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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心病(15)
    杂乱无章的钢琴声里, 拿玫想起了什么。她将那本厚厚的档案拿了出来。



    “我记得有一张照片是在院长室拍摄的。”她说。



    说着她随手一翻。



    恰好就翻到了她心中所想的那张照片。



    拿玫:“?这么巧吗?”



    和档案里大部分血腥暴力的图片相比……这一张实在是过于平淡了,甚至于都有些违和。



    但某种奇怪的气氛也在暗处涌动着。



    病人和他们的家属都坐在办公桌的一边,似乎在商量什么。



    他们神情恳切,微微蹙眉, 又像是在忍耐着什么。在他们身后, 照片的角落上……



    恰好映照出了钢琴凳上的某个背影。



    有人在弹钢琴。



    结合此时的钢琴声, 众人都明白了过来。



    拿玫:“我吐了, 这也是试验的一部分。”



    圭莉:“病人和他的家属以为自己在和院长讨论病情,但其实……他们已经变成了试验的一部分。”



    拿玫:“这个地方有毒吧。”



    她想了想又说:“可是,不对啊,院长不还坐在对面吗?无差别攻击?”



    valis轻声道:“那并不是院长。”



    他指着照片。



    病人和家属坐在办公桌的一边, 但镜头巧妙地遮挡了办公桌的另一边,令他们看不清对方的脸。



    “那也是试验品。当他们踏进房间的一瞬间, 试验就已经开始了。一切都是一场精心安排的骗局。”



    他们忍不住转头去看那架钢琴。



    琴凳上空无一人,但琴键却在疯狂地、自发地跳动着。仿佛空气都随之而振动起来。耳膜连接着心脏,一起隐隐作痛。



    “所以,我们也……一起去吗?”圭莉指向墙上那个逃字。



    但是拿玫根本没有听。



    她望着角落里的钢琴, 看起来非常不高兴。



    这本来是valis为她弹奏《亚麻色头发的少女》的钢琴, 但是此时却变成了……



    她突然理解到了这个医院的恶毒之处。



    他们要摧毁一切美好的东西。



    他们在情侣、在孕妇与胎儿、在父子、在同事……之间做试验。



    甚至于他们还将钢琴这样美好的事物,也变成了杀人机器。



    这不是医院, 这里也没有任何人性而言。



    这是一个人类屠宰场。



    她十分生气地扔了一块白布罩在钢琴上。



    眼不见心不烦。



    但奇怪的是,那块宽大的白布却并没有塌下去。



    它高高地撑了起来, 像是被吹涨的气球一样,慢慢勾勒出了一个人体的形状。



    白布深深地陷进了那看不见的手指里。



    正是这双罪恶的手在疯狂地按动琴键,制造恐怖的噪音。



    那声音越来越大, 像是沸腾的开水, 滚烫地浇在他们头顶。灼热和焦虑令人五内俱焚, 无法思考。



    而这间屋子也仿佛被噪音所撼动了。



    “咚——”



    “啪——”



    书架上一排排的厚重书籍纷纷往地上砸。



    头顶的水晶吊灯也颤抖着,发出了不堪重负的轰鸣。



    圭莉顾不上去管白布下的情形。



    他大喊道:“这里快塌了!!我们需要立刻离开这里!!!”



    他慌不择路,在偌大的办公室里来回打转,终于还是再一次站在那个“逃”字面前。



    但不知为何,只是站在这里……



    他心里就感到了某种难以形容的恐惧。



    这个字令他喘不过气来。



    危险的直觉在他心头叫嚣。



    他转过头去,目光又锁定了仅剩的那扇大门。



    他看到了救星。



    “对了!”他自言自语道,“怎么没想到呢,还是应该从正门出去啊!”



