修练?不行,我饿的没有力气俢练啦!吃饭?不不不,我现在只想吃冰糖葫芦,还有糖人!
最后族长对着闹脾气的龚御说:“外出?可以呀!”
于是她坐在八人抬的轿撵里,前后左右呼呼啦啦全是尨族的护卫,就连尨族的族长出行一次,也没有她费人。
她隔着老远看到护卫走过后,扛着冰糖葫芦和糖人的大哥,嘴里骂骂咧咧的,被护卫赶走了。
她坐在轿撵里哭了,坚决回家,不带这么玩的。
回家后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她娘亲被特许过来陪她半日,她其实对母亲的印象不深,但她听小哥哥说过,这是她最亲近的人。
那她现在这么委屈,可不可以,扑进娘亲的怀里哭一下?犹豫了半天,还是趴在桌子上哭吧。
她的娘亲站在她身后,顺着她的背,她哭了一会儿,感觉自己越来越饿,头越来越昏,渐渐的她就睡着了。
睡梦中她终于尝到了自己梦寐以求的糖人。呸呸呸,糖人怎么会是酸的?幸好她还有冰糖葫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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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落看着女儿睡着后,想起那年怀着阿御的时候,钦天监的预言台上空白一片,大祭司龚陌成看愣了半天,幽幽的说了一句:“莫失莫语!”
享天地同寿,预知天地万物,上古天神遗留下的卷轴,被供奉在钦天监已过万年,却不敢妄语一个腹中尚未出世的孩子。
她正想的出神,忽听身后有开门的声音,族长已走了进来。
族长看了睡着的龚御一会儿,才对陶落说道:“本来怕她坠魔,才借了龚陌成的离火阵。以前看这丫头,灵力一日千里,以为离火阵,助她不少。如今看来竟是白费了我们的一番工夫!”
陶落却略有心酸的说:“也不知她从何处得知冰糖葫芦和糖人这些坊间小吃的,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是我这个当娘的也不知道的!”
龚御这边正睡着,其他的话没听到一句,单单将那冰糖葫芦和糖人听到了耳中。
便将自己多年前出魂到小哥哥家里的事情讲了一遍。
老族长听完气得从身后拿出一只冰糖葫芦,作势要往地上扔。
龚御眼看着到嘴的冰糖葫芦要飞,突然福至心灵,想起老师傅的话,便张口喊到:“爷爷!”
老族长听到后身体一颤,将冰糖葫芦塞到龚御的手里,嘴里嘟囔:“真是岂有此理!”,话音未落人已走远了。
龚御在钦天监的日子,因为冰糖葫芦和糖人终于要结束了。
陶落对她说:“家中以前就为你留了一处院子,这两日已令人又收拾了一遍。你爷爷会将你的事告诉大祭司。若是顺利,再过两日,娘再来接你。”
龚御开心的听着,连连点头称是,还对娘亲保证,就算在家里也会勤加修练。
陶落满意的点头离开了。
陶落离开后,龚御便迫不及待的,又出魂到了唐袂的家中。
身形尚且没有完全显出,就兴冲冲的对着唐袂喊道:“小哥哥,小哥哥,以后我不能常来找你玩了。我可以回家了,我可以去外面玩了,以后我还可以吃冰糖葫芦和糖人了。”
唐袂靠在书桌旁的窗前,听到龚御的声音后,他抬起头,将手中的书放到了桌上。
阳光柔和的洒落下来,却显得他面目冷峻。
龚御看到后不自觉的咽了一下口水。
唐袂本来冷峻的眉眼,在看到她的样子后,漾出一丝温柔的笑意问龚御道:“你已经吃到冰糖葫芦了吗?”。
“嗯,酸甜酸甜的,也好吃。不过我更想吃甜甜的东西。小哥哥,糖人是酸的吗?你知道什么东西是甜甜的吗?”,龚御偏头十分好奇的盯着唐袂问。
唐袂的嘴角更弯了,说:“糖人不是酸的,一直都是甜的,我也是最喜欢吃糖人的,我家每天都有很多糖人,可惜你以后都不来了,不然,就可以尝一下我家的糖人啦!”。
龚御双眼一亮,用十分掐媚的目光望着唐袂道:“那小哥哥,你能给我看一下你家的糖人吗?虽然现在不能吃,看看也是好的啊!”。
“不行!”,唐袂连想都没想就一口回绝了。
龚御听后失望的挎下一张小脸,瞅着唐袂可怜兮兮的说:“为什么啊?我又不会给你吃掉!小气!”。
唐袂看着沮丧的小姑娘,心中升起一丝爱怜,却又忍不住逗弄她道:“就是因为你吃不到,才不能给你看,不然你的口水滴到糖人上,我还怎么吃?”
