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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不得有后
    寒风残月,黛玉听着车外声马蹄蹄,离歌袅袅,手轻轻落在窗棂上,看着外间景致缓缓而过。



    薄雾,轻轻掩去,离去的一路痕迹。



    黛玉一直到现在都还记得那场大雪,向景容的长歌漫漫之下,那人清冷细长的眼角看着她,一句轻言:“无桑,他来了……”



    她那时迷茫不解,如今再见,心中却依然想问:“他唤的那句无桑,可是她?”



    可惜他虽纵马在侧,她却不能相问。



    冬风凛冽,车马棘棘,宣州距归远百余里,黛玉等人赶到归远的时候,已是第二日午后。



    黛玉身上的伤势虽无性命之忧,却因感染风寒一直未曾大好,到得归远的时候,整个人几乎已经陷入了昏迷之中。



    好在康熙的銮驾在此,随驾的御医也在,康熙当即命人好生照治。



    残叶凋零,随风幽幽而下。



    康熙见到杨君临的时候,眼中恍惚了好一阵,夕阳瑟瑟地落在男子的脸上,精致透明得彷如一池静水!



    他突然就想起第一次见到杨君临的时候,他被人抱在怀里,细长的睫毛,樱红的眉间痣,漂亮像个玉娃娃。



    “草民,见过皇上。”不卑不吭的跪拜,从容而优雅,看进康熙的眼里,却恍惚还是他年幼时的影子。



    “起来吧。”康熙微微地上前:“朕……也有十余年未见你了。”



    康熙抬眼看了一眼花园的景致,眼神才从新落在杨君临身上,声音似回忆着,带着犹豫。



    “回皇上,十三年了。”杨君临飘然而起,似乎也回想起多年前的往事。



    “十三年?”康熙轻念一句:“原来皇祖母已经去世十三年了?”



    虽只是转瞬一念,却早已物是人非。



    古旧的宫墙,白色的幡纸,十三年前那场盛大的葬礼在杨君临心里记得最深的,是那个老人逝世前的最后一道密旨:“杨君临此生,无赦,不得入京,杨家至你,不得有后……”



    这是孝庄太后的最后一道懿旨,也是他杨君临的桎梏。



    “草民此番擅自求见皇上,是打算将此物物归原主。”杨君临微微低头,手中奉上一块白皙精致的玉符。



    康熙站在青石的小径边,眼神落在他手上,却并没有动。



    他知道杨君临给他的是什么,那是他皇祖母留给杨家唯一的筹码,也是多尔衮一族血脉的传檄。



    可是他并不想要,或者应该说,即使他拿到这枚兵符,也没有什么用。



    草原上那支精锐的兵马,服从的也并不是这块虎符。



    可是他却知道杨君临这样做意味着什么。



    康熙沉默良久,才悠然一问:“你所求为何?”



    锦白的衣裳,衬着杨君临的脸细腻如瓷,苍茫得似倾天白絮。



    “闲云野鹤,四海为家。”精致的眉间,仍若隐若现地露出那极细小的红痣,俊秀侧影,在夕阳的光里若影若现。



    康熙突然轻笑了一声,转身两步,走向那已开败的莲池,残影如照,落在池水之上,映出天边的落红!



    四海为家?这个四海,自然也包括北京城,杨君临这是在求他的一道特赦。



    康熙站在莲池前,转身看着那个单薄的身影,依然从容淡然,没有声色。



    入冬的大雪,漫漫地开始飘然而下,只是一夜,便染白了世间景致。



    杨君临见过康熙后第二日便离开了归远,行迹匆匆,好似从未出现过一般。



    黛玉醒过来的时候,康熙冬巡的銮驾已经走了大半的行程。



    偌大的房间,铺着厚厚的绒毯,黛玉周围放了好几个暖炉,幽幽地燃着熏香。



    “你可算醒了。”妗琰转眼见黛玉睁开眼,微微地笑了说道:“十三哥每次来看你,都担心回扬州的时候,你还这样昏睡。”



    “现在……走到哪儿……了?”黛玉说话的时候,才发现喉咙干涸得有些厉害,声音嘶哑得断断续续。



    “皇阿玛的冬巡之路已经结束,再过两日,就要准备回京了。”妗琰转身,替黛玉倒了一杯茶送到她嘴边,一边喂她喝一边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说道:“御医说你此番命大,虽是极力求生,刀剑到底伤及心肺,之后又感染风寒,此后几年,怕是身子极弱,要好生调理才行。”



    “我知道了。”黛玉轻轻地坐起,靠着床沿,微微地闭眼。



    冬日的大雪,漫漫地挥洒,黛玉醒过来后便再也睡不着,只一个人静静地歪着脑袋,听屋外风雪的声音,心中若有所思。



    漆黑如墨的寒夜,没有一丝光亮,黛玉手指伸入怀中,摸到馥燕阳留下的信和那颗假死药,心中久久思虑,也不敢决定。



    黛玉没有想到她这一次受伤会这么严重,回程的路上,御医几乎用尽了办法才让她恢复了些许,让她不至于拖着病体去见林如海。



    扬州的大雪已经停了几日,胤祥送黛玉见到林如海后,便离开了,并没有多做停留,这让黛玉心中狐疑,却不敢多加猜测。



    “玉儿,怎地清减了许多。”林如海见到黛玉气色有些苍白,眉眼微蹙,不禁担心地看着她。



    “这许多日奔波,自然有些累。”黛玉强忍着不适,轻轻一笑。



    黛玉缓缓地坐下,眼中忧思难平问道:“父亲,可有想过辞官归隐?”



    林如海似没有想到黛玉会突然如此问他,眼中极是惊讶,看着黛玉道:“玉儿何出此言?可是此行出了什么事?”



    “没有。”黛玉见林如海惊诧,苦笑着摇了摇头道:“只是此番在途中遇上朋友,师傅请她传递一封信给父亲。”



    “向先生……”林如海微微怔愣,从黛玉手中接过信拿在手上看过。



    烛火跳跃,映出有些颤抖的指尖,泄露了林如海此时的心境。



    “父亲若不想归隐,不必勉强。”黛玉上前,轻轻地靠近林如海说道。



    “玉儿不要误会。”林如海轻轻地折上信,抬眼看向黛玉道:“自你母亲和弟弟去后,为父便时常顾盼,最近闲暇时,也时常去碧水寺听清远大师讲些佛法,虽不说看薄名利生死,却也不想流恋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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