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漪的电话依旧没来。但刘吞吴来了电话,说,一下午不见你人、也打不通你电话,佟老师一个人校对四块版,都快操气死了。他还跟我发牢骚说,你最近游离在我们这个部门之外,越发像混日子的!这样吧,明早你早点到报社吧,有个紧急任务。
正是《新闻联播》热热闹闹之时,今天播报的热点是成克杰同志严重违纪违法的查处情况。林雪把337寝室让给吴成飞和他那个穿着婚纱却哭哭啼啼的、胖乎乎的女朋友后,赶紧过来找丁小盈,想在他们几个所在的宿舍打地铺凑合一晚上。
刚才,林雪勉强将烂醉如泥的吴成飞扶到铺位上,找了撮箕和笤帚放门口准备出门时,吴成飞那女朋友还眼泪汪汪地说:“你就这样把他丢下不管了?你让我咋办?”林雪就笑着说:“嫂子,考验爱情的机会终于来了,你婚纱都穿上了,打扫个卫生总不是问题吧!”
那吴成飞不知是真醉还是装醉发酒疯,看着林雪背影说:“二英,回,回来,你,你个混啊,混混蛋!”
穿过三楼那曲尺形的、灯光昏暗的楼道,林雪敲门时,丁小盈正流着哈喇子、目不转睛对着脑袋上枝杈着个羊角天线的小小黑白电视机看《新闻联播》。他手上端着个大海碗,里面黑乎乎的似乎是碗红薯面条。
听林雪说准备晚上过来借住,丁小盈就指着屋子里已经支起的全自动麻将桌说:“哎呀,真对不住,晚上我们几个还准备打麻将呢,怕影响你休息啊!”
林雪觉得老丁不够意思,默默转身离开时,丁小盈又在后面说:“万一,万一不行,今晚上你替我打吧,我去单位上睡办公桌!”
林雪回头笑着说:“我不喜欢打麻将,不过你这倒是提醒了我!”忽然,丁小盈又端着碗追上林雪,笑着说:“林老弟,有个忙你还得帮我啊,这几天单位让我写个工作报告,你能不能替我完成?!你知道,我这个人是不怕枪不怕炮,就怕写报告!”
林雪觉得来找这老丁,真有一种偷鸡不成反蚀把米的感觉,笑着说:“写报告倒没问题,但再怎么,你明天也得通过什么渠道给我传个资料供我参考吧?!”
丁小盈忙不迭地说:“那是自然,那是自然!其实我这个人看着粗放,但心细着哩!前晚上陪我们主任在牡丹城打麻将,听牌的时候,主任就抽着烟说,他最欣赏蒋介石,对宋美龄那可是真好!宋美龄喜欢法国梧桐,蒋先生就在南京的街道种满了梧桐树。我心领神会,马上打出了一张五筒,让主任hu(和)了!”
怀着对丁小盈一肚子的怨气和不满,林雪在下楼时就想,妈的《新闻联播》,数十年如一日的坚持,估计已经成功摧毁了这个时代应有的真诚。它示范着一种虚假的抒情方式,教会一代代人说谎的艺术。在那里,领导假装热爱群众,群众假装拥护领导。但其实,现实都是PS过的,世界都是屏蔽过的,记者们大都在给遗体化妆,采访对象也在集体伪装G潮……
天已经黑下来了,感到和上官漪一起吃螃蟹无望,又不敢打电话催人家,林雪便独自往原单位的办公室来。一路上,林雪就觉得,提及腐败,人们都立马想到政府和官员。其实,17世纪英国哲学家托马斯·霍布斯还提出过“人民腐败”这个概念。不管是城市还是农村,很多人在吃得好、穿得好、住得好,并享受医保、社保后,却都奔向林立的麻将馆、洗脚城之类的地方,更多的人则变得颓废、消沉、懒惰、无聊和不负责任,就跟丁小盈他们一样,打个破麻将,都用上了全自动洗牌机……
在十字路口等红绿灯时,林雪又为丁小盈感到悲哀,觉得他好歹也算名牌大学毕业(90年代在武汉,教育部36所重点之一),却SB得不行,谈论起世界大事来,总认为俄罗斯不能垮,否则美帝的下一个阴谋就是搞垮咱中国。
林雪还觉得,当几乎所有媒体作为喉舌和肉喇叭,忽悠说美国要搞死中国的时候,对那些没有能力思考,也没有能力分辨的人,你不能怪他们是SB,因为这就是人民。但老丁却不能原谅,因为他似乎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并不是真傻。他曾说,老百姓是很好忽悠的,他将来要有钱了,就移民去洛杉矶,当清洁工都中。
问他那么支持俄罗斯,为什么不移民西伯利亚。老丁就说,欧洲有谚:每个俄国人身后,都站着一个蒙古人——实际上,俄罗斯人的血脉里有很深的蒙古基因,所以,野蛮、崇尚武力是他们的文化基因,要不是有东正教的教化,他们就是地地道道的野蛮人……
工厂里响着稀稀拉拉的机器声,与辉煌时期相比,完全可以用萧条形容。公安处的门卫也是吊儿郎当的,歪坐在门卫室忙着看手机,见林雪进门,抬头看一眼又低下了头。林雪到办公楼下,却见自己所在的办公室亮着灯。
上楼推门进屋,但见大老刘正在他那比别人宽大的办公桌上铺纸挥毫、点点刷刷,一幅《上善若水》的书法作品已经跃然纸上。见林雪进来,大老刘在落上“瞿书记阁下雅正”的款后,一边用毛巾擦着手和额头上的虚汗,一边自我欣赏着。林雪见大老刘那隶书中带点行草的书体也算别具一格,恭维道:“刘师傅这字可是越发精神了!就跟你人一样,是二度梅、又一春、红灯照啊!”