龚御觉得自己的口水流的更凶了,抬起头可怜巴巴的使劲咽了咽口水说:“也对哦!”。
突然又想起自己以后可以不用出魂,直接就能来找小哥哥了,那不知道小哥哥会不会将糖人分给她自己一份,便小心翼翼的问道:“那小哥哥,以后我还来找你,可以吃你的糖人吗?”。
唐袂忍着笑意,装出十分不舍的样子绷着一张俊脸说:“嗯,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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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间,钦天监的密室中,一个身穿青衣长衫,头发半白的老头,正看着预言台上的画面。
开门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并未回头,对来人道:“青之,你来了!”
来人也是个老头,一身玄色长衫,虽然身形矫健,但头发和胡子却是白花花一片。
他进门后就看到预言台上的景像,一个倚窗而立的少年,正在逗弄一个妖憨的姑娘,看着自家的傻孙女,被人逗得跟个狗子似的流口水,他摇了摇头一拂袖,预言台上已经空白一片。
他转头盯着头发半白的老头打趣道说:“陌成哥,你又魔像了!”
那叫陌成的男子听他说完,狠狠的啐了一口才道:“你也好意思说我,你今天难道不是为了阿御那丫头来的吗?”
“哼,当年死求活求的,借我钦天监的离火阵,助她修习,甚至不惜将阿御许我,继承我的衣钵,如今可是你想反悔就能反悔的!”
“拿我龚陌成当成门口卖白菜的,你想要就要,你不想要再给我送回来?”
那叫青之的老人,听他一顿呛白,也不着恼。
倒是涩涩的说:“陌成,你知道阿御那孩子,身上有修遂九成的精血,当年修遂遭此大难,阿御被迫承了他的半缕魂魄。就为这,还改了阿御的命格,我如何能再不多护着她一些。”
那龚陌成听完,斜视着龚青之说:“不知为何,我总觉得在你设的圈套里绕不出来。罢了,罢了,我什么时候逆过你的意思。”
顿了顿又说:“何况阿御那孩子,天资太高,离火阵都困不住她的心性。
说不得我们这些年就是错的,还不若让她随性而行,她的灵力,会比现在要更胜一层。”
龚青之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她在离火阵中,本应六魂不聚,无欲无求才是。如今看来倒是咱哥俩弄巧成拙了。”
两人说完都向对方望去,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几丝落寞与无奈。
龚青之见目的已达成,便起身告辞,走到门前,又觉有句话不吐不快,便说:“陌成兄,那离火阵你也莫再回了,且空着吧!”
龚陌成看着龚青之的背影,暗想自己是羡慕龚青之的人生轨迹,也愿意让龚青之的人生有更多的完美。
他少时便与离火阵契订了契约,七情六欲虽不说全无,也是极浅,不过他仍愿意在龚青之为了儿子和十二长老对峙时,毫不犹豫的支持龚青之。
至于离火阵,如果一直是他压住阵眼,那在离火阵中,一心只求修练的日子,也就那么过来了。
但现在,已经过去这么多年,那样缺情少欲,寡淡泛味的人生,他是再也不想重来一次了。
是时候该寻一个接班人了,离火阵的阵眼,总要有人来守啊!
唐觉仙人留下的子嗣就不错,资历资质都符合,不过不知道他是否愿意?眼前突然闪过刚才预言台上的镜像,只要人选有了,办法总能想出来的。
这上听天达,下诉民意的钦天监,该是无上荣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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