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话，便是答应了。
玄苏一听却不淡定了，虽不知发生过什么，但惊尧一定不希望见到食鬼。就在他打算冲出，制止这场交易时，藏洛却拦住了他。
目光冽然，摇了摇头。
现在冲出去，什么也改不了。
强压住冲动，玄苏最终止步，继续观察场中局势。他懂藏洛的意思，也明白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只是这心里总惴惴不安。
那边魔头见食鬼答应，心情愉悦。左手在空中微微抬起，魔气拢聚，化成长形，待魔气散开，一个人影便出现在大家面前。
惊尧缓缓睁开眼，有一瞬间的迷惑，但看到食鬼时，那双温和的眼眸变得惊恐万分。
“孑！”
这个名字，在他的骨子里刻着恐惧。这个人，在他回忆里，意味着可怕。第一眼就看到食鬼，惊尧的心脏骤停。
而食鬼却不这么想。
“阿尧。”
似乎是看不到惊尧的退避，食鬼一脸惊喜，迫不及待的上前。前者还处于震惊之中，本能的往后退。
“你，你别靠近我。”惊尧的声音里满是颤抖。
食鬼不管不顾，一双丹凤眼飞扬，一把抱住惊尧，尽管只有一只手，也抱的极紧。后者一动不动，肢体僵硬。
怀抱着惊尧，食鬼脸上尽是满足，丹凤眼微微眯下，嘴角上勾，搭在惊尧肩上的手顺势往下拦腰，往前猛带，眨眼便到了远处。
“去你的死变态，老子才不替你做事。”
他这举动，便是想在魔头眼皮子底下将人带走，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
果然，魔头波澜不惊，似乎早就猜到了食鬼的举动，一手挥下，那些平静的流水沸涌而上，纷纷缠上食鬼。
速度之快，令人咂舌。
食鬼显然没想到魔头还留了一手，脸色突变，他只有一只手，搂着惊尧空不出来，脚下的魔水形成黑链，坚持不懈，密密麻麻。食鬼将注意力放至脚下，手上忽然一空。
心神不稳，也顾不得脚下东西，食鬼赶紧抬头看惊尧，然而后者早已离开了他身边，被魔头所控制。
“阿尧！”
这一失神，魔链钻上脚踝，顺势而上，唯一的手臂也被控制住，动弹不得。
“死变态，放开我。”
任凭食鬼怎么挣扎，都毫无作用。明明是流水所化，却坚硬无比，隐隐有些黑丝游离。
玄苏心念微动：“这是什么？”
藏洛：“恶链，主上炼制的魔器，对非灵之气有禁锢之用，对灵气……”
玄苏：“对灵气如何？”
藏洛：“对灵气，有同化之用。也就是说，如果修灵者被恶链困住，会将体内灵气同化为魔气。”
闻言，玄苏的眉头紧蹙。这个太可怕了，魔头用这个来对付苏珈珈他们，岂不是………
见玄苏神色不好，藏洛道：“恶链生于恶湖，只得在此地施展。且……恶链对你并无作用。”
原来怪手湖叫恶湖。
玄苏：“没作用？”
还想再问，那好却传来食鬼的怒喝声。
“魔头，你干什么！！？”
循声望去，只见魔头掐着惊尧的脖子，后者的眼睛紧闭，颇为难受。
不只食鬼，玄苏也很紧张，下意识的凝聚灵力，才发现自己现在的状态，竟是一丝灵气都没有，周围也没有可以调动的灵力。
“你方才答应的，转眼便忘了？”食鬼脸上笑着，手上的力道缓缓加紧，那力道似乎握在食鬼心上，他的语气也愈发急躁。
“你敢拿阿尧威胁我？”
这话十分阴沉，与平日的他很不相同。玄苏感觉，食鬼这次是动了真怒。
就在食鬼气势大幅上升时，流水也随之震动，空间不安。玄苏第一反应是魔头，可移眼过去才发现，这躁动并不是魔头引起的，而是……食鬼。
这怎么回事？食鬼也动用恶湖的力量？这不是魔头养的吗？
玄苏想问藏洛，刚扭头却发现藏洛已经疾驰出去，等玄苏反应过来，人已经到了魔头跟前。
“主上，快走。”
听得出来，藏洛也很紧张。
就这一会的功夫，食鬼整个身体都被魔气包裹，而且，恶湖水汇聚并未有停止的趋势，还在不断壮大。
魔头却似很轻松，忽略挡在身前的保护，眼神中并未将食鬼的变化看在眼里：
“呵，当初，你不也是如此做的吗？”
此言一出，被魔头控制的惊尧眼底闪过一丝痛苦。而后，祂松开手，惊尧顺力坠下。食鬼的怒意忽然散去，冲向惊尧。
一切归于平静，仿佛刚刚只是一场错觉。
“滚。”
惊尧的脖子上还留着印子，脸色略白，看着眼前的人，怒意恨意，表现得十分明显。
“不滚。”
面对惊尧，食鬼笑的很开心，情绪变化之快，令人惊寒。惊尧步步后撤，食鬼步步紧逼。
“为什么？”
