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桌上, 丁志明和周薇都在座，总不至于冷场。
你一言、我一语。
闹闹哄哄地点了一大堆肉。
又点了半只烤鸡应景，才算完事。
应曦没参与, 默默打字、给崔颖星回复消息：【谢谢学姐！也祝学姐圣诞快乐！】
本来想加一句“考研顺利”。
顿了顿，又担心人家早就保研、或者是已经弃考之类情况，到底是没有多此一举。
旁边。
丁志明正在往外掏圣诞礼物。
除了那几个麋鹿发箍, 他居然正儿八经给所有人都买了小礼物。
四个女孩都是圣诞袜小挂件，每个样子稍微有点不同, 瞧着颇为精巧可爱。
给宋千禾买得是个粉水晶手串。
十分别出心裁。
看着都觉得少女心满满。
趁着肉还没上, 丁志明将礼物发给大家。
嘴里还不忘念念叨叨：“礼轻情意重礼轻情意重……洋节咱们用不着太隆重哈, 心意到了最重要……不过我的好兄弟老宋，得早日脱单才行。看看, 这是你爸爸我斥巨资买的粉水晶, 怎么样？可以招桃花呢！”
“……”
宋千禾默不作声。
丝毫不给回应。
丁志明很是受伤, 嚷嚷起来, “你这是什么嫌弃表情啦！西贝，你快来评评理, 这个是不是……西贝，你干嘛呢？怎么一个人偷偷玩手机，都不加入我们的话题！”
应曦轻轻“唔”了一声，将手机收回口袋, 抬起头。
慢吞吞解释说：“就是之前你给我介绍的那个辩论队学姐, 说圣诞快乐什么的, 我回复一下。”
“哦！效率还挺快。”
可见丁志明和对方确实不太熟, 只应了一声表示知道, 压根没有多提。
转而, 问起其他事来。
“说起来, 你那个辩论赛搞得怎么样了？被选进校队了没？”
……
一顿圣诞聚餐，吃了足足两个小时。
从台面上看，气氛还算融洽。
没能感受出什么暗潮涌动。
到最后，所有人都瘫在椅子上，撑得动弹不得起来。
休息片刻。
丁志明摸出车钥匙，开始安排后续。
“那咱们还是分两轮走？晚上肯定没那么堵了，来回很快的。第二波的朋友就去星巴克坐一会儿吧，司机小丁马上回来~”
尚未得到相应。
周薇摆摆手，率先开口：“别那么麻烦了，咱们寝打个车回去呗，正好四个人。你们俩也好直接回光科大了，不用绕路麻烦。”
这个方案成功获得所有女生支持。
丁志明正欲说话。
倏地，宋千禾结束沉默，沉声道：“太晚了，你们几个女孩子，不太安全。”
周薇：“这有什么好不安全的……”
她周周在这里打工。
排到晚班，也都是自己摸黑回学校的。
早就习以为常。
宋千禾语气坚决，“我跟你们打车，送你们回去。你们再分两个人坐丁志明的车，也能一起走。”
“……”
最后，应曦和陈亚亚跟宋千禾一车。
丁志明开车带周薇和杨珮菱。
自由分配完成。
这个点、又时逢圣诞节，商场外打车不好打。
丁志明他们都走了有十来分钟，手机app才显示有空车接单。
不消片刻，出租车在三人面前停下。
应曦和陈亚亚坐进后排，宋千禾就坐了副驾。
报完江大地址后，车内当即安静下来。
一时之间，没有人说话。
应曦低垂着眸子、说不出心里那点尴尬。
一为杨珮菱。
二也为自己。
有些事，一旦在脑内产生可能性，哪怕再淡然，总归会有些手足无措。
这不可避免。
如果已经决心穷途末路、像对待谢采洲那般，自然可以冷硬干脆，不留情面地一刀两断。
但宋千禾毕竟身份不一样。
友情才会叫人洒脱不了。
应曦卑劣地想，最好是她在自作多情。
要不然，宋千禾如果不说破，她就会想当个坏人，继续装聋作哑。
……
没多久。
出租车停在江大门口。
宋千禾付了钱，先一步跨下车，走到后面、绅士地替两位女孩拉开车门。
应曦心神不宁地跟在陈亚亚身后。
走进学校没几步，倏地，听到宋千禾轻声开口：“陈亚亚，抱歉，我有点事想和西贝单独说。”
陈亚亚很识趣。
“哦，好，那我先回寝室了，你们聊。”
她拍了拍应曦肩膀，先一步离开。
剩下应曦和宋千禾沉默以对。
夜风悠悠。
诡异与尴尬在空气中慢慢丛生。
半晌。
宋千禾终于平静开口道：“西贝，带我参观一下你们学校吧。”
应曦抿了抿唇。
点头。
两人便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这大晚上、又天寒地冻，有圣诞活动的同学都出去过圣诞了，剩下那些也不会在路上闲逛、必然早早回了寝室休息。
