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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0章 纷乱嘈杂
    这般冷血的话语,竟会从以贤明着称的明阳皇之口,当真是讽刺至极。玄苏怎么也不敢相信,他以为最安全的地方,竟会是这样的景象。



    至始至终,玄苏的眼神都在令狄身上;手上、腿上都翻着血肉,伤口不一,有烧痕、鞭痕、刀痕;血迹斑斑,到底是遭了多少,才会形成这一层又一层的伤啊!



    “哗。”



    一盆冷水泼上,地上便淌开了血痕。仅剩的碎步贴在令狄身体上,身形更显嶙峋;他微弱的动了动,缓缓抬头。



    “贱奴,快招了吧,熙王派你回宫,到底有何企图。”



    见令狄苏醒,莫安假惺惺的捏着调劝说着。



    明阳皇附道:“若是招了,朕饶你一命。”



    令狄轻闭着眼,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呼吸都是痛苦的。原本秀气的脸庞苍白得毫无血色,动了动唇,却是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玄苏不过区区王爷,为他做事,能得到什么好处?站在你面前的,可是熙极国的国主。”莫安继续。



    闻言,令狄唇角微上,满是嘲讽。



    莫安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仿佛很是不忿。



    “你这是在嘲笑陛下吗?”



    “哼,一个奴仆,竟敢对朕不敬,果真是随了你主子。”明阳皇的脸色很不好。



    令狄抬起眼,直直的盯着明阳皇,哑着声道:“陛下,玄苏从未想与你为敌,没有人对你不满,是你现在……太不清醒。”



    “大胆,竟敢妄评国主。”莫安道。



    令狄将目光转到莫安身上,眼里透着嗤笑:



    “陛下,你没发现吗,自他出现后,熙极国就乱了。”



    明阳皇眼神凶狠,半点都没将话听进去:“污蔑爱妃,当真以为朕不杀你?”



    令狄轻笑了两声:



    “也是,百官弹劾,万民请柬,甚至……皇……皇后自刎,都劝不动你,我这三言两语,自然是没有作用的。”



    听到皇后自刎,明阳皇的神色异常,眼神中有些懵悲。



    见此,莫安拉了拉明阳皇的手臂,眼里闪烁着某种奇异的红光,那一抹悲,便消失无踪。



    “这贱奴,妾是审不动了,只能交由陛下处理了……”说罢,一副委屈非常的样子。



    如此矫揉做作,偏生明阳皇十分吃这套,还疼惜的抚了抚莫安的头。



    这动作,在令狄眼里,显得恶心。



    轻蔑的神情明显,刺痛了明阳皇。



    “当真是逆臣!你对熙王如此忠心,他又可管过你的死活。”



    言落,又是一声起:“来人,带进来。”



    话音毕,外有狱卒架着一个人进来。



    说是人,其实也不像,双膝着地,划出两道猩红的血痕,无数箭矢自背后贯穿,像个人形刺猬。



    万箭穿心,身躯残破。



    花白的头发凌乱,看不清脸,但令狄见了他,眼中悲呛无抑而发。



    明阳皇:“李忠义,真是对不住这名。”



    莫安附和道:“就是,这老不死的,还想去报信呢,好在陛下英明,将他射杀了。”



    “呵呵,哈哈。”



    讽刺啊,忠义二字,被蒙入了尘土里。



    轻笑,而后变为狂笑,令狄眼里有泪光闪现,口中之言,却是刚硬无比。



    “陛下,你不是不怕吗?怎么却不敢让玄苏知道?你难道就真不想想,若是玄苏知道了,他会如何?苏珈珈大人,又会如何?”



    言至后来,愈发癫狂。



    “李公公何尝背叛过,是你昏庸无能,是你不辨是非,是你遭人蒙目而不自知,百年之后,你要背负这千古骂名,遗臭万年!”



    话语如刺,扎在明阳皇脑中,令他青筋暴起,怒意满满:



    “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狱卒罗列在侧,低身等候着命令。明阳皇的话愤怒又残忍:



    “将这贱奴的手指尽数斩去,朕倒要看看,他能嘴硬到何时。”



    此言一出,就连常执刑的狱卒都有些动容,他知道什么法子最折磨人,十指连心,最痛的也不过如此了。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莫安催促道。狱卒恭敬的应下,在一众刑具中取了一把刀钳。



    刃上锋利,闪着一丝幽光。



    莫安一瞥,朝着刑具中望了一眼,欣喜阻道:“等一下。”



    狱卒停下不解:“娘娘有何吩咐?”



    兴奋的走到刑具前,挑起另一把刀钳,内刃微有锈迹,有些老旧。



    见莫安如此动作,狱卒提醒道:“娘娘,那把已经旧了。”



    莫安却笑了:“本宫知道,就要这把。”



    狱卒的脸色有片刻惊愕,明白了莫安的意思。杀人不过头点地,但这位娘娘的意思,却是不想让这指断的痛快。



    好歹毒的心肠。



    虽有不忍,但他身为狱卒,服从二字早已刻在了骨子里,换上莫安手里的刀钳,狱卒走近被铁链架着令狄。



    冰冷的刑具扣在手指上,狱卒看了一眼双眸失焦的令狄,狠了狠心,用力合紧钳口,刀片入肉,惨叫声响在耳旁。



    “啊!!!”