惊尧低着头，双手握拳，攥得极其用力，他这一声，像是要问许多许多。食鬼就像是感受不到他情绪似的，一个劲想靠近。
“为什么？为什么是我，为什么是我，为什么啊？你不能喜欢别人吗？为什么偏偏是我啊！”
积累已久的愤恨在此刻爆发出来，惊尧的歇斯底里，让食鬼不解。
“我喜欢你啊，你是阿尧啊。”
看着这样的食鬼，惊尧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他从愤怒到悲伤，到无可奈何，再到痛苦彷徨。
“你的喜欢……哈哈，哈哈哈哈，你的喜欢就是杀了所有我在乎的人，杀了全族人吗？你的喜欢，太可怕了！！”
惊尧已经趋于魔怔了，那些回忆又血淋淋的刨开在眼前，让他红了眼眶。
“谁让他们都阻拦我们在一起，他们都该死。”食鬼的话语狠厉，而后又转软：“阿尧，你可以只跟我玩呀。”
看着食鬼的毫不在意，惊尧觉得恶心，他就是个恶魔！他就是个恶魔！
“我不想！我不想！我只求离你远一点！”
食鬼：“怎么会呢？我知道阿尧最好了，小时候都是你带我玩的，他们都不跟我玩。我最喜欢阿尧了，阿尧也最喜欢我。”
惊尧愈发崩溃：“我不喜欢！如果可以重来，我宁愿从没有遇见你，你为什么还要出现，我明明已经把你杀了，已经把你杀了啊！”
“阿尧。”
“不要叫我！”
惊尧的语气激烈，过后，又开始恳求起来：“我求你了，求你……放过我吧。”
这是玄苏第一次见惊尧这幅模样，记忆中，他是个宠辱不惊、温和有礼的人，相处十余年，不争不抢，与谁都友善，但此刻，却被逼到这个地步。
玄苏看食鬼的眼神中，杀意尽显。
不管是为了文曲，还是为了惊尧，他都要食鬼死！
“阿尧。你是我的，只能是我的，你只要跟我在一起就好了，你不需要朋友，也不需要族人，你有我就够了。”
食鬼的话，犹如利刃，一刀刀刺进惊尧心里，退避不了，只能仍由他凌虐。这让他想起，那些被囚禁的日子，暗无天日，心如死灰。
他怎么能……怎么能说得这么轻松。
就在食鬼靠近，想要触碰惊尧时。白衣闪现，在食鬼之前，将惊尧带离十米。
“呵。”
魔头饶有兴趣的勾起唇角，看着场中形势，并不打算插手，还将欲去支援的藏洛拦了下来。
看清来人，食鬼的火气暴上：“狗日的鬼胎。”
玄苏将惊尧安置好，才回头看着食鬼。尽管现在身无灵力，他也绝不能放任食鬼伤害惊尧。
两人对峙，都恨不得将对方杀死。
“王爷，不用管我，你快走。”惊尧清醒了一些，拽着玄苏的衣袖，语气里藏不住的颤抖。
食鬼的疯狂，惊尧最清楚。
“惊尧大哥。”
玄苏虽未多说什么，眼神却是坚定的。
见此一幕，食鬼冷哼。
“哼，烂人心的伪君子。阿尧，你不想留在我身边，难道想留在他们这些人身边吗？那个狗杂种，不过是想利用你！”
利用？玄苏眸子冷凝，迟疑地望向惊尧，后者闭开他的目光。这更让玄苏生疑。
“狗杂种留着你，根本就没安好心，万一这傻碉鬼胎嗝屁了，你就会被当成容器！”
食鬼的话，如同箭矢，扎到玄苏心里。惊尧虽并未答话，但他低头压下的动作，已经表示：食鬼说得都是真的，而且……他是自愿的。
“惊尧大哥，你……”
被呼唤的人，抬眸看了玄苏一眼，又将目光放到玄苏袖上的补丁；这红色虽有些脏了，但在惊尧眼里，却是闪耀无比。
惊尧想起，苏珈珈偶尔会拿着针线缝补衣物，那针脚细密，比顶尖的绣娘都好。
“王爷，你这衣裳，很好看。”
没头没尾的一句，却莫名的荒凉。
“其实，我一直都很羡慕你。苏珈珈大人，满心满眼都是你，这么多年，我站在一旁，怎么也走不进去。”
忽而，惊尧又满足的笑了笑。
“也挺好，我在他身边，待了这么久。”
玄苏的脑子一片空白，他没想到，惊尧对苏珈珈，竟是…竟是这种心思。这么多年，他竟然丝毫没有察觉。
惊尧啊惊尧，你为何将自己，隐藏得这么深。
“这一切，都是我自愿的，惊尧只求，王爷，莫要辜负他。”
惊尧的眼里，没有丝毫的嫉妒，语气里，尽是释然。
就在此时，玄苏突然有一种不详之感。可惊尧的动作比他的感觉更快；被一把推开，玄苏眼睁睁看着惊尧往后倒去。
‘“惊尧！”
“阿尧！”
他的动作决绝，玄苏伸出的手，抓了个空。一道身影疾驰从踉跄的玄苏身旁刮过，落水声几乎同时响起。
哗啦啦。
刚刚平复的恶水，又猛然炸起，以两人落水处为中心，呈漩涡状快速流转。魔气升腾，水面上浮起大片黑色似雾。
“啊！”
半响后，惊尧的声音响起，须臾，两道身影从漩涡处暴起，分定一地，立于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