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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心病(12)
    护士竟然又从浴室里跳了出来。



    那张惨白的脸用力地贴在一扇小窗户上, 她的五官被疯狂地挤压变形。



    玻璃上也留下了一个黏糊糊的绿色痕迹。



    门被她砸得哐哐作响。



    但她依然大张着嘴,仿佛在诉说着什么。



    只是那张没有舌头的嘴是如此狰狞。



    众人都打了个寒噤。



    maxi庆幸地说:“幸好我们逃出来了,要是慢一步……”



    “逃?”



    圭莉却冷笑一声。



    他的目光落到了窗边的铁丝网上。



    窗外树影簌簌,仿佛在撞击着坚硬的玻璃。青山医院是一座巨大的牢笼。



    “逃是逃不出去的。”他冷笑道, “你永远都别想逃出去。”



    maxi被他话语里的森冷吓得睁大了眼睛:“你在说什么?!”



    “别忘了, 这还只是二楼而已。”圭莉说, “上面还有呢。”



    maxi:“可是我们已经只剩四个人了……”



    突然间她又想到了什么。



    “碟仙!”她大喊道, “还记得吗,碟仙!那两个人都是在碟仙里犯了错的!他们一定是因为碟仙而死的!”



    她充满希望地看着圭莉, 仿佛希望对方也能赞同她的说法。



    但圭莉只是冷笑一声。看着她的目光却甚至有几分同情。



    “那又怎么样?”他说, “时候到了,你一样会死。”



    maxi用力地摇头。



    圭莉的眼中却露出一丝淡淡的自嘲。



    “当然, 我也会。”



    “谁都逃不掉。”



    在他们身后, valis举着手电筒, 正在墙壁上四处查看。



    拿玫亦步亦趋地跟着他。



    但她看起来并不是在找线索, 而更像是在欣赏爸爸的完美背影。



    ——并且在心中默背朱自清的《背影》。



    “这里有地图。”valis突然说。



    手电筒停留在墙壁上的一角。



    那看起来是一张很详尽的消防地图。



    糟糕的是, 它的表面却覆盖着一层厚厚的蜘蛛网。



    灰尘和无数昆虫的残骸都被严严实实的包裹在乳白色的蛛网里, 这画面也有几分难以形容的狰狞。



    拿玫凑得很近,试图在其中找到蛛网的新娘。



    “咦,蜘蛛去哪里了呢?”她自言自语道。



    话音刚落,她就感觉肩头落下什么轻飘飘的东西。



    拿玫呆住了:我这嘴也是开过光了。



    长而纤细的蜘蛛腿在顺着在她的肩膀上爬, 隔着一层白大褂,依然在她的皮肤上留下了酥酥麻麻的触觉。



    她浑身僵硬了。



    “爸爸——救命——”



    valis很平静地走上前。



    他的手如同一阵温柔的风, 拂过拿玫的肩头。



    得救了。



    拿玫松了一口气。



    她转过头, 眼泪汪汪、十分感动地说:“阿巴阿巴, 你又救了我一次!”



    但出乎意料的是……



    这一次, 她并没有对上一双湛蓝的眼睛。



    拿玫早已经习惯了valis的注视。这似乎是第一次, 她转过头来时,对方并没有在看她。



    “qaq你在做什么?”她说。



    valis并没有扔掉那只蜘蛛,而是将它放在自己的手心。



    原来这并非只是一只硕大的黑蜘蛛,那一层脏兮兮的绒毛之下,它其实五彩斑斓。毛茸茸的八只腿上有黑白花斑,饱满的腹部则呈现出泛灰的赤红色。



    它在valis苍白的掌心缓慢地爬行着,奄奄一息地抖动着细长的蜘蛛腿。



    “我在看蜘蛛。”他说。



    拿玫很紧张:“你小心这蜘蛛有毒!!”



    但valis毫不在意。他只是自顾自地继续说下去。



    “我在想,到底你为什么会害怕它们?”



    “这只是节肢动物而已,它们这么弱小,轻轻一捏就能杀死。而你是人类。最长的蜘蛛体长不过60毫米,是一名正常女性平均身高的0.3%。”



    他抬头去看拿玫:“为什么你会害怕它?”



    那双剔透的蓝眼睛如同玻璃珠一般,也被映上了层层叠叠的蜘蛛花纹。



    拿玫:“呵呵,既然你诚心诚意地发问了,那我就大发慈悲地告诉你……”



    valis微微偏头。



    好奇地等待她的答案。



    “人对节肢动物的恐惧是无法解释的!!”拿玫坚定地说。



    valis轻笑一声:“人类真有趣。”



    他伸出了另一只手。



    动作优雅而残忍地……掐掉了一根蜘蛛腿。



    蜘蛛在他手中剧烈地抖动着。



    但是却根本无力反抗。



    拿玫移不开眼睛。



    她看着那细长的蜘蛛腿被硬生生地从腹部扯断,仿佛一根头发丝那样,轻飘飘地从valis细长的指缝中掉落。



    她在这游戏里见过许多比这可怕千万倍的场景。



    但很奇怪。



    只有在这一瞬间,她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噤。



    “它很脆弱。”valis抬起头来,“这样脆弱的生命,根本不足为惧。”



    他的眼睛依然像玻璃珠一样剔透而无机质。



    突然他的嘴角又古怪地翘了翘:“当然,它也很顽强。即使失去了一只腿,依然可以活下去。不像人类,被腰斩之后,很快就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死亡。”



    他对着拿玫伸出手。



    苍白的掌中,那只蜘蛛依然在徒劳地爬动着。



    此刻的它看起来如此渺小。



    valis:“要来试试吗?”



