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罪城》



    现实与梦境是分离开来的, 你可能记得做了个什么样的梦、遇到了什么样的人，但让你描述细节，脑子里只余下一片空白。



    江奉则用尽半生去记忆, 每次都差临门一脚, 所以真的“球进”时, 甚至没有反应过来。



    他像往常一样接了时文康的话茬，用几秒钟的时间准备复盘梦境, 然后……第一次在清醒的状态下“看”到了青年的脸。



    “纸！纸……找到了！你的素描本！”



    时文康匆忙的取来本子和笔，腿磕到桌角, 瘸蹦着也要把东西递给江奉则，生怕耽搁的片刻功夫就放走了梦中的人。



    那是怎样的一张脸？



    轮廓线条不算锋利, 冷白的画布上，精心雕琢的眼睛是唯一的败笔, 珠子虽然清亮，安安静静的时候却犹如没有装上提线的木偶。



    所幸滴溅在眼尾的一点墨色晕染掉了距离感，让他没有成为以奢华为衬的展台上的艺术品, 美丽却又缺乏了生气。



    铅笔与纸页上颗粒摩擦的沙沙声停止, 江奉则怔然。



    出自他手的这张画陌生又熟悉, 有种终于在现实相见的宿命感。



    “这……有丢丢眼熟。”



    时文康掏出手机, 在相册里不停的翻翻翻, 翻到十二年前的一张画, 来回对比后确定了, “轮廓上稍稍有点像你画的长大后的小妄。”



    除此以外没什么相像的, 江奉则构建出来的成年戚无妄是阳光绚烂的, 绝不会将他们认作一人。



    “康哥。”江奉则哑声喊道。



    时文康明白他的意思, “好好好, 我知道, 我会替你找的，先让我拍几张照片。”



    说着要接过画，抽了几下没抽出来，时文康叹了口气，直接把手机伸到江奉则面前才将画拍下来。



    然后便见到江奉则开始精修，神色专注，仿佛画上的人便是他的全世界。



    时文康之后跟他说什么都没什么回应，直到提起一个关键名。



    “小妄他接了部戏。”



    江奉则抬眸，终于舍得分出一点精力。



    时文康知道他想听什么，整理着刚刚收到的消息，语气渐带犹豫，“是个……没听说过的导演，在筹拍一部罪案类的悬疑剧，小妄他是男主。”



    江奉则慢慢蹙起眉头。



    名不经传的导演，拍的还是一部电视剧，哪怕是男主的配置都匹配不上戚无妄，束一雯明明能给他安排上大荧幕，即便挑不了大梁也远远胜过这样的资源。



    考虑到戚无妄小时候的性子，把他任性的可能算进去，束一雯也不会让他接这种戏。



    江奉则松开眉心，突然问道：“这个导演给我发邀请了吗？”



    问题就在这里，时文康为什么会知道戚无妄接戏了？



    答案只有一个。



    “发了，还特意说明男主是小妄。”



    聪明人能认清自己手里的筹码，一个没有排面的项目，要想把它送到江奉则的手里，必须压上让他愿意看一眼的东西。



    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导演赌上的筹码就是戚无妄，而他赌赢了。



    江奉则已经很久不接拍电视剧了，它对演技的要求没有电影精致，况且国内的电视剧注水成性，再者是电视剧的制作方承受不了江奉则高昂的片酬。



    江奉则十几岁的时候就不需要以产出维持曝光量了，这些年少则拍一部电影，没有合适的本子也不会以次充数。



    时文康还没来得及看那个剧本，拿不准江奉则的态度，他知道只要涉及到戚无妄，自己就没有了建议权，索性让江奉则自己决定。



    半小时后，结果出来了。



    时文康露出果不其然的表情，加上了导演的微信，确定见面的时间。



    但不知道哪个环节出了错，江奉则可能跟戚无妄合作的事情泄露了，戚无妄拍戏的事也没瞒住。



    #江奉则戚无妄合作#



    #戚无妄罪城#



    [75w真的回国拍戏了？！妈耶，我的祈祷有效果了，75w没有急着继承家产太好了！]



    [冷静一点，正主还没承认，就怕是营销号造谣，又不是第一次发生这种事情了，戚无妄还在留学的时候就经常有人说他要回来拍戏]



    [是的，不说戚无妄的第一部戏就这么没有逼格，让江奉则去电视剧里做配，哪怕是给戚无妄做配都太荒唐了]



    [《罪城》？听着就是一部破案类的悬疑剧，这种剧真的掺不了水啊，剧情不合格整盘完蛋……]



    [emmm，客串我能理解，但合作就算了吧，我宁愿相信这是个假消息]



    [总是看到则木而戚的粉丝出来刷存在感，明明两位正主没互动也没说什么，则木而戚的粉丝就自嗨了十多年，也是好笑]



    [自嗨？呵呵，如果真的一点苗头都没有，谁家粉丝能嗨个十几年，早就凉了]



