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那颗药还没打开过, 就呈抛物线状从视野中消失。



    就这么，没了。



    顾希的心情，落啊落。



    他做了多少心理铺垫, 又怎么绞尽脑汁地想着顺其自然, 最后得到这个结果，气得差点变身河豚。



    顾希这次也不用装醉了, 他觉得自己的脑子可能灌了几瓶酒，又胀又晕。



    刚刚聒噪的电话声又响了起来，顾希半梦半醒间，缓缓睁开了眼。



    昏暗的后车座, 拿起手机，语气模模糊糊的：“喂？”



    仔细听, 就能感受到顾希的语气不善。



    刚才如果不是这通电话，他就不会手抖，不手抖就不会被荣京发现, 不被发现说不定现在…



    你们真是, 来的好及时啊。



    顾希一脑袋蹭到门框上, 见荣京看过来，示意自己已经有点酒醒了。



    突然被拦腰斩断, 心底心心念念的烟火，啪叽一声没了。



    不想说话，有点塞。



    刘宇的大嗓门就连旁边的荣京都能听到，他急匆匆地喊道：“你终于接了！！再不接我就要报警了！”



    刚才那个三十八线叫什么来着的小演员冲进来, 说荣京带着醉醺醺的顾希离开了。



    刚才顾希就说去洗手间，的确到现在都没回来, 这什么情况, 这群lsp还能不能好了！



    这下他们聚会也开不起来了, 先确定顾希的安危要紧。



    顾希那事情现在还在网上挂着呢，要有个好歹他们全有责任。



    刘宇想到上次拍摄《洛塔》时，就有个alpha小演员偷到房卡，半夜摸到顾希的房间。



    还好顾希是和小助理一起睡的，而且随身携带防狼喷雾，有防范意识。那小演员也没想干什么，就是脑子秀逗了，想偷偷跑来告白。



    就是这种告白方式，简直奇葩。



    但这也不能怪顾希，花美丽是天生的，偷花贼才让人厌恶。



    在刘宇看来，给顾希告白基本是死路，顾希是个事业脑，这群alpha个个恋爱脑。



    频道都不是一起的，没有未来。



    “报警做什么？”顾希觉得莫名其妙。



    “你不是被荣京带走了吗？我们就是担心，你没事就好！”刘宇瞪了一眼那个小三十八线，这是哪来的没眼力见的，刚才那话说什么顾希醉酒被带走，说的煞有其事，他们能不误会吗！



    “我喝多了，不太舒服。”顾希睁眼说瞎话，“荣京好心帮我打车，你们这群人思想怎么那么龌龊！”



    顾希几乎立刻开启守护模式。他不想听到有人说荣京的坏话，还是这种不分青皂白的，立证荣京的清白后还是觉得郁闷。



    “警察叔叔也是很忙的，不是大事就别去打扰人家了。”



    都什么和什么，这就要报警，你们是有多闲。



    刘宇之所以会这么紧张地来了好几通电话，必然是谁说了几句。



    当时现场一共就三个人，还能有谁。



    顾希立刻能猜测到过程，戚映是吧。



    你是不是专门来克我的？



    今晚，这梁子结的大了。



    车内很安静，伴随着周遭车辆疾驰而过，顾希半醉的沙哑声音回荡在耳边。



    一丝醉意，三丝you人。



    此时正经过高架桥，远处万家灯火，江边的凉风吹着顾希的发丝。路灯的橙光半昏半暗的在他玉白的脸上晃过，他像是受了委屈的猫咪，嘴角下沉，懒懒地靠着。



    荣京原本只是轻扫，想观察顾希的状态，视线却黏住差点移不开。



    别看，这是个男人。



    荣京清醒了点，从小冰箱里拿了一瓶矿泉水递过去，掌心放着两颗解酒糖。



    顾希只喝了几口酒怎么可能醉，他接过水，拿糖的时候，微凉的指尖擦过荣京的掌心纹路，像是一片无心掉落的羽毛。



    荣京迅速收回手，端正地看向外面风景。



    顾希打开糖纸，当口腔里弥漫着甜橙味，眼底的委屈也在甜味中消散了。



    只有荣京，能给他这种又酸，又涩，又甜的滋味。



    原本只是小小的**，不知不觉间，越来越贪心了。



    下车的时候，顾希的右手臂碰了一下车门，他轻轻倒吸了一口气。



    荣京注意到了，他并不知道下午顾希撞到过，还把身上的财产都给了个素未谋面的阿姨。



    但荣京知道顾希是个性格非常独立，独立到不想麻烦任何人的犟性子。



    已经快晚上十一点了，荣京觉得他的夜生活才开始。



    还有一堆周游捧上来的文件要看，还要网上与谢凌给他请的职业经理人学习，又要弄到半夜。



    顾希也看到那一叠文件，他想，荣京这样忙得过来吗，要兼顾那么多事。



    应顾希发情期的要求，两人的房间离得很近，结束了后荣京也懒得再搬。



    此刻周游已经抱着电脑和资料进书房了，荣京则是欲言又止。



    顾希看了过来：“？”