    拿玫:“???!!!”



    试什么?



    试掐蜘蛛腿吗?!



    她惊恐地后退一步,简直伸出了尔康手:“不了不了,真的不了。”



    “为什么?”valis困惑地歪了歪头,“即使如此,你还是觉得害怕吗?”



    拿玫吞了吞口水,感觉爸爸已经彻底黑化了……因为一只蜘蛛。



    “你是蜘蛛侠吗?”她哭唧唧地说,“你的真名叫彼得·帕克吗?”



    valis:“?”



    “去看地图吧。”拿玫继续哭唧唧地说,“爹,亲爹,别玩蜘蛛了。”



    valis耸耸肩:“好吧。”



    他毫不在意地将蜘蛛扔到地上,一脚碾死。



    扁扁的、黑色的尸体,很快被地面的尘埃所吞噬。



    手电筒照亮了消防地图。



    “我们现在在二楼。”他说,“刚才我们从这个楼梯上来……转过这个角落,就可以上去了。”



    “要上去吗?”他平静地问其他人。



    众人面面相觑。



    “你、你……觉得呢?”maxi瑟瑟发抖地问。



    valis微微牵动唇角,露出一个薄薄的笑容。



    “我没有意见。”他说。



    望着那双毫无感情的眼睛,maxi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她又害怕了。



    很奇怪。这明明是一双人类的眼睛,明明是一张人类的脸。



    但她却分明从中读到了某种恐怖谷效应,这让她感到不寒而栗。



    她又回想起对方在浴室中……那非人的行径。



    “那、那我们快走吧。”maxi说。



    valis:“前面就是电梯。”



    他们走过了一个拐角。



    一股浓郁的血腥气扑鼻而来。



    破旧的电梯门出现在众人面前。



    金属门溅满了黏糊糊的绿色液体,机械地一开一阖……



    但糟糕的是,这扇门根本关不上。



    似乎有什么东西卡住了。



    他们低下头去看,这景象令他们浑身僵硬。



    那是半截下半身。



    一双腿直挺挺地躺在两扇门中间。



    被金属门反复砸动着,发出沉闷可怖的声音。



    那是……佑治的腿。



    在这一刻,他们终于明白了,他是为何而死。



    maxi发出了尖叫。



    “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的情绪再次崩溃了,跪坐在地上,大喊大叫起来。



    空荡走廊上回荡着她的哭喊声。



    “为、为什么……为什么这个游戏是这样的?”她说,“为什么这一局这么难?!”



    她歇斯底里地喊了出来。



    “已经死了这么多人,可我们还不知道游戏的任务到底是什么。‘治愈’,到底什么是‘治愈’?!这游戏到底要怎样才能结束?!”



    剩下的三个人站在原地,低头看着她。



    三个人都面无表情,空气里一片死寂。



    圭莉突然冷笑道:“你是第一次玩游戏吗?”



    maxi无意识地摇了摇头,抽抽噎噎地说:“我玩了、我也记不清、记不清自己到底玩过多少次游戏了。”



    圭莉嘲讽地看着她:“那你还不懂吗?alien就是这样,越往后玩,游戏任务越会含糊不清。”



    他低着头。



    神情晦暗不明。



    “其实有时候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通关的。每一次活下来都像在赌博。”



    “这不是游戏。这是俄罗斯□□赌。每一把都在拿命拼。”



    “你不知道吗?”



    他的脚尖轻轻挑起了maxi的下巴。



    一张涕泪横流的脸出现在他面前。



    她早已不复最初的模样。



    “我知道,我都知道,可是我、我真的没有遇到过这么难的游戏……”maxi哭着说。



    圭莉平静地说:“游戏都是越来越难的。”



    拿玫却对valis十分兴奋地小声说:“哇塞!挑下巴了!!我第一次看到这么**的霸道总裁!!”



    valis回过头,困惑地看着她:“你也喜欢吗?”



    他的目光流连在她光洁的下巴上。



    拿玫吞了吞口水:“不、我不喜欢……”



    不知为何,valis的表情甚至有些遗憾。



    拿玫:危险!



    她赶紧岔开话题:“你听到了吗,她说这一局游戏很难!”



    valis:“嗯。”



    拿玫:“qaq怎么感觉我每次玩游戏都听到同样的话。”



    圭莉转过头来,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



    “那也许是真的。”



    “也许你就是每一局都碰到了最难的游戏。”



    拿玫震惊了:“?难道我是非洲人?”



    圭莉:“也许你是幸运儿。你是被这个游戏「选中」的人。”



    拿玫:“……”



    她转头去看valis。



    对方平静地说:“你会活下去的。”



    那高大的身躯站在她面前,像一堵山一样。



    拿玫油然而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



    哪怕他曾经在游戏里中扮演过警察、凶手或是其他的角色,都不如此时的valis这样……



    危险而摄人心魄。



    她忍不住问:“为什么?”



    valis张了张嘴。



    拿玫抢白道:“我在你眼里到底是什么?——对于你来说,人类也只是你掌心的小蜘蛛吗?脆弱,但是意外地顽强,是这样的吗?”



    “当然不是。”valis温和地说。



    “我不在乎其他人类怎么样。但你不是蟑螂,也不是蜘蛛,你只是你。”



    “你是拿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