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叶长学躺在东屋炕上，辗转反侧，怎么都睡不着，他有点兴奋，当初他得知他娘同意他娶周婉琴的那天夜里，他就是这般兴奋。

    他有女儿了，他从不知道，“爸”这个字，从她女儿嘴里叫出来，怎么就那么好听。

    一下午时间，叶小暖不知道喊了他多少次“爸”，可他就是听不够。

    小暖儿这么乖巧，这么懂事，要是亲生的该多好啊！

    叶长学微微叹气，不过，现在这样，他已经很知足了。

    同样睡不着的，还有西屋的娘俩。

    叶小暖的衣服很干净，半新不旧，有点大，穿着宽宽松松的，宋老板让黎庶带回山上的大多数是吃的，偶尔有些衣服什么，也全是男孩子的衣服。

    周婉琴让她把衣服脱掉，只剩下里面的短裤短袖，端来一盆热水，帮她洗头。

    “小暖儿，过来躺下，妈给你洗头。”小时候，周婉琴她娘就是这样给她洗头的，也许，女人一辈子最快乐的事情就是当娘的可以给闺女洗头。

    叶小暖依言躺在炕上，把头伸出半截，凳子上放着一盆热水，周婉琴捧起一捧热水，淋在她头上，透过头皮，热乎乎的，很温暖，她原本只想卖身为奴的心，突然间就热了。

    周婉琴的手很轻柔，在她的发间穿梭，指尖带着激动的颤抖，手掌有着初次为母的生疏，神情紧张而专注。

    她那样认真，像对待世间最珍贵的宝贝。

    叶小暖抬头，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周婉琴，她想她的妈妈一定像她一样美，每个妈妈都是世界上最美的人。

    陆涛说，她没有爸爸妈妈，因为爸爸妈妈把生的希望留给她，他们却选择了死，叶小暖相信陆涛说的。

    现在她有爸爸妈妈了，假如危险再次来临，她一定也会像她的爸爸妈妈那样，把生存的机会留给最亲的家人。

    婶婶，谢谢你答应做我的妈妈，以后，我会保护你，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

    婶婶，你放心，你这么好的人，一定会有自己的孩子，下次进城，我去问问宋老板，他那么本事，说不定有好办法。

    【“叶小暖，你最好不要有这么愚蠢的想法！”】

    忍耐一天的姐姐终于忍不住说话了。

    “姐姐？”

    叶小暖惊讶，她不想让人看出她的异常，干脆闭上眼睛，任由周婉琴帮她擦洗头发。

    “姐姐，我听你的话哦，你看有好心人收养我了，你的愿望实现了，以后你不要捣乱。”

    别以为她小，啥也不懂，姐姐今天一天出奇的乖巧，关键时刻没有捣乱，叶小暖早知道，姐姐不喜欢山上孤零零的生活，她就喜欢人多热闹。

    【“小暖儿，我没有捣乱！

    俗话说，人心不足蛇吞象。

    她们现在没有孩子，所以哪怕你不是亲生的，她们也会对你好，可一旦将来她们有自己的亲生孩子，就会抛弃你的！”】

    “姐姐，只要我努力让叔叔婶婶如愿以偿，叔叔婶婶肯定会感谢我的，我不信她们会抛弃我，我不信！”

    叶小暖不信，世界上真的会有那么多人，像姐姐说的那么可怕。

    比如陆涛，比如黎庶，比如宋老板。

    她只遇到三个人，三个全都是好人。

    信你个鬼呀！

    “姐姐，我相信，只要我乖巧懂事，就不会被人抛弃的！”

    【“叶小暖，你这愚蠢的样子到底像谁！”】姐姐气的抓狂。

    “当然像我自己呀！”叶小暖欢快的顶嘴。

    今天她心情好，就不和她一般见识，不捶她回去了。

    “姐姐，虽然我不清楚你到底是谁，不过你也挺可怜的，偶尔出来放放风也好，不过下次出来记得吃药哟！”叶小暖打趣道。

    【“哼，用不着你可怜，有本事你让巴虎把它的内丹拿出去！

    看看到时候，谁可怜谁！”】

    “小暖儿，困了吗？”周婉琴半倚在炕上，叶小暖依偎在她怀里，她抬手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

    “没有，我觉着有爸爸妈妈很幸福。”叶小暖伸手抱着周婉琴的胳膊，咧嘴傻笑。

    “小暖儿，妈教你唱首歌吧！”周婉琴的嗓音很好听，唱出来的歌声带着慈母的柔情，边唱边落泪。

    世上只有妈妈好，有妈的孩子像块宝，投进妈妈的怀抱，幸福享不了。

    世上只有妈妈好，没妈的孩子像根草，离开妈妈的怀抱，幸福哪里找？

    【“叶小暖，不许唱！”】

    叶小暖刚要跟着唱，姐姐愤怒的叫骂声响起，认识姐姐这么久，她还是第一次听姐姐如此生气。

    “为什么不许唱？”叶小暖不懂，姐姐为何那么偏激。

    【“一首骗人的歌曲，唱来有什么意思，你知道世上有多少妈妈可以狠心的抛弃她的孩子，甚至有多少妈妈可以恶毒的亲手杀死她养大的孩子！”】

    姐姐话里带着刻骨铭心的恨意，叶小暖突然有点心疼姐姐，看来姐姐脑子不好，应该受过什么刺激。

    “也许……也许那些妈妈有不得已的苦衷呢？”姐姐怎么那么固执，就不能理解一下当妈的难处。

    【“哼，我不接受任何抛弃我的苦衷，更不接受任何杀害我的难处！

    叶小暖，你也不可以！”】

    “为什么？”叶小暖不明白，她的爸爸妈妈都很好啊，陆涛说的，他怎么会骗他，何况新当她妈妈的婶婶也很好。

    “小暖儿，你怎么不唱呀？”周婉琴唱完，没等到叶小暖跟着唱，有点好奇。

    叶小暖停下和姐姐的争吵，紧张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周婉琴的问话。

    “没事的，唱不出来没关系，来日方长，以后有的是时间，咱们不着急，慢慢来。”周婉琴看她脸色苍白，惊慌失措，觉得她有点强人所难，毕竟人和人之间的感情，不是说有就有的。

    周婉琴把叶小暖哄睡下，又坐起来，翻出她的男孩子衣服，对比着她的身量，把裤脚和衣袖裁短。

    叶老太的心思，周婉琴懂得，都说女孩儿是天生的贵人，婆婆想让她跟着叶小暖住一晚，就是准备借贵人之言，叶小暖说过她一定会有孩子的。

    周婉琴闭着眼睛，想象着她大腹便便的样子，想象着她生下孩子的情景，想着想着，眼眶又湿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