    那如同琉璃珠一般的纯净的眼眸，让荣京根本说不出，你口袋里可能有混蛋放了引情丸这种话。



    还是不提了，别让顾希知道大人的世界有多肮脏。



    顾希：“……”我都听到了。



    知道了，我错了行不行。



    满脸红晕，有点不知所措的顾希，砰的一下关上了门。



    顾希暂时无法面对荣京，随便冲了个澡，发现浴室里多出许多男性护肤品，都是口碑相当好，也比较适合男星的。



    他来的急，这里原本没有这些，但现在却一样样地出现了。顾希眼神看过去，毛巾、替换衣服、脸盆……很齐全。



    顾希来到洗漱台，拿起其中一瓶洗面奶，这是他曾经在直播里推荐过的一个小众品牌，并不是代言，就是真心觉得好用才推给粉丝的。



    顾希不知道这是巧合，还是荣京特意准备的，他更倾向后者。



    荣京就是这样一颗摇曳在他心里的白萝卜，最美味的部分藏在泥土之下，被他寻寻觅觅才终于找到。



    换上t恤，顾希扑倒了床上，将脸埋入被子里，明明应该很快睡下，精神却极度亢奋。



    他的眼神在羞恼过后，陷入了迷茫。



    明天就要随便选个匹配对象了，再没机会了吧。



    顾希感觉自己的生理和心理割裂开，分成了两半。



    在床上滚了一圈，睡不着。



    *



    荣京与职业经理人聊完后，让周游先将其他文件送去公司，这会儿他的机器人大哥可能还在加班。



    其他公司都可以慢慢来，荣京让周游着重关注fun的开发，收购方面重点关注盛腾娱乐，他想把这个臭名昭著的公司给彻底清理了。



    周游表示理解，又说了个题外话，纪家人想把谢纪晟给捞出来，他们要不要做点什么。



    谢纪晟同时拥有谢家和纪家的血脉，但因为谢老爷子看不上婚内出轨的纪家小姐，又生气纪家硬把两人的苟且说成双赢，从来都不太看得上纪家，更别说有纪家血统的谢纪晟。



    所以从小谢纪晟与纪家走得更近，但纪家子孙辈太多，争权夺利呈现白热化，那群人从小就灌输谢纪晟权力的必要性，只有拿到权才能凌驾于所有人之上。



    谢纪晟能干出陷害谢凌和谢詹宏的事，那凭什么让纪家独善其身？



    没有的，谢纪晟选择了都要。



    现在纪家帮他，纯粹是看在他还有用，又是谢家二少的份上。



    荣京知道谢纪晟还要暗害纪家的人，但纪家那边是原著的主情节，他脑海里又是一片迷雾。



    “周游，你想办法让纪家这些叔叔伯伯了解一下谢纪晟最近干的一系列破事，还有谢纪晟已经买通了人，打算除掉他们。最好再让他们知道，谢詹宏就是被人间接害进医院的。”荣京可不希望这群人老盯着谢家，倒不如搅乱一片池水。



    “可这是无中生有，纪家人不一定会信。”



    “谁说是无中生有的，别怀疑，直接去办。”荣京能感觉到世界意志阻止他想起来具体被害的人名，因为他破坏掉谢纪晟继承谢家，但身为男主的谢纪晟还有纪家这个金手指，天道会改变方向用纪家来捧吧。



