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不惑沉默着。
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责怪紫雉。
虽然这一路上，祖不惑尽量做到惩恶扬善，不滥杀无辜，但他心里清楚，自己早就不是那种干干净净的白莲花。
若说起杀人吃人，他可能比大部分妖怪都多，早该被天雷劈死。
虽然他吃人的目的是为了增强实力，推翻天庭，还众生平等，但不论目标多么崇高，他的做法依然是罪孽深重。
妖魔联军之中，紫雉算得上杀戮最少的妖怪。
在当年那样的环境下，紫雉都没有炼制傀，是因为她相信着他们会赢，相信着七圣和祖不惑。
就像无数妖怪相信的那样。
可猴子、鹏魔王和狮驼王的叛变，以及其他几个要么隐居于世，要么不知所踪，让紫雉彻底慌了神。
她只想活下去，哪怕是最极端的方法。
“这么些年，有天庭或者灵山的来找过你吗？”祖不惑问道。
“灵山没来过，天庭来过，有两次我都差点死了。”女傀回道。
祖不惑抬头，看着面前的蛇脑袋，忍不住伸出手来。
大蛇十分顺从地将脑袋凑到祖不惑手中蹭了蹭。
比起先前的暴虐，大蛇此刻就好像十分温顺的宠物。
“你……又快换皮了？”祖不惑说道，“所以先前见我才那么大脾气？”
“是，就在明天。”女傀说着笑了起来，“我之前靠着换下来的皮，骗了天庭的神仙两次。”
“那两次都是靠着皮？没用傀？”
“那种底牌不能随便用，用了一次以后天庭也会有防范的。”
“你这外皮，太够以假乱真了。”祖不惑说道，“当年只有那猴子看出来，这幅皮不是你的真身。”
“他总是快所有妖怪一步。”
“好了，叙旧的话先不说了，既然你见过那猴子，他有没有留给你什么东西给我？或者说是有什么话要你转达给我的？”祖不惑说道。
“没有，他只是警告我，不准和你相认。”女傀摇摇头。
“他有没有说为什么？”
“他说……我们相认的时候，会是我换皮的日子，你肯定会留下来帮我护法，这会耽误事情，很可能会引起不好的后果。”
“唉……已经相认了，我也确实打算为你护法。”祖不惑伸手拦住了要开口的女傀，“你也不是第一天认识我，不用说什么劝说的话，就让我留在这里吧。”
女傀沉默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对了，这里都没有活人了，你为什么还要把这里搞得如此富有？还弄了杂货铺酒楼这种东西？还要你为什么要把自己挂在酒楼之外？”祖不惑问道。
“主要是为了躲避天庭……若不是境界高深，一般修行者是看不出傀的，于是我就让这些傀假扮成活人，把这驼罗庄弄成远近闻名的富贵庄，和凡人做着昂贵银两的生意……这些银子其实也能为我换来不少东西，虽然其中对我修行有用的材料很少，但能保证食物不少，比如你们吃的那只鸡，在凡人的国度里，一只要卖上五十两银子，而我一天要吃三十只以上，我总不能一直去抢吧？这里的酒楼就是对我吃东西最好的掩护，我把自己挂在外面，就是昭告天下，这里的蛇精已经死了，果然从那以后，天庭再没有任何神仙来了。”
“将自己隐藏在凡人之中，是个好办法……还有这本书，”祖不惑拿起了放在桌上的书，“是你写的？”
“我就是让人将我编造的一些故事写下来，我一开始也不知道是你来到此地。”
祖不惑打开了书籍。
大蛇将头凑到前面，女傀声音带着疑惑：“为什么我什么都看不到？”
“你本来编造的故事是什么样的？”
“很简单，这里有蛇妖祸乱，但没多久就有法力高深的修行者来此斩杀了蛇妖，从此驼罗庄平安无事。”
“你没说是唐三藏一行人收服了蛇妖？”
“这个故事从六百年前我就编好了，唐三藏他们是一百多年前才来到此地的，若我一百多年前才开始编故事，我早就被天庭干掉了。”
“你确定你让傀，写的是你编的故事？”
“当然了。”
“那为什么这本书里写的和你说的完全不一样？”
“我现在连书里写了什么都不知道……”
“你能看到你现在控制的这具女傀做了什么吗？比如她是怎么出去为我找故事的？”
“不能，”女傀摇了摇头，“她虽然会有一定的自我意识，但已经无法存储记忆，和木偶差不了多少。”
“你当时也没有监控她？”
“没有，一般除了吃东西的时候，我都是在睡觉，你也知道，越到换皮的日子，我越疲惫，若不是感受到你的气息，我都不会醒来。”
“这麻烦了……”祖不惑挠了挠眉毛，“不过可以肯定的是，是她找故事途中发生了什么事情。”
“傀只会听从我的命令，这些故事书是我本就准备好的，包括找说书先生和四处打听的那一套说辞，都是提前准备的，我考虑过，我的身体挂在酒楼之上，肯定会引起凡人的注意，才多做了一些事情，保证故事的真实性。”大蛇扭了扭身体，女傀继续道，“我以前也和你说过，傀是绝不可能被他人控制，只服从于炼傀师，不论对方有多么高深的境界。”
“就怕干预此事的境界，已经到了我们不可想象的地步。”祖不惑说道。
“你是说……妖尊之上，当年七圣的境界？”
“嗯……”祖不惑点了点头，“当年见到猴子的事情，你能详细和我说说吗？”
“不行，猴子给我下了法术，我不能吐出一个字。”
“这神经病……”祖不惑骂了一句。
“那只能等你明天换皮了……”祖不惑皱着眉头，“我要靠着和过去有联系的东西，才能看到过去……联系最深的就是当事人了。”
此时大蛇突然抽搐了起来。
她的身体如同痉挛一般，抖动着，两只眼睛睁得如铜铃一般。
身体表面开始出现裂缝，有微弱的紫光从其中透出。
“哟？这是提前换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