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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选人
    祁元询是很认真地提出自己的想法的。



    可是, 对于他这样郑重的请求,太子给出的答复却很直接:“不可能!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你是一国太孙, 因为这么点小事便要出行,实在是不妥。”



    祁元询仍不放弃——他在说出自己的想法之前,就已经预见到了来自他人的阻力了——他思索着,绞尽脑汁找着说服太子的借口。



    对话时将奏章的批阅程序暂时放置的太子, 又拿起奏本与朱笔,摆明了不想再听祁元询讲下去。



    祁元询自忖,自己的提议虽然惊世骇俗了些——哪有一国储贰要自居副使出使番邦小国的?实在是有辱国体——但隐藏身份,亲自前往,也未必不可。



    历史毕竟是胜利者书写的,若是此事有后效,纵然他此行有风声传了出去,也未必不能成为令人传颂的佳事。



    祁元询想得很好,太子明摆着要赶人,将他的提议冷处理了, 他还等在这儿, 等到太子批完手上这本奏章后,又开口:“请父王允孩儿所请!”



    “允你所请?我看你是昏了头了!”



    太子再也坐不住, 手掌重重地拍在桌案上,发出一声闷响。



    不就是亲爹发脾气嘛,祁元询才不怕呢!



    他仍倔强地看着太子,没有得到个准话就不罢休。



    太子气得笑起来,蓄起来的那一把长须都跟着抖。



    “不服气?来, 我告诉你, 为什么不行!”



    太子差人去拿来了一份舆图, 将其在地上铺展开来,又拉着祁元询走到舆图前面。



    这是一份极为详细的大周坤舆图,难得的是,周边国家也标注了出来。



    祁元询辨认了一番,这些国家都是自古以来便被中原纳入朝贡体系的国家,放在如今,便是那些朝贡大周的不征之国。



    配合着地面上的御窑金砖,这份地图,似乎蕴集了大周□□上国的庞大气势,熠熠生辉。



    与大周相邻的是在朝鲜半岛上的朝鲜国,朝鲜国再往东,才是前朝欲征而不得的日本。



    “日本离我朝颇远,又有倭寇在海上横行作乱,贸然出海,你是要置自己性命于不顾?!”



    关于这一点,祁元询觉得自己能反驳:“我朝宝船坚固,又有诸多精锐,皇爷爷数度遣使,俱都安然无恙,孩儿以为这并不危险。”



    至于“借道朝鲜”这个更方便与安全的主意,祁元询看了看太子的脸色,很识趣地没有说。



    大周堂堂□□上国,借道他国,威严何在?



    更何况,朝鲜之前,高丽汉化亦已颇深,假途伐虢之典故,其国之掌权者,怕是没有人不知道的。



    贸然提出这样的说法,不说大周内部没什么人会同意,即便是大周内部通过了,还没有成为大周孝子的朝鲜,怕是也会誓死力争的。



    “宝船坚固,精锐人多?呵,再带上光幕所说的日本南朝余孽,你是要出使,还是要伐国?”



    太子没好气地看着脑袋缺根弦儿的儿子,见祁元询还想说什么,干脆屏退了殿内伺候的内侍,原先站在门口伺候的,也都识趣地退选了。



    视线里见不到内侍服后,太子将祁元询带到他理政的书案前。



    此殿在太子能视政之前,曾为天子所用,桌案后摆的虽非龙椅,座椅也非常奢华。



    与此相比,桌案除了较之寻常的书案更宽更阔、用料更好、做工更精之外,并无什么稀奇之处。



    祁元询随着太子的指引走到书案前,仍是往常所见的一样平平无奇。



    倒是不远处摆的那张屏风稍微有那么点意思。



    太子在从前当藩王的时间,便有将看中的人名记起来的习惯,屏风毫无疑问是既显眼又能常常让人看到后记起重要信息的事物。



    古之贤君曾有此先例,也是经历过天子对子嗣的严格教育长大的太子,自然会学以致用。



    天子注重对皇子的教育,但并不纯粹以儒学知识作评判,曾亲口说过皇家子嗣,学经、典不必如学者一般纯熟,反倒是政事方面,要有自己的见地。



    毕竟诸皇子或是要做未来天子、理一国之政,或是要成为藩王,处一地之事,不会理政可不行。



    古来帝王理政之得失,天子常有向诸子教育。



    屏风记录能人、重臣之名,无疑是个很容易学习的方法。



    祁元询还记得小时候,还生活在北平赵王府的时候所见过的屏风——那时候他还未曾受封世子,也未曾入京,虽然体型胖了点,但是嫡长子,也是得到过父王倾力教导的——那上面的名字与如今的截然不同。



    书案上摆着厚厚的奏章,不远处是记录着不少朝中大臣的名字。



    “你看到了什么?”