    然而指骨并未夹断,一截手指无力垂着,狱卒咬牙,使力十二分力气,又紧紧合上刀钳。



    “啊!”



    令狄的痛声,从喉咙里无可压制的嘶叫出来,但这般惨象,莫安却笑的极为开怀。



    走近两步,站在令狄跟前,挥退狱卒,看着地上那血淋淋的断指,又看了看令狄滴血的手,啧了两声。



    “啧啧,痛吧?这就是背叛陛下的下场。”



    而后,又将声音压下,只让令狄一人能听懂:“这也是你背叛妖族的下场。”



    额头上冒着细密的汗珠,疼痛让令狄张不开口。



    这样也好,反正他对这些人,也无话可说了。低垂下头,不理会莫安的挑衅。



    见令狄并不将自己当回事,莫安怒了,退了两步:



    “继续。”



    狱卒上前,与之前一般,再次扣下。鲜血溅到地上,洒成一圈血花,监牢内笑声与惨声交织,犹如人间炼狱,令人发寒发颤。



    “啊!!!!!”



    “呵~”



    这些声音,砸在每一个人心里,有怜悯,有害怕,还有痛无可痛的胆颤,也有残酷的冷漠。



    但没有人开口说话,人间或许就是这样,在可怕的事物到来时,所有人都瑟瑟发抖,所有人都在在意自己,荒诞的缩在角落,无人阻止。



    亦或是有人阻止过了,却再也不能阻止了………



    “住手!住手!住手啊!”



    稚嫩之声从门外闯入,人影冲进时,正是第四指掉落之时。圆目眼睁睁见那血污满满的指砸在地上,盛满震惊痛苦。



    “滚!滚!滚!不要碰他!”



    如同受了刺激的小兽,毫无章法,小小的身影极力推开狱卒,圆目泪水汹涌,双手颤抖的捧上令狄残缺的手背,触目惊心的猩色,让他心如刀割。



    “归箔!”



    所有人都没想到归箔会闯进来,明阳皇厉声唤道,但归箔此刻完全听不到他的声音,满心都是令狄的伤。



    这是令狄啊!



    是安抚他、给他做糕点,一直陪着他的令狄,却被……被自己的父皇伤成了这样……



    “令狄,令狄,你怎么样。”



    少年的声音颤颤的,唇一张一闭都在发抖。他看着鲜血流淌不止,又不敢触碰那断口,手足无措,充满了悲凉。



    监牢内,光线并不明朗,映着归箔那张失色的小脸,如同见不着阳光的阴霾,沉沉下坠,直至深渊。



    “胡闹,你不在静室闭门思过,私自进入监牢重地,是想造反吗?”



    明阳皇气急败坏,指着归箔的后脑大骂,后者全然忽略。



    狱卒得了明阳皇的令,就要上前,然而,就在他要靠近之时,从令狄身上亮起柔和的光,瞬间将归箔包裹在内。



    光芒并未散开,而是聚成一团,并未有敌意。绕是如此,众人还是大惊,明阳皇更是不由得后退了几步。



    至于莫安,则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眼底震惊之中印着那一团柔和光线。



    令狄这是……他竟真………



    旁人皆不知这变故为何出现,但处于隐状的玄苏却是清楚的。



    丝丝灵气自他身上剥离,汇入令狄体内。这情形,显然是魔头也未料到的,祂颇有趣味的盯着这气息变化,并未采取动作。



    然而,玄苏却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本就目睹了全程的他,在知道令狄的打算后,腥甜的滋味上涌,竟硬生生吐了一口鲜血出来。



    禁锢终破,玄苏朝着令狄冲过去,却在咫尺之处被闪着黑光的结界弹回。



    魔头没想到玄苏竟能破开禁锢,此时见玄苏被狠狠地砸在地上,笑意浓烈。



    “哟,有点本事,但……还是太弱了。”



    这一番话,充满着讥讽,但此刻的玄苏,哪里还顾得上祂的话。也不管自己伤势,又冲了过去,依旧被拦在结界外,只能眼看着身上的灵气流失。



    “令狄!停下!停下,你停下!你给我停下!”



    “令狄,不可以!停下啊!”



    “令狄!令狄!”



    这喊声已经用上了玄苏全身的力气,但没有人为之所动……他的声音,穿不过这壁垒,穿不过这一尺地,只能阻隔在他与魔头存在的这一个小空间里。



    这一番举动,将看戏的魔头都惊到了;观摩这情形,忽而想到了什么,唇角微勾。



    对了,妖修成人后,灵力尽失,但却是可以借一次天地之力的………



    柔光外界纷乱嘈杂,而身处其间的两人,却静谧非常。身旁尽是祥和,那些冰冷的、可怖的、阴暗的,都消失不见。



    好像所有的不好,都不曾发生过,在这种亲和的力量中,有最纯粹的保护。



    “归箔,我还以为,等不到你来了。”



    头顶的声音虚弱却带着笑意,归箔仰起头,氤氲的泪痕还未干,看着令狄满含温柔的眸子,即使满脸污浊,那双眸子还是亮亮的,一如平常。



    “令狄。”



    一出声,归箔便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他不是个爱哭的人,但此刻却如同全身都连着泪腺,一动便不可收拾。



    “小哭包。”



    令狄低低笑了声,话语里的宠溺,又轻又柔。



    归箔好不容易才在哭腔中找到自己的声音,一颤一颤的、紧张的:“你怎么样,疼不疼…我……我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