全世界仿佛只剩路灯、在偷偷将影子拉长。
竟无端添几分暧昧。
最后，到底是应曦憋不住，率先问道：“你今天是不是和杨珮菱说什么了？”
宋千禾动作一顿。
“……嗯。”
应曦垂下目光，声音依旧云淡风轻，“说什么啊？”
宋千禾没立刻作声。
停下脚步，拉了她一把。
顿时，两人变成了面对面姿势，相隔不过半臂距离。只消应曦抬起头，就能同他四目相对。
一高一矮。
似是无比和谐。
宋千禾盯着她头顶，眼神里有种微妙固执。
他缓缓开口：“我跟她说，麻烦她不要给你添麻烦，我不会和她有什么发展的。”
“……”
“因为我喜欢的是你，应曦。”
顷刻间。
应曦浑身一僵。
脖子如同坠了铁块般、千斤重，无论如何，都没法抬起头来，去观察宋千禾神情。
好像只要她一抬头，这件事就再无回转余地。
头顶，宋千禾低低笑了声，意料之中模样。
“……我怕她先把我的话转告你，所以还是决定抢在她前面，先自己和你说。”
应曦哑着嗓子，忍不住打断他：“宋千禾……”
宋千禾：“让我说完。西贝，我一直喜欢你，高中的时候就喜欢你了。那时候，你的座位刚刚被调到我们前面，我就忍不住偷偷观察你。你不怎么说话，偶尔也会笑，看着很像乖孩子，但和所有人的关系都一直显得很疏离，游离在班级之外。我那时候有点愤世嫉俗，总觉得你和我是同类人。所以丁志明和你搭话的时候，我才会突然插嘴，引起你的注意。再引导丁志明，慢慢拉你和我们俩玩成一圈，和我们熟悉起来、亲密起来。”
应曦捏紧拳头。
指甲几乎抵进掌心里。
“我等了五年……潜移默化、想等你打开心扉。怕你不能接受，从来没有表露出来过任何迹象。”
顿了顿。
宋千禾自嘲般笑了一声。
“你说你去复读，我在心里期盼你能考进光科大来，后来知道你进了江大，离我们很近，也算是个好消息。结果再次见面，你第一句就是你有男朋友了。我后悔我迟到了。但你们又很快分手——应曦，你在一点一点变得阳光，变得不再疏离，和其他人也能当好朋友也能玩在一起了。我们不再是你最特别的人了。”
他捏了捏鼻尖，似乎是很不习惯说这些剖白之词。
又生怕应曦不能理解他的心意，急切不已，不自觉说得有些颠三倒四起来。
“……总之，西贝，我喜欢你。真的喜欢你。你能做我女朋友吗？”
话音才落下。
蓦地，应曦额头上感觉到一丝凉意。
便不由自主地仰起头。
下雪了。
并不是江城一贯那种冰渣子细雪。
许是前几日早下过雪、空气已经够冷，这次，落下来的是一片一片完整雪花。
飘飘荡荡，顺着路灯光线，撒到发丝上、衣服上。
宋千禾也注意到这场雪。
轻轻笑了一声。
从口袋里摸出了一个小盒子，打开，推到应曦面前。
里面躺了一条项链，吊坠正是雪花模样。
在昏黄光线映射之下，非常漂亮夺目。
“圣诞礼物。”
天时地利，圣诞节和一场冬雪，给宋千禾这场表白，平添许多浪漫因子。
偏偏人不遂天愿。
应曦慢慢缩回指尖。
抿了抿唇，终于开口：“宋千禾，对不起。”
“……”
“我们认识了这么多年，你应该很清楚，我在家里是不受欢迎的二女儿，从小受到的教育就是，姐姐更好、姐姐更重要、事事都要以姐姐为先，自然应橙确实也足够优秀。你认识我的时候，我不是愤世嫉俗不和别人走近，我是害怕，害怕本来喜欢我的朋友，在认识姐姐之后，就会和我家人一样，将我排到应橙后面。”
她脸上露出一抹淡淡笑意。
仿佛在说其他人的事情一样、漫不经心。
“西贝……”
宋千禾伸出手，想要去抱抱她。
到底是没能逾越。
应曦：“你和丁志明，你们俩都是我非常非常重要的朋友，重要到我不愿意将应橙介绍给你们。宋千禾，我也喜欢你的，但是不是那种喜欢，只是好朋友的那种喜欢。”
宋千禾当然很好。
又高又帅，性格好，成绩也出色。
挑不出毛病。
但是，她不曾对他有那种心跳加速的感觉。
这个答案，显然不是宋千禾想要的。
他将视线落到自己手上、那条项链上。
一字一顿、慢慢问道：“……西贝，你和谢采洲谈恋爱的时候，非常喜欢他吗？超过对我这种‘朋友的喜欢’很多吗？如果差别不大的话，为什么？”
应曦笑了一声，“是。”
“……”
“当时，我确实是非常喜欢他的。喜欢到我明知道他不是个好人，但是也选择去相信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