扭过头来, 郑老正对上直勾勾望过来的几双眼睛。
从两人刚刚的交谈种雪衣大概明白了什么，于是淡定的坐在那里，一声也不吱。
小娃娃更是抱着手机, 一幅万事与他无关的样子。
气氛一下子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只有电视机的声音一刻也不停歇。
“多年来, 许院士一直兢兢业业、无怨无悔的奉献，在农业领域里, 他更是创造了一项又一项的记录……”
董路成一脸呆滞。
直到董沁雅实在是看不下去，提意先去山里看看的时候，他依旧没能反应过来。
这个时候, 董路成的心思已经不在什么生意不生意上了。
走在路上, 趁着众人不注意，他躲在人后, 近乎抓狂的呐喊：“是我眼神出问题了么？是的吧？”
不然一个普普通通的农村老大爷，怎么一下子就变成了那样一个人物呢？
国家台专门播报的新闻啊, 这种东西能是一般人能上的吗？！
董路成心里还是有13数的, 除非他的资产再翻十倍，估计有生之年能蹭个镜头, 否则绝对没戏。
“你的眼神没问题, 是真的。”虽然真相很残忍，但董沁雅的母亲还是点了点头。
董路成一脸绝望。
完了啊……
“快帮我想想，刚刚我都做什么了。”他觉得自己的血压有点高了……
沉默了一瞬, 对上丈夫那满是恳求的眼睛, 深深的叹了口气，董沁雅的母亲幽幽道：“其实也没什么……”
“就是你花了二百块钱, 让堂堂一个院士帮你跑腿来着, 仔细想想, 老公，你真的赚到了。”
一般人想都不敢想，更别提指挥他们了。
除了勇气可嘉，贵妇人实在是找不到别的形容词。
“还有就是你让他们感谢你的慷慨。”
“因为最后矿泉水没冰的，你还扣了人家一百块钱。”
一开始的时候，董路成还能勉强维持住自己的表情，但是到了后来，他的汗越出越多，脸也越来越白。
老天爷啊，自己究竟都干了什么？！
之前他的脑子是被驴给踢了吗？
像是没看出自己丈夫的煎熬似的，董沁雅的母亲还在继续：“最后的最后，你还跟一个农业方面的专家争论那些辣椒究竟是水浇多了叶子才会发黄，还是缺钙才这样。”
“我记得当时你嘲笑人家不够专业，吹嘘对方没你懂得多来着。”
简直就是……
公开处刑……
董路成终于能够理解什么叫社会性死亡了。
然而丢脸什么还是小事，最关键的是他一不留神把人给得罪死了啊！
现在回想起来，自己当时真的是优越感满满，别说是堂堂院士了，就算真的是普通农民，估计心里也觉得窝火的很。
他怎么就鬼迷心窍了呢！？
其实这事儿也不怪董路成，带入一下自己，谁还没有个吹牛/逼的小爱好呢。
尤其是讨论的话题正好是自己擅长的，清纯不做作的暗自炫耀一番实在是太正常不过了。
只是他运气不好，撞到了真正懂行的人手里，装x不成反被那什么，董路成真的是欲哭无泪。
谁能想到这样一个人物，竟然会藏身在一个小小的山村之中呢？
自己真是太倒霉了一点。
“老婆，救我！”董路成脑子就跟浆糊似的，只能求助于自己的贤内助。
“这回我是真的没什么办法。”董沁雅的母亲有些无奈。
她虽然十分擅长交际，在圈子里人缘非常好，但是还远远够不着这种层次啊！
“你不如去问问妞妞。”起码妞妞混的还不错。
看着在前面说说笑笑的女儿，董沁雅的母亲心中大呼时代变了的同时，也忍不住往深出想了些：“或者说，你应该去求助那个女孩儿。”
她总觉得对方的关系同那个老人不一般的样子。
“那我还不如去跟许院士本人道歉。”知道妻子的意思是让自己一下子拿出一个大订单，别太小家子气，但是一想到那个女孩现在手里空空如也，什么东西都没有，董路成就觉得头皮发麻。
“要不就是求前面那个老人，我看他同许院士的关系也挺不错的。”
“……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竟然这么天真。”
“你该不会以为，和许院士走在一起的那个老人，他会是个普通人吧？”
在丈夫呆滞的目光中，董沁雅的母亲拿出手机，将自己偷偷在网上搜索到的信息送到他眼前：“郑院士，生物科学技术领域的大拿……”
“恭喜你，一天之内见到了这么多的大人物。”贵妇人语重心长。
董路成彻底崩溃了。
得罪一个就算了，得罪了一个还有点希望，一下子得罪俩，天王老子来了今天都救不了他了。
董路成可不觉得郑老什么都没发现，从头到尾，郑老可都看着呢！
尤其是自己对待他的态度，想想董路成就想挖个地缝钻进去。
然而，这还只是个开始。