大老刘心满意足地看着林雪说:“你个小年轻!没出去几天,嘴却学顺滑了!知道吧,老瞿要过生日了,专门只给我们几个老同志通知了一下!我觉得也没个送他的礼物,就写幅字吧,免得上下级之间的关系庸俗化了!”
林雪点头说是之际,大老刘又端起水杯抿了口茶,说:“这么多年来老瞿一直都叫我老刘,对他们几个,可都是小陈、小王、小史啊!据我所知,在整个公司,我这也算是凤毛麟角了啊!”
见林雪已经疲惫地躺在了窗口的大沙发上,大老刘一边往地上晾他那墨宝和得意之作,一边说:“小林啊,这么晚了你还来办公室,不是来加班的吧?!唉,现在单位这状况,咱也别那么拼命了,得过且过吧!”
林雪就问:“听说公司又要流程再造、分灶吃饭、下岗分流了,怎么没人跟我说啊!”
大老刘咳咳干笑着说:“这次流程再造主要是一线,机关这一块暂时没事的。这两天我都打听过了,公司最新再就业政策规定,单职工买断工龄的,可以上岗;双职工都买断工龄的,有一方可以上岗;离婚后的下岗职工等同于单职工,可以上岗,以离婚证为准。唉,我听说因为这个政策,公司一线许多人都办离婚手续,害得区民政局不得不在咱公司社区专门开了个婚姻登记处。小雷今天回来说,不到一小时,他就看见20多对夫妇办了离婚手续。不知道小雷他离不离!”
林雪苦笑着说:“怪不得我一宿舍住的那个孩子的女朋友哭着闹着要赶紧结婚!是不是结了婚再离婚,也算啊?”
大老刘说:“那当然,这就叫程序合法。咱公司这还好点,我听说浙江象山那边,有女的为了顺利落户,让女儿在上海读书,前一天刚离婚,第二天就直奔婚姻登记处,与符合落户条件的外甥定了终身,真是有违公序和良俗啊。”
林雪说:“什么公序良俗啊!老百姓不被逼到这份上,也不会出这样的下下策!下午四五点时,我在定鼎门那边还远远见几个中年环卫工在哭,不知道是啥原因!恐怕也是遇到现实问题不能解决而无奈和无助吧!”
大老刘说:“这个我看今天报纸了报道了。估计是前两天市里辞退高龄环卫工引起的。我有个邻居就是,没名没分地扫了十几年大街,最近忽然接到通知,说以后别再来了。现在咱国家社会养老保险之类的都不完善,失去了工作,基本就没了生活来源。唉,咱没权没势的老百姓就是扫大街也要看人眼色啊!”
“天苍苍,野茫茫,咱们依旧是群羊!他们都是白眼狼!”跟下午时那个霍建彬老师一样,大老刘一说起来也没完没了。“以前,一个贫困家庭,可能因为一个人考上大学就实现了鲤鱼跳龙门。但伴随着官二代的出现,穷二代如今几乎没有了翻身的希望,大都市不仅是豪强的乐园,也是造就蚁族的土壤。随着代际遗传逐步加强,曾经被横扫的血统论沉渣泛起。从知识、文化到几乎一切社会资源,不公平已渗透到社会生活的各个方面。”
大老刘继续说:“当富二代用名车炫富时,十万蚁族正蜗居在北京地下室;当公务员职位为官二代量身定制时,几百万大学生正为找不到工作发愁;当一些‘房叔’、‘房婶’坐拥成十上百套房子时,无数底层家庭正为一套房子而赤贫或成为房奴!
天上坐飞机,有特权的官员可以要求航班推迟起飞来等迟到的他们;地上开车,有特权的官员可以要求交通管制,或者警车开道。总之,有特权,就可以免费或低成本享受社会优质资源,就可以得到更好的医疗、教育和享受特供产品……权贵们在津津有味地享受特权,民众不满但又无可奈何。
干部子女就业,过去很多地方‘拼爹’、‘拼妈’是潜规则,现在很多地方干脆明目张胆:我就这样了,你能奈我何?!我弟他们那个局,原局长去年退休前将自个的兄弟、儿子、侄儿、外甥媳妇4名亲属全部招进了本单位,人家儿子在上大学时就已经进了事业单位编制。我弟还说,副科级以上干部亲属,在他们那个局的机关就有50多人,占全局在职人数的30%以上!”
