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首先摇了摇头,直言道“我救不了。”
狸宿觉着心脏像冬天的落日一样,惶惶然下坠。
他被帷帽遮住的睫毛颤得厉害,“怎么会”
“这位小姐的身体如今不堪一击,就像外头的枯叶,轻轻一碰就能碎去,她身上的暗伤实在太多了,已危在旦夕,老夫能力浅薄,无力医治,只能给她开几贴药拖上一拖,不过这位少爷,你也不要太心灰意冷,这位小姐还没有到回天乏术的地步,你去找寻仙医者吧,或许他能救。”
“客官,还请稍等片刻,热水很快就给您送过来。”
“麻烦了。”
小二从房间内退出去,将门给带上。
狸宿来到床边,将容微放下,自己在床边半蹲着,轻轻捏了捏容微柔软的脸。
他回忆起曾经,容微刚被送过来时。
他出生那天,时空大乱,他被冠上罪子之名,连累母亲一块被关到禁地。
炜叔将外面的乱子暂时解决,找到禁地的时候,禁地就只剩下他一个人。
母亲不知所踪。
那个时候,他本来是要被处死的,炜叔力排众议,保下他,并和族人保证,在禁地对他严加看管,不会让他出禁地一步。
谁知他三岁那年,就已经能掌控时空之力,摆正时空后,凭实力一跃成为了少祭司,也不用再被困在禁地了。
虽已经能自保,但炜叔还是将他养到了十七岁,才离开时镜一族去寻找母亲。
他这么一走,便是一百多年,都未曾回来过。
直到那么一天,守卫说,在结界处看到过他的身影。
他匆匆赶去,炜叔早已不见踪影。
他只看到站在结界处的容晚青,他怀里抱着个用毯子裹着的婴儿。
那婴儿皱巴巴的,正是容微。
那是他第一次见容晚青,也是第一次见容微。
容微身上带着半块玉佩。
他一眼就认出来,那是母亲的,因为他自己也有半块,是母亲留给他唯一的东西。
那女娃身边还有炜叔留下的信,说这是他的妹妹。
可他怎么会有妹妹呢
他父亲早就失踪了,生死不明。
他验证后,这女娃身上并未有时空一族的血脉。
和他想的一样,这是同母异父的妹妹。
因为这个原因,狸宿始终无法和容微真正亲近起来。
可他并不讨厌这个小家伙。
只是因为不知该用什么样的态度对待她,就是因为这样,好像会经常伤害到她。
那个时候,小家伙刚学会走路,跌跌撞撞地跟在他身后,要哥哥抱。
可他从未抱过她,任由她在自己身后摔倒,磕得身上都是伤。
仅有那么一次不忍心,在她要摔倒时扶住了她,她柔软的脸颊贴在自己肩膀上。
心里忽然有些变得不一样了。
这个软软的,温暖的小家伙,身体里和他流着同样的血液。
他一直想看看她来着,是不是和他想象中的一样可爱。
只是他才要和她亲近起来,自己便出了事。
狸宿想着,摸了摸自己的眼睛。
先前准备从医馆离开时。
那位老大夫将他叫住,“你的眼睛,不用瞧瞧吗”
他顿了顿,只摇了摇头,就抱着容微离开了。
一是因为,这外面认识他的人好像挺多的,露面不好,再则就是,他的眼睛是天生就看不到,治不好
“你没事吧,宿宝”
睡梦中的狸宿忽而惊醒,粗重的呼吸盘旋在寂静黑暗的房间中。
夜半三更,外面不知什么时候下了雨,雨滴噼里啪啦敲打在门窗上,伴随着闷雷声。
狸宿捂着心口那里,脸色苍白如纸,汗珠在侧脸留下痕迹,挂在下巴处。
好一会儿,他才感觉到急促到几乎要震破胸壁的心跳慢了下来,他躺回床上,摸向床的里侧。
摸到容微软乎乎的肚子,呼吸逐渐平静下来,却怎么都睡不着了。
他腿有些疼,将腿卷缩起来,捏着小腿。
他本来就体弱,今日又来回奔波,身体早就受不了了,想来也是因为这个,才会夜里睡不安稳。
狸宿回想着他做的那个梦,捏腿的动作忽的一顿。
“宿宝”
那日祭神大典,他自然是听到了这道声音,可他不认为是喊自己的。
因为族外的百姓并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
虽说他当时确实因为这明明很陌生的声音,心里有一种微妙的感觉。
可今日,这道声音和今日碰上那人的声音重合起来。
狸宿才恍然反应过来,这竟是同一个人怎会这般巧
还有他为何会梦到一个陌生人的声音
仔细想想那道声音,是个姑娘家。
不是普通姑娘那种更偏柔美纤细的声音,反而有种清越冷冽的感觉,悦耳好听,想来那人也定是天人之姿。
可他怎会梦到呢
尤其是做的这个梦,给他的感觉太过激烈。
他现在还能够回忆起梦里时,那种痛苦悲伤的情绪。
想着,狸宿抹了把眼角,触手一片湿润。
真是莫名其妙
狸宿本来以为今夜难眠,谁知却很快睡了过去。
他睡着后不久,窗外的雨便渐渐停了。
“吱”
微弱的一声。
窗户被推开,深棕色的木头上搭上一只雪白漂亮的手,手上全是雨水。
祭商从容地跳了进来,低头弹了弹身上的雨水。
“宿主”
满盈从系统空间出来,压低声音,四处张望。
这就是一间普通的客栈,床上躺着一大一小两个身影。
只有一床被子,盖在了容微身上。
狸宿躺在外面,蜷缩着身子,似乎因为冷,抱着胳膊。
那头黑发在雪白的衣袍上蜿蜒出绯靡的弧度,在新出的月光中泛着轻灵的光。
黑户真好看
满盈有些好奇,想要凑过去仔细看看,但转眼就又出现在了系统空间。
“”
好气
宿主是个小气鬼
祭商把人扔进去后,又将人屏蔽了,散去身上的凉意,来到床边蹲下。
借着月光,静静地凝视着少年的脸。
雪白精致的小脸,一帧一帧都美如画,像精灵一样,美得有些不真实。
祭商伸出手,用手指碰了碰少年挺翘的鼻尖和浅粉的唇,只摸了两下,又像是怕把人碰坏了,连忙收回手。
她微微抿唇,心里长叹了一声气。
最后挪到他腿边蹲下,轻柔地给他捏着腿。
睡梦中,狸宿感觉有些地方不对劲,但因为捏得太舒服了,又越睡越沉,便没有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