    ……



    热搜是戚无妄粉丝的狂欢，虽然大部分人不相信，却不妨碍大家开心一下，幻想一下则木而戚日后合作的景象。



    退一万步讲，就算是假消息，他们也能借此试探戚无妄的态度，是继承家业，还是来圈子耍一耍。



    如果是后者，那成，他们不会给戚无妄“不红就回去继承家产”的机会。



    热搜挂了半天，又有人爆料说江奉则只是试镜，不确定出演。



    网友们一笑而过，愈发认定这是假消息，又不是什么大制作，江奉则出演一个电视剧还用试镜？



    能让江奉则试镜的都确定出演了。



    因为江奉则和戚无妄没有回应，两人是出了名的不爱发微博，不回应大家默认是假消息，热度转瞬就过去了。



    ***



    戚家。



    戚无妄在庭院里跟安德鲁通电话，有些心不在焉。



    说实话，知道安世江牵线的剧是《罪城》的时候，戚无妄还挺意外，因为他以为安世江会推荐重生前更耳熟能详的剧本。



    《罪城》这部剧，戚无妄也偶然听说过，它的制作不大，胜在剧情优秀，从导演到演员都是一溜儿的新人。



    新人意味着没有经验，在主演的演技拉垮的情况下，制作也称不上精良，却意外有着颇高的口碑。



    戚无妄没有看过《罪城》，而现在接触到《罪城》的剧本，他终于知道为什么挑剔的观众忍耐演技和制作的缺陷也要安利它。



    “slice，凯瑟琳让我问你一个问题。”安德鲁说。



    戚无妄已经猜到凯瑟琳想问的是什么。



    “你为什么总是这么幸运，上上次跟jiang擦店而过，上次又跟小哇擦机而过，你们可能就在同一架回中国的飞机上你知道吗？！”



    安德鲁模拟着女友说这句话的语气，演出了一段舞台剧，“‘这种幸运放在不追星的slice身上简直是浪费’，凯瑟琳是这么说的，嘿，bro，你在笑什么？这个时候你不该笑的。”



    他指责着。



    我在笑你们两个活该追不到星，戚无妄默默想。



    世界上没有绝对的巧合，这个道理怎么就不明白呢？



    但想想也是，他一直表现的对娱乐圈兴致缺缺，不会参与江奉则的话题，在他们眼里就是只知道学习、生活的呆子。



    所以就算他说自己是戚无妄，这对情侣也当他在开玩笑。



    安德鲁肉麻的诉说对他的想念，好不容易挂断电话，戚无妄拿起《罪城》的剧本继续研究。



    重生前不怪乎新人的演技的拉垮，同时饰演男主和反派，这个确实不好演。



    从小就心怀鬼胎的哥哥（反派）是个反社会，一直试图谋害弟弟（男主），后来哥哥因为一场意外死亡，弟弟成了警察，碰到一系列案件牵扯出了本该已经死亡的哥哥……说白了就是兄弟间相杀的戏码。



    戚无妄在这个故事中看到了自己和戚璟的影子。



    “我没跟你说过吗？这剧本的基础设定就是从你和戚璟身上得到的灵感。”面对他的疑惑，安世江当时直接承认了。



    戚无妄才知道《罪城》这个剧本出自安世江之手。



    “这剧本我随便写写，正好有朋友的孙子想做导演，问我有没有可以卖的本子，反正我写了也不拍，放那儿积灰，不如卖掉赚点养老钱。”



    “当然，署名费也得给我买断咯，所有我卖出的剧本不负责售后，剧拍成什么样儿不挨我事，别想打着我的名头招摇撞骗。”



    “我那老朋友还希望我推荐几个演员，正好你想拍戏，又是人物的原型，否则我才懒得担上这差事。”



    戚无妄当时好半会儿没接的上话。



    怪不得重生前的《罪城》拍的烂也有那么高的口碑，故事的骨架都是安世江创造的。



    而且听安世江的语气，他背地里做“枪手”卖的剧本不止这一部。



    明明是那么牛批的一个导演，竟然还跟人家枪手抢饭碗。



    “我以为安爷爷你要自己拍来着。”戚无妄开玩笑。



    “我？我忙着呢。”安世江眯着眼睛，脑子里揣着事儿，还打量了几眼戚无妄，意味深长道：“我准备造一艘‘船’。”



    戚无妄知道他说的“船”是什么意思，是那部跟江奉则合作，在国外的电影节获得了荣誉的作品。



    戚无妄回过神，又开始在剧本上做标记，对别的演员来说揣摩的很艰难的人物，放在自己和戚璟的身上再容易理解不过。



    “嗡嗡——”手机在震动。



    是《罪城》的导演的微信，通知了江奉则试镜时间和地点。



    笔尖停住，墨水渗透到纸页上，浸出稍深的印记。



    戚无妄皱眉。



    什么让江奉则试镜，不过是想用这个做噱头，给《罪城》造势罢了。



    这部戏他是不会跟江奉则合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