林雪觉得头大、头疼,就打断大老刘,说:“我觉得刘师傅经常看报纸的习惯值得我们每一个年轻人学习!唉,我就是没那个时间和耐心,再说,现在的报纸,跟电视差不多,甚至还不如电视呢!”
大老刘呵呵笑着说:“你个小年轻,也学会发牢骚了!真是40后淫气沉沉,50后死气沉沉,60后铜臭沉沉,70后煞气沉沉,80和90后暮气沉沉啊!别的不说,看报纸我还是有心得体会的,你首先要看它的广告情况再决定看不看。因为最了解读者群的是广告商。你看同样是大报,南都上几乎都是卖汽车、卖楼盘的,环时上就多是治白癜风和尖锐湿疣的。大块头的文章和评论也是如此,后者的很多让人不仅没醒悟,还越来越糊涂。更多的传媒则是竞相宰割真实、埋葬良心、制造谎言……”
林雪觉得大老刘要不走,自己反正也睡不着,就索性起身,打开了电脑,摆出了一副要干工作的样子。就在此时,小灵通滴滴滴滴响了。
林雪接通后,就听李胖子在电话那头埋怨说:“大雪,到家后也不关心关心老哥死活!他娘的,我和北腿(王地道)步行了6公里,才到住处,累死球了!我还想着,你到市里后会截个面的车来救援我们,没想到你跟田军旗一个德行,也是只管自己,不顾别人!一副老农民躺炕头上听邻居家救火的心肠!”
林雪这才意识到今天自己没尽到与朋友患难与共的责任,便含着歉意想解释几句,但李胖子早挂了电话,再回拨,死活不接。
看着林雪的无奈神情,大老刘笑着说:“又跟女朋友闹别扭了吧?!小伙子,人生路长啊,以后麻烦事多着呢,好好把握吧!”说着,过来拍了拍林雪的肩膀,以示安慰和鼓励。
林雪起身说:“刘师傅,说实话,过去我还觉得你偏执,有点不喜欢你,现在才觉得,你是先知先觉的高人啊!”
大老刘看着林雪说:“我不是啥高人,也不是偏执,主要是见的多了,觉得不屑于再装了,也不想忍了!你总得让我说说吧,尽管你觉得说也白说!我们这个社会很多人其实很自私且很虚伪,甚至有点精神分裂。
我们恨贪官,又拚命报考公务员;我们骂垄断,又削减脑袋往高薪单位钻;我们讥讽不正之风,自己办事却忙着找关系。总之,我们愤怒,不是因为觉得不公平正义,而是觉得自己处在不公平中的不利位置!我们不是想消灭这种不公平,而是总想让自己处在不公平中的有利位置。这种骨子里的自私,才是我们真正应该反思的!”
林雪又说:“我听说刘师傅你是家里的老四,在中国历史上,四皇子登基的概率是极高的,比如汉文帝刘恒、元世祖忽必烈、明成祖朱棣、雍正帝胤禛、乾隆帝弘历,都是老四。我觉得你老哥要好好努力,明年咱机关党支部书记选举就非你莫属了!”
大老刘咳咳嗤嗤笑着,也不忘清高和谦虚一把,说:“其实当官这事,很多时候是露多大脸,现多大眼。当孔雀开屏时,他的P眼就露出来了。咱没那能耐,更没那心思。我觉得最恶心的就是‘选举’两字,明摆着就是内定了这个人,非再叫大家装模作样地投票走个过场,以示合法性,甚至为了保险,还开预备会,预先投票和选举,最后却说是体现了人民的意志和力量、反映了人民的意愿和心声,真是自欺欺人!”
林雪就说:“不管怎么说,当选的也不全是孬种和饭桶,也有真正干事的人。至少我觉得你刘师傅要是当选了,一定能够给大家干点实事,带领大家从胜利走向胜利!”
大老刘继续笑着说:“小林你可真看得起我!其实我心里明白,到我这个年纪,早就没戏了。咱天生就不是当官的料。当官必须脸要厚、心要黑、破别人不敢破和不愿破的底线,必须口蜜腹剑、阳奉阴违、见风使舵,必须两面三刀、狡兔三窟、八面玲珑。再说,我觉得有个一官半职也很不容易,一天到晚神经都得高度紧张,一听马路上的警笛就心慌,一听组织请喝茶就腿软!