    说着他就走了过去。



    在他身后,拿玫似乎在研究如何将钢琴整个给砸掉。



    ——奇葩操作。



    圭莉同情地看了她一眼:“……关键时刻,还是要看我。”



    他打开了门。



    他僵硬了。



    门外挨挨挤挤地站满了人。



    走廊挤得像个沙丁鱼罐头一样。无穷无尽的人……



    他们身体僵直。排列整齐。都穿着同样的病号服。



    一片死寂。



    仿佛空气都被抽走了。



    奇怪的光从他们的脸朝下往上打。



    涂满□□的脸上,泛出惨绿色的光。



    圭莉:=皿=



    站最前面的是佑治。他对圭莉诡异一笑。



    接着他的头从脖子上掉了下来,掉到自己的臂弯里。



    一个平直的、鲜血淋漓的切口,对准了圭莉的脸——



    “抓到你了。”



    圭莉:“!!!!!”



    他头皮发麻,手都在发抖,根本来不及反应。



    眼看着佑治就要挤进门里……



    一只修长的手却从后面伸出来,替他关上了门。



    是valis。



    拿玫很镇定地对门外的人打了个招呼:“不好意思,他走错了。”



    “啪——”



    valis重重地砸上了门。



    圭莉松了一口气,转过头去。



    他看到了一架彻底被砸烂的钢琴。七零八落的碎片,铁架和大部分结构都被打破了。如同一具被野兽撕烂的尸体。



    圭莉:=皿=



    这是什么破坏力?!



    拿玫转头去看圭莉:“你刚才说什么?关键时候还是要靠谁?”



    圭莉一脸菜色地说:“靠你……靠你们。”



    但毁掉钢琴也没有用。



    钢琴声依然没有停下来。



    甚至于,它仿佛从四面八方而来,那充满破坏力的回音交叠,一千把钝刀,同时凌迟着众人的耳膜。



    valis伸手堵住了拿玫的耳朵。于是拿玫也高高地踮起脚尖去捂他。



    但valis却摇了摇头。



    两人依偎在一起。他弯下腰来,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好看的薄唇碰了碰,依稀说出了“没关系”这三个字。



    圭莉:“……”狗男女现在还不忘秀恩爱!



    拿玫默默道:“我赌一毛钱,弹琴的这个人就是院长。”



    valis:“为什么?”



    拿玫:“弹得太难听了!还油腻!不是他是谁!”



    钢琴声安静了一秒钟,接着却更疯狂地响了起来。



    对方简直像是在恶狠狠地砸钢琴一样。



    “啪——”



    不堪重负的水晶吊灯终于掉落了下来。



    碎片飞溅。



    valis及时拉着拿玫转了个圈,又用后背护住了她。



    拿玫:qaq爸爸真好。



    圭莉抓狂了:“你为什么要激怒他!!”



    他近乎于崩溃地四处张望着,最后得出了结论——



    “看来我们……只能穿墙了。”他绝望地说。



    灰败的情绪填满了他千疮百孔的内心。



    “没有用的。”他说,“你没发现吗?无论我们怎么挣扎,都是没有用的。游戏把所有的路都堵死了。”



    “我们只能按照既定的路线……走下去。就像在这里接受试验的小白鼠一样。”



    拿玫:“?只是穿个墙而已,duck不必这么哲学。”



    圭莉恶狠狠地看了她一眼:“那你说怎么办?!”



    拿玫:“来都来了,撞呗。”



    他们站在那个巨大的“逃”字面前。



    她陷入了思考:“难道这里真的是九又四分之三站台??”



