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墨的脸立刻沉下来：“不可能！”最近两人从来没有主动提起关于天毒的事，就算罗袂的消息里有，和菱也会很小心的一句带过，所以才能相安无事到现在，如今和菱主动提起，便是主动打破了平衡，避无可避了。



    “那，那就当是为了我，不要去报仇好不好？”和菱走上前抓住碎墨的手臂，他心中是有她的，即使他们之间隔着整个昆仑的仇恨，可他心中的的确确是有她的！



    “为了你？”碎墨想要抽出被她抓住的双臂，却因为灵力尚未完全恢复无法挣脱，自嘲地笑起来，看上去那般苍凉，当他再次看向和菱的时候，眼中只余熊熊怒火，用力推开她厉声说道，“是你害了整个昆仑，现在你竟说得出口要我为了你放弃复仇？笑话！你这妖兽凭什么！”



    “不是我！”和菱争辩道，自从碎墨的态度有所改变之后，她就想着找机会解释这个误会，自认为碎墨已经冷静下来，愿意听她说了，却没想到会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不过既然已经说出口，她就一定会解释清楚，“君上的确让我去破坏昆仑大阵，可是我拒绝了……”



    接着和菱将那日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了碎墨。



    讲完之后山洞里就安静下来，和菱见碎墨似乎还处于震惊之中，小心翼翼地再次抓住他的衣角：“碎墨师兄……”



    碎墨低头看她，眼中似乎带着一点迷茫，更多的却是难以置信，接着他像是下定决心一般，拔掉和菱挽发的翡翠钗说道：“撤掉你的妖力！”



    和菱不明白碎墨要做什么，只摇头，碎墨的伤基本已经恢复，如果这个时候撤掉妖力，若是动起手来，她也没有把握能阻止他去找天毒报仇。哪知却看到碎墨竟然直接开始捏诀，连忙按住他的手：“你做什么！”



    他疯了吗？他现在的灵力被她的妖力压制着，若是强行使用立刻就会遭到反噬，到时候可不是休养一个月就能恢复的！



    “撤掉！”碎墨却不顾这些，大有她不撤掉他就继续的意思。



    和菱哪里敢冒险，只得把妖力撤了，时刻注意着他的举动，防止他离开这里。



    碎墨也没有要走的意思，而是捏出一个和菱不曾见过的诀，闭眼前，他又说了一句：“若是你有半句假话，我立刻杀了你！”



    当眼前浮现出天毒攻打昆仑当日的场景时，和菱也终于明白了云中镜为何可以称之为昆仑至宝，天毒又是为何那么想要得到手。一切只因可以通过他窥探天下事，过去，现在，乃至未来。



    而碎墨现在看的就是她的过去。一切的确如她所说，那些事都是郭师姐做的，和菱只是为了救他才不得已承认了整件事。



    看完这一切之后，和菱满脸希冀地去看碎墨，没了误会，他是不是会先跟她道个歉，说错怪她了，然后两人就能和好如初，然后她就可以慢慢劝他放弃去找天毒报仇。



    “欠你的一命，我会还你。”哪知最后碎墨只说了这一句话，将那根翡翠钗塞回她的手里就往洞口走去。



    和菱一见也急了，这怎么跟她想象中完全不一样？可她现在要再阻止碎墨哪里还有那么容易，只能闪身越过他双手张开挡住洞口：“碎墨师兄！你不能去找君上！”



    “让开！”



    “我们的误会不是都解开了吗？你为什么就不能听我的？”



    碎墨凉凉地笑起来：“误会？哪里来的误会？如今杀我昆仑的是天毒，是整个妖界，难道你不是妖？”



    和菱这才发现她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对妖而言，就连同族中都是各管各的，所以他们会把自己和其他妖分得很清楚，可是仙界不同，如今天毒的做法在仙界眼中那就是整个妖界要与之对立，所以只是她这个妖的身份对碎墨而言就已经是仇敌了，想要和好如初根本就不可能。碎墨如今没有直接跟她动手，就如他说的，是看在她救了他一命的面子上，除此之外，他不会对她念任何旧情。



    “碎墨师兄！”



