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个子先进屋，把钥匙从锁里拧出来，“小子，你进来吧，屋里也没太怎么打扫，不用换鞋。”



    他侧了侧身子，刘数从他身前走进屋。



    刘数习惯性地打量这个新环境。



    屋子确实很小，一室一厅，并且看墙上灰一块白一块的印记，一看就是几十年的老旧房子了。



    s市也还有这种房子？



    刘数有些震惊。



    在他的印象中，s市这种繁华的都市，就只有独栋别墅，或者是高档公寓。



    而且之前见识到的确实是比较费钱的房子。



    乍一看这离市中心并不是太远的地方居然会有这种房子，刘数这个小小的初中生还是非常难以相信的。



    高个子关上门，顺便落了锁。



    这房子里的一切都很陈旧，包括锁。



    刘数很清晰地听见门被反锁的声音，他有些疑惑，问高个子：“你还需要反锁门？”



    话一说出口，刘数就意识到自己这样说不对，显得像是在嘲讽高个子很穷一样，他连忙补救：“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你看起来这么强壮，还会怕歹人吗？”



    其实，刘数倒是觉得，先不说高个子遇到歹人了能不能打得过别人，就他这模样，也是高个子更像是歹人。



    满脸凶相，如果不是高个子说了那么多循循善诱的话，刘数是绝对不会轻易相信高个子是个好人。



    但是，从高个子的一举一动来看，他确实只是长得凶。



    要不是好人，怎么会因为误会了刘数要跳河寻短见而拉开他，虽然还打了他一拳。



    而且过后还为了宽慰刘数，讲了自己的经历。



    刘数觉得自己向来脑子蠢笨，看人更是不准，所以不可以以貌取人。



    他决定相信高个子一回。



    所以呀，要说刘数蠢笨也不是嘲笑他。



    这好不容易猜中了一回，感觉对了一回，刘数偏偏选择相信自己那可笑的认知能力。



    高个子则是没太大的反应，就像是刘数预测中的那样，高个子只是豪爽一笑：“嗨呀！我只是看起来长得凶。实际上，因为这一张脸，你猜都猜不到我上学的时候被多少人注意。”



    他说话的语调很好笑，无可奈何中又有些诙谐。



    刘数也很配合地笑了笑，心想，他果然没有猜错，高个子只是长得凶了点，说不定人还很老实本分呢。



    高个子说起上学时候的事儿，又打开了话匣一般，巴拉巴拉说了好大一堆话：“我上学那会儿，很多女生也和现在这些女学生一样，喜欢关注那些长得帅的男生和学习好体育好的男生。但是，我既没有帅气的外表，也没有拿得出手的成绩，相反，我还是常年在年级里吊车尾的那种人。”



    刘数一边听着，一边赞同。



    这高个子的经历居然和刘数的经历不谋而合。



    刘数也是成绩不太好，长得也很普通的学生。



    他也没有拿得出手的技能，所以在学校里就只能成为仰望别人的那一类人。



    有时候，甚至连安安静静地仰望别人都没有那个资格。



    很多人——就像是之前和刘数玩得好的那两个人——都会因为刘数的家境而不屑和他来往。



    “后来呢，因为我长得凶，就有一些人传我装x，不好说话等等。接着，学校里称霸的大佬就找上我了呗。问我，你是不是要造反？想取代我？”高个子学着那种故作霸道实则目中无人的语气，把自己给逗笑了。



    刘数也跟着笑，“我们学校就有这种大佬。”



    看来，不管是那个年代，学校里的一些约定俗成的习俗都不会变啊。



    最起码，每个学校都会有称王称霸的大佬，俗称“校霸”。



    要是长得好看的校霸，那准能迷倒一大片少女。



    校霸对一个女生笑一笑，那个女生就会捂着心口，直呼爱情来了，丘比特的爱神之箭终于眷顾她了。



    要是长得不好看的校霸，那就是另外一个故事里。



    他对一个女生笑一笑，那个女生准能想找黑白无常谈谈话，商量商量能不能晚点走。



    刘数有些好奇接下来的事情，问：“那后来呢？”



    高个子从桌子旁边抽出两瓶矿泉水，递给刘数一瓶，自己拧开了一瓶，灌下一大口，“哈……”



    他舒服地长呼一口气，继续讲他的故事：“后来啊？还能发生什么？不就是男生之间的斗争嘛。拿拳头说话。”



    “你输了还是赢了？”刘数还是比较关注这个问题，他觉得高个子应该不会输，毕竟看起来就不像是打架会输的人。



    出乎刘数意料的是——



    高个子一脸坦然地说：“我输了，那个大佬带了人，我一个人怎么打得过。那一天，我差点就长不到现在这个年纪了。”



    刘数倒吸一口凉气，他能够想象到，那种场景。



    “之后我就退学了，反正在学校里也被老师防备着。就算是告到老师那儿去，老师也不会相信我是无辜的。”高个子指了指自己的脸，苦笑。



    刘数找到了同病相怜的感觉，他又何尝不是如此。



    因为一些并不是自己可以决定或者改变的原因而被其他人所嘲笑或者针对。



    难道出身不好或者长得不尽人意，就是原罪吗？就活该被人当做小丑一样取乐吗？



    刘数想了半天，勉强想出一句安慰高个子的话：“那个啥，你这张脸在学校里被针对，但是走夜路就不怕。”



    高个子哈哈大笑：“是吗？再拎个砖头，是不是就五米之内没有人敢接近了？”



    “那可不！”刘数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说不定走在路上还被人认大哥求罩呢。”



    “算了吧算了吧。”高个子摆摆手，很心累的表情，“还大哥呢，我就是受够了被别人欺压才去练肌肉。现在就换成我去欺负弱小？那不成的，我这种被欺负过的人，更不能无缘无故去欺压比我弱的人。”



    刘数默默给高个子竖了一个大拇指，这大哥三观很正啊。



    因为淋过雨，所以想给别人撑起一把伞。



    人总是会向往光明的，不管是身在象牙塔还是活在阴沟里，都是如此。



    每个人都有阴暗的一面，因此，就会更加想靠近光明。



    刘数也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