刘邦为啥能战胜项羽?因为刘邦没底线,敢耍一切流M行为。史书上说,战败后为了更快地逃跑,他不惜把老婆儿子踹下马车;项羽抓住了刘邦的老父亲,刘邦还跟项羽说,你要是把我爸蒸了,记着也分一碗肉给我……”
林雪说:“刘师傅,你说的刘邦能够战胜项羽,那叫逆淘汰。这说明邪恶比文明更有力量,更有杀伤力。其实,这样的事在中国历史上有很多的,改朝换代并不都是走向更先进,很多时候是开历史倒车,比如胡灭晋、蒙古灭南宋、清灭明,都属于落后的、野蛮的灭掉了相对先进和文明的。”
办公桌上的电话突然响了,几乎把林雪和大老刘都吓了一跳。大老刘就过去按了免提键。就听一个女的问:“亲爱的,你在俱乐部吗?”大老刘回答:“在。”女的娇娇地说:“我看上了一辆宝马,才不到两百万。”大老刘说:“买。”女的又说:“还有,上午你看到的那楼盘又开盘了,六千一平。”大老刘又说:“买。”就听电话里那女的说:“好爱你。”电话就挂了。
旁边的林雪听得目瞪口呆,问大老刘:“刘师傅,这是谁啊?”大老刘挂掉电话说:“我也不认识,管她是谁呢!”
晚上9点多的时候,大老刘终于在打了个超长的哈欠后准备走了。他说,自己那个在武馆练跆拳道的儿子也该下课了,他得去接。临出门时,大老刘还专门交代林雪,走的时候一定要关灯、断电,因为最近公安处那些查夜的人换了新来的生瓜蛋子,前两天公司办已经收到两个罚单了。
大老刘前脚刚下楼,林雪就关了灯、断了电、反锁了门,躺在了办公室的沙发上。觉得没个枕头,不舒服,林雪还专门抱了一大叠旧报纸过来,虽然有浓浓的油墨味侵袭鼻孔,但脖子总算是舒服了一些。
窗外有月光,街灯也还亮着。林雪睡不着,便小心地拨通了上官漪家的电话号码。听上去接电话的是上官漪的母亲,这个阿姨最大的优点就是从来不问林雪是谁,只管像老佣人一般去叫上官漪。
本来林雪已经做好了被上官漪训一顿的心理准备,但接通电话后,上官漪却笑着说:“最近都好,就是感觉好忙!本来我计划是九点要睡觉的,但洗了个澡,刷了个牙,看了会电视,读了会书,研究了下空调的温度,又把各种电器充上电,就忘了给你打电话了!”
林雪就说:“看着窗外的夜景,我还在犹豫着要不要出去吃个宵夜,就想着给你打个电话吧!我还担心你又会批评我呢!”
上官漪说:“批评你?我有那么厉害吗?!不过我妈也说我最近情绪不大好。我刚才看健康杂志,剑桥大学一项研究表明:人饥饿时,血清素水平会降低,血清素又叫5羟色胺,这玩意太低,会导致抑郁、冲动、酗酒,甚至暴力行为……所以,当你发现一个人忽然变得易怒、烦躁、情绪不稳定时,先不要想太多,或许,她只是饿了。”
林雪笑着说:“中午的时候你饿了吗?我发现你不喜欢吃零食啊!”
上官漪说:“我吃啊。自从我表姐生了孩子后,我就跟她学做零食了。我那表姐可有意思,过去懒得要命,从不近庖厨,现在包包子、蒸馒头、做小吃,非常勤快。我就问她,这是宝宝给你带来了爱的力量了吗?她说,不是的。小孩子唯一的好处就是,无论你东西做得多烂他都吃!最郁闷的是今天中午,我妈夹了一筷子菜,没拿稳掉地上了,结果她捡起来就要塞我嘴里。见我很诧异,我妈看着我笑着说,不好意思,以为你还是小时候呢!”
林雪说:“在父母眼里,孩子永远是孩子。我一见你妈妈,就觉得她特和蔼可亲,你爸爸妈妈应该相当恩爱的!”
上官漪说:“我妈常说,所谓恩爱,就是彼此要好好说话;所谓幸福,就是认清自己的限度并安分守己。她还说,信仰和规矩是为了约束自己,不是为了捆绑他人的。”
林雪就恭维说:“你妈水平不低,你爸爸有这个这样见识的贤内助,也难怪可以干出事业了。”
上官漪笑着说:“那当然!纵观天下夫妻,能共修的有几人?大都是你气我,我怨你,吵吵闹闹一辈子、愚痴执着一辈子,多数人走到坟墓那一天也开不了悟。更多的夫妻则如同送客送到火车站,无法陪你去下一站。我觉得我父母很好,真的是相濡以沫、互补共促的。”
“不过,我觉得我们这代人和父母的代沟也是很明显的。”上官漪接着说,“我妈以前有个习惯,就是老是把剩饭盖在新饭上面,每顿都从剩饭开始吃,结果就是顿顿吃剩饭。有一次我说,如果扔一次剩饭,下一顿开始就可以顿顿吃新鲜饭了。她竟然做不到,这个我一直没想通。”
林雪说:“她们那个年代过来的人都这样。我妈也是,可能贫穷日子过习惯了,我哥今年给她买了个LED电视,希望换掉老式的CRT电视,但她就是不换,到现在连包装箱都没打开。”
上官漪问:“你哥是干什么的?对父母很孝顺嘛!我爸也是泥腿子出身,他常说,尽孝是需要能力的。在贫困地区农村,不孝敬父母的比比皆是,但在高官和富商中,至今他却没见过一个。也许由此可以逆推,非斯人则非斯命。不是这般偏激,哪会如此潦倒?没有这场德行,又哪来这场富贵?!”