    谢纪晟能成为主角攻里的强劲角色，就是因为两家的财力了。



    荣京干脆不去回忆有谁，就让他们全都以为自己会被害。纪家人本就一个个争红了眼，发现谢詹宏这边的蹊跷，再找到点谢纪晟准备动手的证据，自动就能成为六亲不认的铁证了。



    到那个时候，荣京倒想看看，纪家人还会不会帮谢纪晟？



    周游：“……”小少爷，原来您比谁都了解吗。坐山观虎斗，简直坏得透透了。



    谁能想到搅和这一切的，是他们看上去不经商，被哥哥逼着花钱搞投资的小少爷。



    这条暗线，埋的好深啊。



    周游离开后，荣京来到窗边，看着与自己世界一般无二的天幕，蓝丝绒的天空上点缀着繁星，静谧的环境适合思考。



    今天差点没了命，对这件事的忌惮只是被暂时压下去而已。



    同样都是原著里没怎么出场的炮灰，他帮谢凌躲过一次后，为什么谢凌没再遇到危险？



    他和谢凌有什么区别。



    戏份没谢凌多？



    都是要下线的炮灰，戏份多和少都一样吧。



    荣京看向书桌旁的落地镜，看着里面比原来的他丑了几十个百分点的脸。



    因为不够帅？



    不可能是这么傻的理由吧。



    不对，荣京重新看向镜子。



    我不是我。



    因为，我是异世界的灵魂？



    谢凌不仅是关乎到主角攻开挂人生的绊脚石，按照小说人物存在的说法，他还是原著里的土著。



    他的存在是合理的，不合理的是自己这个地球灵魂。



    忽然，天边一道闪电劈向山顶，闪光照亮了荣京的脸。



    这风云变化的天气，仿佛在预示着什么。



    是不是猜对了？



    他才是最需要清除的bug。



    而且只有清除他，剧情线才有机会回归正轨。



    他在知道穿书前，以及穿书后，改变了太多情节。把吴芾昱与顾希的命运相遇给一剪梅，又把谢纪晟的开挂人生给蝴蝶了，原本该死的人也都没死成……一件件一桩桩，如果这个世界有意志，当然要先除掉他。



    只要他没死，其他人就暂时安全。



    他在上面挡着，天道暂时没精力应付别人。



    所以，他要做到的就是在一次次生死时刻，尽可能活下去！



    一道霹雳闪电划破长空。



    像要把天地万物劈开，声音像要撕裂耳膜。



    仿佛在怒斥这个小小人类，不知天高地厚。



    荣京冷哼一声。



    想要他死，没那么容易。



    荣京担心这道雷吵醒顾希，过去旁边敲了敲门。



    里面传来顾希低低的声音：“没睡。”



    手机的屏幕光照亮了他的脸，屏幕停留在木梨官网上，那条已经下了订单的项链上。



    听到荣京的声音，顾希立刻将手机屏按掉。



    荣京拿了药箱，重新打开顾希的房间。



    里面一片黑暗，只有窗边的闪雷偶尔照亮室内。



    顾希在被窝里，眨了眨眼，望着他。



    看顾希还很清醒的样子，荣京打开床头灯，暖光铺洒在两人身上：“都一个小时了，还没睡？”



    “被雷吵醒了。”其实就没合眼，一合上就会想起明天下午的宣判。



    不开心，想闹。



    顾希的确有很严重的失眠症，荣京也不拆穿他，说：“右手伸出来。”



    顾希：“！”



    他的手在被窝里缩了缩。



    荣京也不说话，两人就这么大眼瞪小眼的对峙着。



    顾希被荣京那平淡的视线注视着，有点扛不住，心头砰砰跳动。



    委屈地嘟了嘟嘴，还是慢慢将手伸出来。



    顾希：“你怎么发现的？”



    “我不发现你就当没这回事是不是？”荣京看到上面的青青紫紫可能还是顾希的皮肤太白了，特别明显，“怎么弄成这样的？”



    “不小心撞到。”



    “没说实话。”两人越来越熟悉后，荣京说话也有点不客气。



    顾希瞥了他一眼，这话说的，难道你就对我说实话了？



    荣京也是给他处理伤势的老手了，见没破皮，就给他涂了药膏，慢慢地揉开淤青：“忍一忍。”



    顾希是有点痛，但还能忍。



    他反而更在意自己的肌肤上，另一个人的温度。



    混合着湿粘的药膏，一圈圈地钻进他的心里。



    气氛有些温馨。



    荣京垂着眼，也没看顾希：“别总是自己忍着，痛了就要说，你可以试试依靠别人。”



    差不多的话，顾希也听管红逸说过。



    但他从未当回事，因为他知道自己的命运像是被诅咒了一样，他不想连累到别人。



    顾希像是不懂一样，清浅一笑：“别人，你吗？”



    荣京也没说什么保证的话，只是简单地嗯了一声。



    顾希凝视着灯光下散发着温和气场的男人。



    其实这一刻，太普通了。



    它甚至都没有刚才在车里的气氛紧张，但顾希觉得格外打动他。



    感觉自己像是浸泡在午后的柠檬茶里，酸酸涨涨的，无数的小气泡噼噼啪啪地冒了上来。



    本来以为这块烙饼已经够甜了。



    但每一次都能刷新他的认知，它还能更甜。



    甜的他根本没办法放手。



    荣京有特殊的按摩手法，上辈子打戏多他知道怎么才能化瘀。



    被他按摩过的皮肤，还烫烫的。



    荣京关上药盒，让顾希把手先放外面，等药膏干了再放回去。



    关掉床头灯，拿着药箱就要离开。



    “荣京。”



    荣京回头。



    顾希：能不能别对我这么好，我有点忍不住。



    迟迟不见顾希说话，荣京：“怎么了？”



    顾希：“……晚安。”



    这块送上门的烙饼，就再咬一口，他发誓这是最后一次。



    “嗯，明天见。”