    “孩儿看到了……人。”



    太子的问题没头没尾,祁元询的回答也极为简略。



    但他好像明白太子的意思了。



    “看到这些名字了吗?他们所有人,或是受举荐,或是应征召,或是中试,通过种种渠道进入朝堂,都是良才美玉、朝堂栋梁。”



    祁元询默默地点头。



    “你是太孙”,太子态度严肃,语气也是超乎寻常的重,“你不是一个人,你懂孤是什么意思吗?”



    “儿子知道。”



    “知道?你知道个屁!”太子突然爆了粗口。



    祁元询惊讶地看着太子。



    太子出生的时候,天子还没有定鼎,一直到开国之时,才定下了名字。



    是以包括太子在内的年长皇子,与之后出生的皇子皇孙,行事作风是截然不同的。



    别看天子在各种经过臣子润色的文字记载里,说话文绉绉的,实际上也是说话很直白,用语很平民化的那种。



    年长的皇子们,除了自出生起便有着与一众兄弟不同待遇的懿文太子,其余的皇子在幼年时期度过了相当平民的生活,自然也同天子一般,说话用词并不十分文雅。



    只是皇子们到底在之后经过了系统的教导,语言习惯被纠正了不少。



    不是特别愤怒的时候,太子不会用这样俚俗的口语。



    “你个生在福中不知福的,好好想想你的身份!国家大事,这些人都是摆着吃干饭的吗?什么都要你去干,你是要砸了他们的饭碗?你不用这些人,那你这个太孙当得还有什么意思!民间寻常富家翁还养着护院呢,你倒好,什么人都信不过!”



    太子逮着祁元询骂了好一会儿,他是半句话都反驳不能。



    作为穿越者,祁元询混得不能说是失败,培植起来的心腹也有,但都是内侍与从前在王府伺候他的旧人,朝堂官员们与他有交情的,除了外家,其他人几近于无。



    这也不能怪祁元询。



    早些年,他和其他几个堂兄弟都是当藩王接班人培养的,只要表现出仁厚知礼的宗室典范模样,便能达到天子的要求了。



    因着藩王世子的尴尬身份,除了与自家有旧的朝臣,其余朝臣,是轻易不会去结交的,就算他们有想法,那些勋贵之外的朝臣,也只会忙不迭地撇清自身。



    元从勋贵们倒是地位优渥,与藩王世子、郡王们也更说得上话,但是,稍不留神便会被牵扯到大案要案中一网打尽,实在难以让这些交情保持持久。



    在堂兄被废、父亲受封太子之前,祁元询倒是有一段时间,但他年岁未足,又未成婚,被天子带在身边教导,很难和朝堂上的臣僚们构建出稳定的联系。



    太子受封之后,臣子们在天子之外要选择的对象,首选就不是祁元询,而是太子了。



    固然太子之后继位的会是太孙,但是在天子百年之后,统治这个国家的将会是太子。



    祁元询想要在朝堂上拥有稳定的支持者,除非他爷爷、他爹给他开小灶,专门派人,否则的话,他只能等到他爹登基,给他配置东宫属官。



    在朝堂上没有关系好的人,出使日本使阴招这么重要的事,祁元询就不放心交给其他人办。



    不是他亲自吩咐、体会意旨的人,很难想象他们办事的结果会是怎么样的。



    若只是令日本入贡,那就完全不符合祁元询的规划了。



    朝堂官员之外,祁元询倒是有得用的内侍,但是他敢用,怕是第二天就会被人弹劾违背了宦官不得干政的祖训。



    天子对这一类的禁忌的坚持是极坚定的。



    祁元询不信任别人,却也得承认,他爹说的都是事实。



    再怎么样,他堂堂太孙,总不能所有事情都亲力亲为,他的想法,总要有人去实施的。



    更何况,上位者将所有的事情全包了,那么功劳自然就是属于上位者的,下面的人没有功劳,做事的动力也会受影响的。



    作为皇太孙,未来的天子,他必须要学会用人。



    包办各种事务是绝对要避免的弊病。



    既然如此,祁元询还是接受了太子的安排。



    派人出使日本,也是可以做的,但是必须选人去做。



    祁元询现在算是知道,为什么历史上,长在深宫的某些皇帝更乐于重用内侍了。



    内侍的一切权力都来源于天子,来自他们的主人,相比于外面的大臣,还是内侍更受重用。



    如果使团真的能成行的话,祁元询想着,能派个身边信得过的人跟去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