听林雪回答说:“我哥是开大车跑运输的。”上官漪又说:“开车的好啊!说了很可笑,别的小朋友在幼儿园的梦想几乎都是当科学家、当解放军之类很崇高的职业,我那时的梦想就是开汽车。现在我觉得我对开车特有感觉!前一阵子我们有个同事倒车,不是撞墙上就是碰树上,我说让我试试,结果,很轻松就出来了!”
林雪就问:“你是练过车还是已经考过驾照了?”
上官漪笑着说:“没有,我觉得是天分,就跟我跳舞一样。我天生是那种协调性超好的人!我的梦想是开辆白色的宝马,去白雪皑皑的青藏高原旅行!”
林雪说:“估计你还得带个氧气袋和一把军工铲。以前我只知道李小龙将舞蹈元素融入了武术中,现在才发现舞蹈也是可以融入开车的。我也梦想着跟你一起驾车去远游!我们可以穿越喀喇昆仑山,跨过雅鲁藏布江,沿着加德满都-新德里-德黑兰-安卡拉一线,到希腊的爱琴海边去坐在沙滩上看星星。”
上官漪说:“你做梦吧你!恐怕没过喀喇昆仑山就被堵住了,你以为西部是你家的后花园?还想偷渡去印度和中亚呢!”
“对了,你上次说去驻村,那边情况怎么样?”林雪问。
上官漪答:“不怎么样!我们去的那地方风气很差,还经常有自称少林寺的和尚到村里招摇撞骗!闹得我现在一见光头的都来气!不应该制造傻子,更不应该欺骗傻子,这点人类底线他们都没有!还信佛呢!”
林雪笑着说:“他们本来就不是真信,而是将信仰当成了骗人工具的。当然,大德高僧也是有的。这样吧,五一前后咱俩去趟白马寺吧,我想许个愿!”
“我才不跟你去那鬼地方呢!”上官漪忽然像被针扎了一下似的说。“我不想听你许什么愿!另外拜托,以后别咱俩咱俩的好不?OK!”
林雪说:“你知道我要许什么愿吗?我想让佛祖保佑你,让你早日开上白色的宝马车,并永远不会有任何闪失!”
上官漪说:“哦,我还以为你许什么感情的愿望呢!跟你说,我不会给你什么承诺的!”
林雪说:“这个我知道。我之所以想五一跟你去白马寺,主要是因为现在过五一长假很尴尬——去香港不伦不类,去东北季节不对,去海南被迫消费,去北京堵车崩溃,去上海人多受罪,回老家天天喝醉,去景点门票太贵,去海边人声鼎沸,反正去哪里都欲哭无泪。”
上官漪说:“你倒很会总结的!我听说今年五一,全国将有超过20个知名景区的门票要涨价。要是大诗人李白活在今天的话,估计一大半的诗都写不出来,因为名山大川的门票他根本买不起!”
办公室的电话忽然又响了,在夜色笼罩着的、空旷和寂静的办公楼上听着让人恐怖。上官漪大概也听到了电话铃声,就问林雪在哪里。听林雪说在办公室,上官漪又问为什么不在宿舍。林雪讲了自己学雷锋,把宿舍让给吴成飞和他女朋友的事情后,上官漪没吭声,临挂电话前才说:“没想到你们单位的单身宿舍会那么乱!”
上官漪挂了电话后,林雪心里甜甜的,想着她的样子,幸福感又不知不觉地开始成长起来。想着可以不用管办公桌上那电话了,但那电话却又顽强地响了。
林雪怕是此前大老刘毛捣(戏弄)过的那女的,觉得大家都不容易,就想着接通后解释几句,不想听筒里传来了陈主任的声音。
陈主任估计也没料到是林雪在办公室,就问林雪,这么晚了怎么还不休息?林雪讲了自己宿舍的情况后,陈主任说:“谈恋爱是人之常情,但在公众场合,尤其是集体宿舍搞亲密行为就有点影响别人了。在私人场所做私事,是对自己的尊重,也是对他人的尊重。”
随后,陈主任又笑着说:“小林你倒是个舍身取义的热心人啊!以后没地方去了跟我说一声,我有个战友就在公司招待所。最近保卫部查夜的说,我们办公室总有人,我就想知道是谁经常在那儿!”