    荣京一想到还有一堆文件要处理，就特别佩服谢凌，到底是什么样的三头六臂才能掌管那么大的公司。他连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都管不好，简直焦头烂额。



    进组前还有一家、两家、三家……公司的重组、收购、合并等公务处理，要不要让大哥再请一位经理人帮忙？



    而且还要抽时间看剧本，演戏是本命，就指着这点爱好续命，不能丢。



    一天能不能变成48小时，不够啊。



    人生，好艰难啊。



    室内再次暗了下来，顾希感觉自己再次被黑暗笼罩，干脆坐了起来，开了顶灯。



    反正也睡不着，还是干点事情吧。



    顾希也看到#皇权，溜粉#的微博，这条热搜一看就是买来的，当然也有一部分是真的。



    现在不暴露名字，只是为了让争论和排斥更多的时候，再放出来。



    到时候这个新人，很容易被排出剧组，哪怕没排出去未来能不能接到戏都是未知数，而且还没出道就没了路人缘，杀伤力太大了。



    再来，荣京还有黑历史。



    之前的黑历史没办法洗，知道的人多，当年的视频也还在，开局不利。



    顾希打电话给之前找的水军公司，让他们盯紧这方面的动态，如果出现大面积抵制评论，就发一些比较路人的中性评论。



    好评太明显了，反而适得其反。



    身为资深爱豆，顾希知道绝不能一股脑儿的好评，荣京还没作品和名气，中肯的评价反而能拉一点路人好感度。



    荣京是他定下的，但他的确就是觉得荣京的表演令他惊艳。



    荣京在演戏时，有一种掌控全局的张力，让顾希看到了潜力。



    这也是荣京从来没问为什么剧组选他，他相信顾希的专业性，不会拿事业开玩笑。



    顾希创建的后援群有了十几条申请，顾希之前去贴吧和论坛上宣传还是有点效果的。



    顾希认认真真地筛选了一下，这些粉丝至少也要知道荣京的基本信息。这些申请里面，除开莫名其妙的还有凑热闹的，大部分是冲着荣京的颜值来的，其中有不少本身就是荣京微博里的铁粉。



    他们被审核通过后，还挺兴奋的。



    荣京根本不经营，他们还以为荣京要隐退了，没想到会忽然出现了一个根据地，简直意外之喜。



    “呜呜呜，孩子终于回家了。”



    “没想到我能等到后援群的一天[佛光普照.jpg]”



    “一直关注着荣京的私服照，但这几年好少啊，他长得超级帅，可甜可盐，娱乐圈这种类型好少啊！”



    “感谢群主开了这个群，爷青回~~”



    “我连荣京的应援群都等到了，四级通过还是梦吗？”



    “谢谢大家，希望继续支持荣京哦！”



    长城也不是一天建成的，顾希觉得要慢慢来，先给荣京打好基础。



    顾希清楚自己不是专业的，他也没时间打理，他打算等荣京的粉丝越来越多，找到靠谱的将这些转移过去，然后就能功成身退了。



    他能为荣京做的事本来就不多，有一点是一点。



    顾希想到荣京那个删不掉的黑历史，既然删不掉就不删。



    之前试戏的时候他就发现，荣京恐惧的好像不是单纯的镜头，而是被人关注着的镜头。



    如果要克服，就需要一次次的训练，还是被人围观的训练。



    荣京的状况，更多是心理上的，而且荣京本身就有改变的想法，只是需要时间去训练，



    顾希拨通了一个相熟的后辈电话，对方在发现是顾希，惊喜地快尖叫出来。



    “嗯，好久没见了……我很好，不用担心。最近啊，不忙……能不能请你帮一个忙……”



    打完这一通，又继续拨下一通，与他们确定时间和档期。



    希望这些人，能有一些作用。



    顾希打完电话，无缝衔接地从包里翻出了剧本，用水彩笔开始勾勾画画，写重点。



    他明晚的飞机，去参加威尼斯电影节，要离开好几天，没办法陪荣京。



    这剧本也不是给自己的，而是送荣京的，荣京再有天赋也是新人，多少会犯新人的错误。



    把剧本剖析出来，才能让他更容易进入状态。



    也不知道写了多久，写着写着。



    一滴水，毫无预兆地落在剧本上。



    顾希忙擦掉，水滴却越来越多。



    顾希难堪地擦了擦脸上的水渍。



    刚刚忙着做事暂时忘了，可一旦分了心，情绪再次涌了上来。



    哭什么，有什么好哭的。



    不就是找个匹配的工具人吗，生理上适合就行了，谁还谈感情了。



    成年人了，成熟点。



    只是临时标记而已，不是大事。



    对，没关系的。



    ……



    你只是，有点不甘心。



    你只是，太想把初次，给那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