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阳陵园。

    吴凯乐坐在‘顾惜之墓’前，他说够了也哭累了，从衣兜里掏出一叠阴币用火机一张一张点燃，雨意潮湿却没有影响到跳跃的火苗。

    烧完纸币，吴凯乐揉了揉肚子：“老铁，我打昨天到现在还没吃饭，为了你，我可是急急忙忙从学校连夜坐火车赶过来，就想头一个给你烧纸钱。谁知道都这个时辰了，也没第二个来看你的人……你要是饿了渴了钱不够花了，你到梦里告诉我一声，我给你寄一大堆吃的喝的花的。”

    雨势渐大，吴凯乐揉揉眼睛，站起身把地上粘了土的白色塑料袋捡起叠成一透明方块捏在手里：“兄弟我走了，想我了一定要来梦里找我。”

    吴凯乐走远，楚辞捧花走向顾惜之墓。

    把花放到墓碑前，楚辞静静看着墓碑上的照片。

    雨点砸在黑衣留下一个又一个湿痕，慢慢晕染。

    雨幕中，成排的墓碑，皆无声无息。

    楚辞俯身修长的手指顺着照片里的少年脸庞缓缓描摹。

    “等我。”声音暗哑，一股淡淡的忧伤充斥其中。

    曾经在顾惜身上看到过那种沉浸在精神世界，淡淡悠悠的无名悲伤。现在楚辞好像懂了，悲伤太过复杂，自己又无力改变，所以难以名状，所以不可诉说，直到它存在着便让它存在着，熟视无睹和平相处。

    楚辞是个纨绔，尤其在脱下警服之后。

    老舅冰淇淋店所在的商业街、宋雨薇伯父私自搭建的破烂屋、六中附近学生住的群租民房……还有以顾惜家为中心方圆百米的居民区。

    首阳市市民相信爆炸是煤气瓦斯泄露所致，首阳市几位领导甚至因此卸职。

    索浩、杨祥云、闫金在狱中心脏病突发暴毙身亡。同事们在处理突发死亡的间隙还会感叹首阳这场百年一遇的重大灾难。

    楚辞也许也会插上一两句，如果不是顾惜手机上定位信号早早就消失，如果不是铁门后面院里水泥地上一点花花草草的影子灰烬都没有，如果不是夏礼勤那么爱赚钱的一个人忽然就把店两万块盘给了刚上班没两天的小店员然后销声匿迹。

    顾惜与宋雨薇的尸体在宋祝福破烂屋附近发现，混在七八个焦黑变形的尸体里。

    自己送他的手机就在他身边，炸的粉碎。

    遇难者下葬那天，首阳市来了许多人。市民几千人每个人手里都捧着花，一个墓一个墓排着队放花。家属亲朋嚎嚎大哭，记者们站在一旁举着长筒相机拍照。所有人都在落泪，警钟长鸣。

    在局里还是实习生，动不动就被大部分人用来端茶倒水，经常做错事神经大条却满腔热血本性善良的张玲红着眼圈说她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所有人都在掩饰心中疑问，只有张玲说了出来。

    没等一切平息，楚辞敲开局长办公室的门，他脱下一身代表荣耀与责任的警服。

    局长站在光影中，字字掷地“你真的想好了，楚辞，这个世界不是非黑即白。地球那么大，目前为止灰色地带不仅存在，而且多不胜数。在中国，祖国能给你最大的安全保障，你父亲也是你有力的后盾。但是，出了国，一旦靠近他们，你的生命随时会受到威胁！”

    楚辞最后一次敬礼：“我想好了，请给我一次机会。”

    从那天起，站在警局外的楚辞不再是人民警察。他回归纨绔，开始走上一条完全不同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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