林雪不便说刚才大老刘在,就跟陈主任说已经都关灯并断电了,不会有问题的。又跟陈主任说了些客套话后,陈主任借故挂了电话。看看已经22点多了,林雪索性拔掉那电话线,躺沙发上开始认真睡觉,但左睡右睡却就是睡不着。
迷迷糊糊中,林雪觉得他跟上官漪在一起讲着话。就听上官漪在他耳边说,人们都把牛郎织女作为爱情典范,称赞他们一年仅仅一度的相会,却能为彼此守候。可事实上,按照恒星的寿命推算,天鹰座α星和天琴座α星每年见一次,大概相当于人类每3秒钟就相遇一次。
按照古装口水剧的演绎,那就是:“官人再见!”“娘子再见!”“啊官人,我们又相遇了!”“啊娘子,我已经想你3秒了!”秀恩爱秀到这种节奏和地步,可真是烦死人了……
忽然,上官漪一转身,就跟川剧变脸一样,成了丛嫣然,就听她以嘲讽的口气说,小林,你女朋友可真的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啊,古代四大美人都赶不上她,一看就是他妈亲生的!不过,哈哈,在我面前一切都是浮云啊,你不觉得我比她漂亮吗?!
怎么回事啊,小林,我跟你说话呢,我说了很多话,你怎么总用“嗯”或“哦”回复我啊?我告诉你,小林,精神暴力也是家暴。精神暴力主要表现为冷暴力,冷暴力通常表现为拒绝与爱人进行语言沟通及生活上的交流。拒绝家暴,从拒绝“哦”做起!
追她到洛阳呀,死皮赖脸地去她家里,反正人一辈子到哪里不都是打工混饭吃!是赵春的声音,赵春像周星驰扮演的唐伯虎,手拿团扇、戴着个才子帽,晃晃悠悠跟林雪这样说。在他的身后,站着一个变形金刚,正喘着气。
那咱家乡不建设了?林雪问。
赵春忽然大怒,劈头带脸地跟林雪说:上三年大学,你白混了?书都读到驴肚子里了?!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你真是个不可多得的大人才呀?!自己几斤几两不知道?写个请假条都不知道格式,踢一脚都放不出个像样的屁来!知道吧,你就是国家的就业负担,你就是社会的累赘乃至一部造粪机器!别说家乡不用你建设,就是这国家用不用你建设,需不需要你,还是另外一回事呢!
林雪说,分别多年了,你还是这么偏激。
赵春笑着说,没想到你也这么戴着鱼眼镜看我,我只是说了一个现实,我就偏激了?大家都是打工仔,都在为自己生活拼搏,就别说那些没用的了!还爱家乡、爱国,好像自己能耐多大!
林雪说,我不跟你争,反正我决心建设家乡了,到时候看你这么回家乡吧。
赵春说,实现理想有不少路径。我要在外面发了,我就给家乡孩子们建最好的校舍;万一发不了,我就活出个精彩的自己,不给家乡人丢脸,这算不算爱家乡?
林雪再不出声了。上官漪忽然像老版电视剧《西游记》中的孙悟空一样,从天而降,夹在了林雪和赵春中间,捏着林雪的鼻子说,师傅,你白痴啊你,跟白骨精讲啥道理呀!你要知道,我不喜欢白骨精,我最喜欢白色宝马车了!
林雪就揽住上官漪说,我要给你买车,我有很多很多的钱,就放在一个保险柜里!一瞬间,赵春身后那个变形金刚就变成了一个跟刘吞吴办公室的书柜那么大的保险柜。
但那个灰色的,跟二战德国虎式坦克的盖子一样结实的保险柜就是无法打开。赵春念念有词,说,此乃声控锁也,密码多用八个字,我们轮流猜试密码吧!我猜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上官漪见保险柜没开,就说,我猜是:心肝宝贝,芝麻开门。也未开。林雪急了,喊:上天保佑,升官发财!依旧未开。再喊: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也不灵。
关键时刻,符程程像嫦娥仙子一样飘然而至,她清清嗓子,用上海话正色道:清正廉洁,执政为民。保险柜的门应声而开,就见满柜子的人民币笑着,一起对林雪招手,纷纷像与林雪捉迷藏一样喊,来,来呀,来抓我呀,来抓我呀……
林雪上去追逐,随着那一捆捆人民币往天上飞。他只追逐一捆飞翔的人民币,对其他在身旁S首弄姿的人民币一概视而不见。因为他记得母亲曾经说,对付满院子乱跑的鸡,你只管撵上其中的一只就可以了。母亲这其实是说,面对众多的选择和Y惑,你要有定力,不能顾此失彼,更不能贪心,追逐每一个的结果是哪个都追不上。
林雪果然抓住了一捆,但那一捆钱却变成了上官漪的手。他牵着她的手开始在河边的石子路上散步。他们两人好像都光着脚,而那河水浊浪滔天,似乎是壶口瀑布,又像是三门峡水库在排沙。乌云密布,开始打雷了。一道闪电从天而降,先是击中了上官漪,再通过上官漪的手,将电流传到了林雪全身,林雪觉得酥麻和疼痛,并在这一记惊吓当中醒过来了。
心突突直跳的当儿,隐隐约约就听那反锁着的办公室门在嗑嗒嗑嗒地响,好像有人要从外面扭开门进来。林雪一惊,本能地在黑夜里使出全身力气大吼了一声:“谁,谁在外面!”
