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边的电线杆上还积着一些残雪。
启澜快步走在大路上,头发乱蓬蓬,衣服裤子又破又酸臭。
这身装扮,他之前是很嫌弃的,毕竟太脏太臭了。
加上在雪地里和坏人搏斗,撕烂了好几个地方,都衣不遮体了。
现在,反而成了一种保护他不被便衣发现的好装束。
他自己胡乱买了饼子应付了饥肠辘辘的肚子,然后去路边的小铺子把朱涓涓需要的小物品买了不少。
顶着这身衣服进出路边的各种小铺子,自然是要迎接老板和伙计们万分嫌弃的目光。
在他没摸出银元之前,老板和小伙计,以及店里的其他顾客们都纷纷掩鼻。
他们的眉毛,眼睛和鼻子,都以一种显而易见的轻视和怀疑在扫射他全身,夹杂着无穷无尽的嫌弃。只是碍于店里的生意氛围,不好拿扫帚赶他出去罢了。
启澜就是挑着这个时刻拿一个银元出来,“啪”的一声拍在柜台上。
大部分店家都是大吃一惊后会显着改善服务态度。
启澜也就默不作声地收了找回的零钱,不和任何人多说一句。
待他圆满完成采购任务回到朱涓涓的落脚处,她已经侧卧在简陋的小铺上睡着了。
启澜便把几大包东西和她之前给的钱原封不动地摆在她的旁边,带了门,轻轻走了。
时间紧迫,他必须要尽早找到林觅父女两人。
虽然他闭着眼都能想象林觅见到他现在这个样子的各种反应,也别无他法了。
颜值虽重要,生命价更高,爱情就更更高。
启澜一开始还为自己的“乞丐装”有些小得意。
多亏了它,他才能在光天化日之下,作为一个全城通缉的“红人”还能爱去哪就去哪。
他先去了文墨路的林宅外探了探,之间那边有好几个警察在把守。
接着,他又往歌舞厅的那条路走,想去那边碰碰运气。
毕竟小哥们陈醒已经出发去找克丽丝了,如果碰不到,就去金永酒店和唐悦娴商量下一步的打算。
他一路上越走越快,周围也没有可疑的人跟着。
然而这一片相对比较繁华,乞丐很多。
路上男女老少对他不时投来好奇或同情的眼光。
还有另一种现象让启澜有些害怕。
大概是自己的形象过于像叫花子了,没准还是整条街最英俊的叫花子。
他还惊讶地发现,好几个上了年纪的乞丐,原本在路边看到他还点头微笑。
然而,当几个路过的小姐太太们给启澜丢了几个零钱在脚下,他们的态度就大变。
立即有些不高兴,仿佛一眼看穿他是来和他们抢地盘的。
有的还边交头接耳边拿竹竿或破碗在地面有节奏地敲着,似乎在警告他尽快滚蛋。
启澜心里连连喊冤
“我看样子是把这条街的乞丐都给得罪了。”
“找完人马上走还不成吗”
在这个点,已经快接近黄昏了,但对舞女们来说,上班时间才刚刚开始。
启澜努力地隔着一条小马路去看对面的歌舞厅。
听着熟悉的曲子,看看自己和叫花子一样的打扮,往事纷纷涌上来
第一次来这里,碰到了悄悄溜进舞厅玩的林觅小姐,那晚是白面小书生;
第二次来这里,是开着启江的车,长大了不少,也是翩翩公子的模样;
第三次来这里,不敢上前,被歌舞厅的老板和服务员发现肯定是要轰走的。
不过,世间总有些人,就是对他印象格外深刻,不管他的装束如何,总能瞅出真相来。
陈醒就是这一种。
他在这里蹲了整整一个白天,也没看到一点克丽丝的影子。
这也不怪他,毕竟读书的学生不了解歌舞厅的工作时间表。
陈醒又不敢随便放弃,怕万一那些便衣来歌舞厅抓克丽丝去问话,拿对付朱行远的那一套来对付一个女孩子,太不人道了。
黄昏降临时,他也饿得有些站不稳了。
他在周边略微转了转,不敢走远。
却在来来往往的人流里一眼就发现了启澜的背影。
启澜只觉得有空气中飘来和自己身上一样的酸臭味,然后一个熟悉的声音狡黠地钻进耳朵,还赖着不从另一只耳朵出去
“总算来了,我到现在都还没看到那个洋妞。”
“你来的正好,换我去找个地方解决内急”
启澜只能在原地假装生气地咬了牙,故意生气地瞪着对方
“重色轻友的家伙。”
“敢情我来就是换你去尿尿的”
陈醒果然被他激得连尿都给憋了回去
“还好意思说我重色,你不也是来找林觅小姐。”
“半斤八两谁也别笑话谁”
说罢,还特地伸出一双黑手在他的头发上擦来擦去
“你看你,还舍不得,我可是见什么脏就抹什么”
他的手指间弥漫着一股油饼味,启澜连忙往后躲。
“别闹别闹,我们赶紧去找人。”
陈醒一面嚷嚷,一面跑到旁边的小巷子里,趁着黄昏家家炊烟,把内急解决了才大摇大摆地出来。
启澜却在这极短的时间里有了新发现。
在歌舞厅门口,来了一辆车,车上下来两个时髦女郎,走在前头的那位金发飘飘的,可不就是克丽丝么
就这么上前去喊她,太冒失了。
不但会吓坏了克丽丝,还会招惹了舞厅门口的两个守门的大个子。
到时候吃了棒子,还会给轰走。运气差的话,直接喊来警察,那就等于自投罗网了。
启澜回头对着陈醒一招手
“你瞧,克丽丝来了”
“快去找她”
他已经打定主意派陈醒过去了。
毕竟这小子没有画像在全城贴着,兜里还揣着一张学生证呢。
哪知陈醒一望见克丽丝的背影,竟然仓促地蹲了下来
“不行啊不行啊,她这么漂亮,我这么难看”
只见他照着地上的一个半浑浊的雪水洼,仔细地扯打结的头发,一边扯一边叹气
“可惜了我这个玉树临风的好人哪”
“为了陪你一起找林小姐,我可是作出了极大的牺牲”
启澜没料到他把美人看的比友情还重,只好忍住笑,装作很正经地拍拍他
“腹有诗书气自华呢。”
“我们两个,现在越丑越安全”
陈醒一面委屈地清理自己的头发,一面似乎从他的话里得了信心,连忙伸手摸兜里的学生证,发现还在,立刻信心百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