因为雪衣承包的山跟赵文浩的离的不算远，加上许良印又刚上了国家台的新闻，许明光再怎么样也要去通知一下。
远远看到熟悉的人的身影，许明光下意识的大喊：“爷爷，你又上电视啦！”
爷爷爷爷爷爷爷爷……
因为回音的关系，这两个字开始漫山遍野的扩散。
“竟然是这种关系么……”董沁雅的母亲表示，有点厉害了。
董路成：“……”
求问，许老的孙子、郑老的外孙是那个叫雪衣的女孩手下的员工，那么这三个人又是什么关系，在线等，挺急的。
“老婆，速效救心丸你带了么，快，给我来两粒！”
*
完全不知道自己一嗓子当场就把董路成给喊虚了，等许良印从山上下来的时候，许明光一溜烟就跑了过去：“爷爷，恭喜恭喜啊！”
“这有什么好恭喜的。”
听完整个过程之后，许良印没好气道：“我还以为你有什么重要的事呢。”
结果到头来就这？
上电视什么的，每年不都得搞几次？
“之前怎么没见记者来？”同样习以为常的郑老有些纳闷：“这么大的事放在往常，多多少少也得采访两句吧？”
他可以说是相当的有经验了。
这回的事儿可是不小，新闻里虽然说的轻描淡写，但也只有懂行的人才知道10％这个数字究竟意味着什么。
已经完全有资格写进书里了。
许良印的地位更是往前迈进了一大截。
“他们本来说要给我弄个五分钟专访的，但是被我给拒了。”许良印摆摆手：“麻烦。”
“…………”
卧了个大槽！
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
能在短短半个小时的新闻里占据整整五分钟的篇幅，这是什么概念啊！
董路成觉得有点喘不过来气。
“怎么，难道你喜欢对着镜头说来说去的啊？”许良印道：“你要是真想，把手头研究的东西公布一点出来不就行了，保准当天就有记者找上门。”
“算了算了，我现在可没有能跟你比肩的成果。”郑老意兴阑珊的摆手：“小打小闹的没意思。”
言下之意就是，没五分钟专场我不上。
董路成：“…………”
人言否？
难道这就是大佬的世界吗？？？
自己实在是太低级了一些。
董路成深深吸口气。
“不过你也别得意，我迟早要追上你的。”郑老对那些凤凰蛋的蛋清非常有信心。
他有预感，凭借那些蛋清，自己肯定能研究出来一些了不得的东西。
“哦？是么？”许良印表情一如既往的温和：“那就拭目以待了。”
对视了一眼，两人心中顿时涌起了熊熊的火焰。
再然后，他们不约而同的扭头。
雪衣：“……”
雪衣扶额：“喂喂喂，你们打赌就打赌，看我干嘛？”
一切就拜托你了。
尽管心中这么想着，但两个老头实在是不好意思说出口。
董路成也被两人暧昧的态度弄的彻底凌乱了。
“雪衣小姐，不知道你有没有意向同我们董氏合作？”
他这一回将姿态放的特别低。
嗯。
真香！
“我们现在急需一批辣椒作为原料，你看……”
人的名树的影儿，有两个巨佬帮忙背书，董路成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一旁的董沁雅也被自己老爹的果断给惊到了。
既然他说出了辣椒这两个字，那自然指的就是董氏的招牌产品之一了——
一款特制的辣酱，已经在市面上火了将近十年了。
董氏的辣酱现在已经几乎成了每家每户必备的酱料，不止是做饭做菜可以用到，拌饭啊、拌面条啊、抹馒头什么的也不在话下。
这样一款产品要是走下坡路的话，实在是让人痛心。
可是董氏现在也没办法，总不能就任由原材料供应商扒着他们吸血吧？
虽然发展至今，董氏已经不仅仅靠这个辣酱支撑门面了，但这到底是根基所在，轻易动摇不得。
“可以。”
雪衣点点头：“你要多少？”
“总共需要三万吨。”
董路成仔细想了想，补充道：“干辣椒。”
雪衣：“……”
六斤鲜辣椒大概能晒出一斤干辣椒。
三万吨干辣椒的话，就相当于十八万吨鲜辣椒。
而全国每年的鲜辣椒产量，也就在两三千万吨左右。
拥有一座山听起来很厉害，但其实根本就没多大，比起周围连绵的十万大山，不过是沧海一粟。
回头望向属于自己的土地，雪衣陷入了沉思。
只承担全国辣椒总产量的四百多分之一，应该……能行的吧？
小问题小问题，肯定可以的。
伪大山、真·豪华版本的小土包：你不要过来啊！
“我听到，它好像在哭。”隐约感应到了什么，一直默不作声的小娃娃默默举起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