那门的嗑嗒嗑嗒声不响了,林雪听到有人下楼梯的声音。赶紧起身开灯,发现是子夜一点多,又觉得刚才可能是幻觉,但也不敢去开门看,任凭心突突突突地跳。想找杯子倒水喝,手一打抖,窟通一声,一只暖瓶已经脱手掉在了办公室地上,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响……
吃了这一惊,林雪再也无法睡着。胡思乱想起了公司曾经出过的那些安全事故来,觉得那些从天车上跌落的、被吊起的零部件砸死的、一头栽进熊熊钢炉的、被煤气当场熏倒的工人就在不远处。最恐怖的是大老刘讲过的那个事故,一个女工因为家庭纠纷住在了厂里,第二天一早,人们见她将用电线将自己悬挂在卫生间那个U字形的铸铁管上,还吐着长长的舌头!
次日天刚亮,林雪随便到办公楼的卫生间洗把脸,就匆匆忙忙下楼,想吃点东西后赶到河洛晨报社去。但直到走进厂门口那家神奇驴肉汤馆,才发现,自己昨天晚上出来,只带了小灵通。无奈,只有硬着头皮到3-24单身宿舍,上337寝室来。
急急忙忙上楼梯时正碰见霍建彬。只听那霍老师打招呼说,林秘书起的可真早啊!林雪也顾不上回话,径直往337寝室来。但敲门后却不见动静,再敲才发觉那门是锁着的,至少吴成飞和他的女朋友现在不在里面。
林雪无奈,转身紧走几步,从楼道那个临院子的窗户开始大喊霍建彬,想先问霍老师借个应急的钱。但那霍老师不知道是真没听见,还是假装听不见,让林雪眼睁睁看着消失在了3-24单身宿舍的大铁门外。
看看小灵通,时间已经不早,也快没电了,林雪便紧急打通了芮秋波的电话,几乎是大声命令着让他带着100块钱在十分钟之内必须赶到3-24楼下来。
昨晚上芮秋波是二班连三班,这阵子睡的正香,被林雪在电话里这么吆喝了一嗓子,几乎吓尿,困意全消,知道林雪出了紧急情况,真就穿个短裤、背心、拖鞋下楼,骑个破自行车到3-24给林雪送钱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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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雪觉得自己今天已经起得够早了,但充斥着银发一族的公交车却还是那样的拥挤,便在无聊中填了一句词,叫:河洛欲晓,莫道君行早,占尽公交全是老,风景这边真糟。
快到《河洛晨报》社时,林雪远远见中州渠边,一辆白色奔驰车正准备右转时,有辆电动车疾驰而来。奔驰车上那女司机想急刹车避让,估计是慌乱之中把油门当成了刹车,车子猛地一头就冲进了中州渠当中,把一车人都看呆了!幸好渠水不深。那女司机反应也灵敏,迅速打开汽车天窗爬了出来……
更让林雪吃惊的是,一大早的,《河洛晨报》自己所在办公室的那门也虚掩着。推门进去,只见刘吞吴正趴在办公桌上呼呼大睡。
见来的是林雪,刘吞吴揉揉眼睛说:“小林来这么早啊!昨下午给你打电话,我是当着佟森他们几个的面说的,可能语气有点生硬,你别往心里去!”
林雪笑着说:“吞吴哥你还跟我外气,咱俩谁跟谁啊!昨下午也是我的不是,和几个朋友喝酒出了点小插曲,刚买个手机就丢了,小灵通停了不到五个小时,就不得不又恢复了。”
刘吞吴不是那种喜欢抓住别人的事刨根问底的人,况且他觉得林雪很可能就是一种虚托,又说:“这朋友关系也不好处呢,今天凌晨两点多,有几个朋友非打电话叫我出来吃烧烤,搞得你嫂子很不愉快,这不,我没地方去,四点多就到单位了!”
林雪笑着说:“吞吴哥你也是性情中人啊!凌晨两点吃烤羊肉串、喝扎啤,很爽吧?!”
刘吞吴一边起身整理办公桌,一边说:“是啊,喝到第十扎的时候我就晕了。请烤羊肉串的这哥们是我发小,至今还没成家,因为他右腿膝关节打小就有些问题。他还说,如果今后发达了,就请我们大家到香格里拉吃烧烤。另外一哥们就说,如果发达了,他先给这位请客的哥们治腿病!当时,虽然我们几个都觉得人性和道德都靠不住,许愿和承诺更靠不住,但还是感动得一塌糊涂,又连干了三扎我就不行了!后来临走时,我还听几个哥们把身上剩下的钱都给了开啤酒摊的老板,说开啤酒摊的老板在那地方坚持12年了,每天都是守到凌晨三四点,都不容易……”
林雪听了说:“我真不理解你们60后!说矫情吧,有时候又很热情;说麻木吧,有时候又特别悉心。就说这最后给开啤酒摊的老板给钱的一出,我们70后就做不到!对了,你上次来的那个同学,叫楚,楚凯的,最近怎么样?今天凌晨他去了吗?”