    “不要再叫我师兄，我昆仑山不会认一只妖兽做弟子！”碎墨不愿在与她有更多的牵扯，一仙一妖，除了仇敌不该再有别的关系，一把推开和菱，御剑而起。不过这一次他并没有单枪匹马去找天毒报仇，而是经过一路打听，最后来到了颢央上神麾下的仙族大营，毫不犹豫地走进了。



    一直悄悄跟在后面的和菱知道他经过了这些日终于是冷静下来，而不是冲动地打算独自去找天毒报仇，这才终于放心返回妖界。



    和菱对妖族并没有多么深厚的感情，那里唯一还让她有些牵绊的就只有妖君和罗袂，妖君的恩情她是要还的，这件事情后和菱已经下了决定，只要不伤害碎墨，她依旧会听令于妖君。



    至于罗袂，这是她唯一的亲人，当年鬼车之祸后只剩下她和这个小侄子，妖族没有什么相依为命的说法，但是和菱是真心爱护他的，如今仙妖大战，如果自己不回去，罗袂作为鬼车一族，即使年纪尚小也难免牵涉其中。



    所以她依旧选择回到妖界。



    本以为回去后，天毒会因为她失踪这么久的事情不悦，又或者因为没有找到云中镜而大怒，可是他什么都没说，只是让她先养好伤，根本没有再提云中镜或是碎墨的事。



    甚至大殿之上他还亲口宣布因为和菱破昆仑立下大功，日后会把妖君之位传给她，根本没有提过任何惩罚之事。



    这一点也让和菱心生愧疚，这件事说起来是她违背了妖君的命令，即使知道碎墨就是云中镜她也不会把他交出来，可妖君却没有降下责罚，看起来反而像是打算看在她的面子上饶过碎墨。



    也因此让和菱陷入更深的矛盾之中，总觉得自己辜负了妖君的信任。



    但此时此刻，她能做的只有留在妖界疗伤。



    不过即使是疗伤期间，她也在不停地打听仙妖大战的事，大概是有了妖君的默许，外面的情况也没有瞒着她。



    所以和菱知道一开始妖魔两族因为准备充分，又善于用计，略占上风，甚至占领了好几处仙族的地界，哪知后来仙族求了三位上神帮忙，形势就一下逆转了。



    这其中更不时有碎墨的消息，碎墨果真投入颢央上神麾下，作为昆仑大弟子，他的实力原本就强，因此很快就脱颖而出，成为仙族一员猛将。



    在将妖族从蓬莱击退之后更得到仙界拥戴，希望拟定尊号以昭显其功绩。碎墨推却不过，最后当众表示想要自拟尊号，自取云中二字作为尊号，称云中君。



    别人可能不解碎墨为何要以自己的原身为号，和菱却明白，他这是为了让天毒，让天下都知道，妖族灭了整个昆仑要找的云中镜就是他，同时也是以这个尊号时刻提醒自己昆仑之祸的起源在他。过了这么久，他依旧日日自责，不肯放过自己。



    也就在和菱得知碎墨以云中君为号的同一日，妖君来到她的洞府。



    “你可知道那个昆仑大弟子就是云中镜?”



    从听到这个消息开始和菱就知道妖君在得知碎墨就是云中镜后必然会勃然大怒，她也没想过要隐瞒，于是跪在地上请罪:“请君上责罚。”



    天毒妖君一掌打在旁边的石壁上，那里立刻就破了个大窟窿，惊了外面的蝙蝠，和菱却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这件事她没有说是事实，也不后悔，有罚她自领就是，这一掌就算直接打到她的身上，她也没有半句怨言。



    一阵沉默之后，天毒转过身负手往外走去，只留下一句话:“伤既然已经养好了，明日由你带兵去攻打无形山。”



    “是。”和菱没有丝毫犹豫地一口答应。



    她是十大妖之一，如今正是需要用到他们的时候，妖君必定不会让她这样一直休养下去，上战场是迟早的事。不过那么多地方，天毒偏偏让她去无形山，其中的意思她不是不知道。



    因为如今碎墨就在无形山，天毒选了这里为的是看清她的忠心，但是就算他不主动提出这里，她也打算主动请缨的，毕竟只有她亲自去了，才能想办法与碎墨周旋，而不会只想着如何才能杀死对方。