    圭莉:“你到底在说什么,什么九什么鬼。”



    拿玫同情地看着他:“麻瓜。”



    圭莉:“……”



    他们不再迟疑,也快步向那个“逃”字冲了过去。



    那画面就如同……



    一个鲜血淋漓的大字,将他们的躯体封印了进去。



    他们都消失了。



    院长室也随时而恢复了平静。



    掉在地上的水晶灯,却折射出了一张诡笑的脸。



    一只红色高跟鞋踩在上面,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



    穿墙而过的一瞬间,他们都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血腥气。



    接着则是熟悉的、极为刺鼻的消毒水味道。



    明亮的光线消失了。



    触目一片昏暗而破败的景象。



    爬满霉点的、渗水的墙壁。



    粗大的管道。



    以及……一张脏兮兮的、半透明防水布。



    防水布上影影绰绰地照出一个人影。



    圭莉难以置信:“我们回来了。”



    “好一座任意门。”拿玫说,“这不是《哈利·波特》,这是《盯裆猫》——呸,《叮当猫》。”



    圭莉;“?”



    他粗暴地掀开了防水布。



    一个人背对着他们。



    那是maxi。



    maxi:“我等你们很久了。”



    她转过头来,露出一张哭得皱巴巴的脸。眼睛和鼻头都是红的。



    但微勾的唇角,却挂着一抹说不出的笑容。



    她身后正是那张脏兮兮的手术台。



    不知是否是他们的错觉,那张白床单变得更脏了。褐色的血迹……颜色在加深。



    “我全明白了。”她继续说。



    圭莉:“明白什么?”



    “明白这个游戏——到底该如何通关。”



    她露出神秘的一笑。



    这表情让人如此陌生。似乎他们是第一次从这女人的脸上……看到了胆怯和恐惧以外的表情。



    拿玫:“?怎么突然又换频道到《名侦探柯南》了。”



    maxi:“不然呢?难道你以为我就只会哭而已?那我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拿玫:“靠抱大腿?”



    maxi:“那是你。”



    她嘲讽地说:“没有你旁边那个人,你早就死一万次了。”



    拿玫:“嘻嘻,是哦,羡慕吗?”



    说着她又抱紧了valis的胳膊,十分幸福地蹭了蹭。



    valis伸出另一只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



    柔软而蓬松的头发像一团绵云,手感很好。



    然后他才愣住了。



    他望着自己下意识伸出的手。



    这一串动作自然无比——仿佛他们是一对相爱多年的伴侣。



    这……不像他。



    这不属于他的程序。



    圭莉:“扮猪吃老虎?你还装挺像啊。”



    maxi无所谓地笑了笑,反唇相讥道:“至少我没有装男人啊。”



    圭莉:“……”



    他的脸肉眼可见地红了。



    拿玫:“很荣幸,和奥斯卡影帝和影后一起玩了游戏。”



    valis轻轻笑出来。



    maxi:“游戏玩到这一步,能活下来的人都有自己的本事。何必还要浪费时间来狗咬狗?”



    拿玫情不自禁地接道:“是的,直接发烂、发臭吧。”



    maxi:“?”



    拿玫:“抱歉,忘了你们也没看过《小时代》。”



    maxi:“……”



    她的脸也红了。



    气的。



    这个女人!



    总是有本事!



    让气氛全部垮掉!!



    ……岂止是脸红,她的拳头都硬了。



    拳头硬的并非只有她一个人。



    圭莉一脸不耐烦,迫不及待地插话问道:“那你说啊,我们到底要做什么才能通关通关?”



    maxi:“很简单,其实这个游戏一开始就已经告诉了我们答案。”



    她不紧不慢地拿起手术台边的一把小刀,放在手中把玩。



    她的动作极快,那把小手术刀薄得像一张纸,在她指间翻飞,快得连影子都看不见。



    圭莉神情一凝,只觉得那刀像是要一寸寸刮在自己的皮肤上。



    这时的maxi哪里还能看出最开始那个哭哭啼啼小白花的样子。没想到她的身手这么好。



    原来她……居然一直在演戏。



    那把刀骤然停了下来。



    “啪——”



    它直接飞了出去,直直地——朝向拿玫。



    但拿玫却早有准备。



    她闪躲很快。



    一道劲风从她耳畔划过,手术刀直直飞进了她身后的墙面。



    maxi抬起头来,嘴唇微勾:“不过,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