刘吞吴若有所思,说:“他呀,最近听说都在深圳那边成网虫了!我是个保守的人,觉得咱们应该多读书,少上网。你可以是个网民,但你首先应该是个读者。如果你不读书,只上网,就真成一条网虫了。我们不能整天挂在网上,看八卦、聊天、玩游戏,让精神和身体的营养都极度跟不上啊!”
林雪说:“可能上网也是一种比较潮流的生活方式,但就是可能不够接地气。我觉得,接地气最好的办法就是买菜,你一进菜市场就能感受到人间烟火扑面而来。看着一堆人为生活努力,你再多的矫情和装逼都会掉在地上!我觉得,有时候幸福就是和爱人去菜市场,一起买买菜,一起感受人间烟火,一起过日子……”
刘吞吴爽朗地大笑,说:“小林,你啥时候也学得家常了?!你恋爱了吧?那个女孩子怎么样啊?”
林雪说:“还可以吧,但我不知道她究竟喜不喜欢我!”
刘吞吴说:“爱其实是一种很简单的感觉,或者说是直觉。你怎么会不知道她对你如何呢?你应该能够清楚地感觉到的,除非你是不想面对现实!”
见林雪沉默,刘吞吴就开始说正事。原来是省委宣传部要求各地市报有组织地曝光一批社会丑恶现象,以转移群众的注意力。起因是最近全省遭遇严重干旱,有部分村民甚至徒手爬井底去“刮”渗水,但在政府组织的送水活动现场,部分官员却坐着高级轿车跟着送水车一起“抗旱”,等到现场拍了照、录了像,热闹完了,就回到空调车里休息了。老百姓说,这是端着水盆子扎扎实实走过场,提着水龙头认认真真搞形式!
讲完这个情况,刘吞吴又递给林雪一张A4纸,林雪见上面是个打印材料,密密麻麻写着:
硫磺熏过的生姜汤料,涮着像羊肉的鼠肉、猫肉甚至死猪肉,有一天我们突然死去一点都不奇怪!中国人真的很强悍:早起,买根地沟油炸的油条,切个苏丹红腌的咸蛋,再冲杯三聚氰氨奶。中午,瘦肉精猪肉炒农药韭菜,再来一份人造鸡蛋和卤注胶牛肉,外加一碗石蜡翻新的陈米饭,吃完了泡壶香精茶。下午下班,在使用着普通煤炭的烧烤摊上烤条用避孕药速成的鲇鱼,再涮盘尿素豆芽、石膏豆腐皮和膨大西红柿,顺便喝点甲醇勾兑的小酒,吃个增白剂加吊白块蒸的馒头。饭后抽根高汞香烟,嗑着重金属污染的瓜子,上一会盗版操作系统组成的世界最大局域网,晚上幸福地钻进黑心棉被窝继续自己中彩票的梦想。核辐射算啥?!又有谁会意识到,中国正成为癌症大国?!但是我们还必须坚强地活着:因为房价又涨了,墓地也涨了……
见林雪看得都有些恶心和干呕了,刘吞吴就说:“报社闻总的意思是,我们可以在食品安全上打开缺口、做点文章。你也知道,地市报的公公婆婆多,在监督报道和批评报道上一直难有大的作为,一旦把握不好,很容易变成负面报道。”
林雪看着刘吞吴说:“吞吴哥,这么大的事,你怎么安排给我了?我觉得这个选题,怎么也应该是首席记者的啊!”
刘吞吴笑着说:“成大事的唯一途径就是热爱你所做的事。首席记者有时候就是个笑话。几乎都是有利的就图,安全的就上,一旦有点风险和困难,就让、就躲、就闪,要不就是一推、二拖、三诺诺!”
林雪说:“人之常情。得不到的永远在S动,被偏爱的总是有恃无恐。有些事,让我这个体制外的人做,可能更好些。不过我觉得,曝光食品安全和餐桌卫生问题,要比曝光黄赌毒还容易一些。不瞒你吞吴哥,昨天下午我和几个朋友去找X姐了,我觉得城乡结合部充满了新闻土壤,是大有文章可做的!”
刘吞吴吃惊地看着林雪说:“你去郊区坐高台、下水了?”
林雪笑着说:“看把你吓的!严格些说,我们是泡妞未遂。不是清高和立牌坊,有些人在有些时候找有些小姐,纯属好奇!这算人生体验和考验,不完美但很真实。”
刘吞吴也笑着说:“我说嘛,你怎么会干对不起自己的事!关于这方面内容,过去我们一些老记者也涉及过,但最终都觉得陷入了一种道德上的两难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