    只是这样一来，大概碎墨会更恨她吧？



    想到这里，和菱笑了笑，其实分开了这么长时间，她也挺想他的，只可惜再见面时，她大概连与他好好说一会儿话的机会都没有了。碎墨早就已经看明白，不论是否是她害了昆仑，只要她是妖，他们始终会变成仇敌。



    只是也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两人数次交手都是势均力敌，虽然双方各有占到上风的时刻，但最终总会因为一些原因让对方逃脱，因此几次三番下来也没能分出个胜负。不过这样也有一个好处，那就是在外人眼中，尤其是天毒的眼中，和菱对妖界忠心不二，在妖族接连败退的情况下，她的地位甚至于已经远高于余下的几个大妖。



    偶尔和菱也曾想过，云中君的名号响彻六界，不论是谁遇到他都只会败北，这些日子被天毒派去的大妖几乎没有撑过十日的，碎墨其实远比她当初以为的还要厉害，毕竟就连位列十大妖第二的穷奇也死在他的剑下，而她的实力也不过第四，可为何唯独与她次次都战成平手？会不会是因为他心里多多少少还是在乎她的？只是这疑问无人可以为她解答。



    直到有一日，天毒亲自来找和菱，下令要她想办法将碎墨引离无形山，言语之中更有以罗袂威胁的意思，显然不容她拒绝。



    和菱已经听说妖族调了大部分兵力去攻打蓬莱仙山，魔族那边似乎也在集中兵力攻打蜀山，这原本也不奇怪，无形山久攻不下，妖魔两界选择攻打比较容易的另外两座仙山也很正常，所以她没有多想，但天毒的话让她明白，这件事情似乎就没有那么简单了。



    是夜，和菱独自来到营外，在离仙族大营不远的山坡上寻了一棵树跳上去，歪在树枝上对月独饮。她偶尔会来这里，这棵树正好足够让她看到碎墨的营帐又不至于被外面的哨兵发现。



    不久就见到一个红衣女子与几个青衣男子从天而降，走入大营里去了。



    虽然和菱到如今还没有和三位上神真正交过手，但也知道碧霞上神常着红衣，听说前些日九尾狐一族偷袭蓬莱，眼看着就要赢了，哪知正巧遇到碧霞上神与几个无形山弟子，短短一日就几乎全族覆灭。不过碧霞上神在此战中为了保护一个无形山弟子也受了伤，想来应该是暂时在此处休养。



    看到受伤的碧霞上神出现在这里，和菱心中隐隐有些不好的猜测，这场大战三界都是死伤惨重，其实大家都明白已经快到尽头，有上神相助，胜负已经很明显了。但以和菱对天毒的了解，势必还会有一次反扑，也许就在明日……



    远远的看到碎墨出来迎接碧霞上神，这还是这么久以来和菱第一次见到他没穿战甲的模样，原以为当初那个温润有礼，待人亲切的昆仑大师兄已经不在了，战场上的他周身总是带着杀伐之气，眼中是果决与坚定，眼中亦不曾再出现过当日的痛苦之色，更多的只有仇恨与杀意。



    可现在他仍旧穿着昆仑的白衣，神情恭敬柔和，向碧霞上神拱手行礼，仿佛又变成了当初的昆仑弟子。



    姜箬是三个上神中最平易近人的那一个，只摆摆手询问了什么，碎墨嘴角略微勾起，笑着答了两句。



    和菱一时竟有些羡慕姜箬，嘴里的醇酒忽然就有些难以下咽，皱皱眉，把酒放在一边。



    只是她的目光已经未曾从碎墨的身上移开，碎墨总是喜欢独自呆在营帐里不出来，这么难得的机会她自然要看个够。



    而就在姜箬问完话离开之后，碎墨忽然抬头朝着和菱所在的方向看了过来，有那么一瞬间，和菱甚至误以为两人的目光对上了，慌张地移开眼睛，一时之间竟有些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