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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猎鹿(3)
    提缰一路疾行,出了密林之后,远远听到众人呼喝打马追逐猎物的声音。

    “少爷!”

    循着阿小的声音找去,这才发现自己驻马在一处缓坡,那低洼之地刚好是围场边缘之处。

    承晔快速打马,向着阿小飞奔而去。

    “铁勒王在对过的马场附近,身边一直有拉木伦王陪着。”

    承晔点点头:

    “围猎可有斩获?”

    “猎到一头灰熊,交给小禀义看着呢。”

    阿小指指左前方的一小片林子,解下承晔拴在一旁的马,将猎弓和箭囊递给他。

    “少爷这新得的马看来极是神骏,不妨先在这林子里试试身手。”

    承晔自胸腔中溢出少年傲气,大笑几声向身后的阿小勾勾头,侧转马头向树林中驰去。

    尖利的破风之声自身侧传来,承晔本能地挺腰向后,背部贴在马背上的同时右手伸向箭袋,搭弓上弦拧身对准羽箭射出的方向。

    眼角余光瞥到阿小,在不远处已将手中弓弦拉成满月。

    “大宸的勇士好身手!”

    一句生疏的汉话传来,兀勒王双手执辔缓缓行来。

    他身后的拉木伦王世子也盖以手挽弓向承晔,背上箭囊中的蓝色箭羽十分少见,与刚才错身而过的箭翎一模一样。

    阿小也快速自远处打马驰到承晔身边,弯弓搭箭,全神戒备。

    也盖的眼睛盯在承晔身下的座驾上,许久未曾移开,缓缓在承晔周身绕了一圈,目中灼灼有怒意升腾,脸上阴狠之色一展无余。

    承晔心内疑惑,无端地感到他目光中的愤恨夹杂着耻辱。

    难道跟月里朵赠的这匹坐骑有关?

    倏地一声,一支利剑贴着承晔面颊而去,在他堪堪侧身避过的同时,留下极短的破空之声。

    不理会承晔和阿小的暴怒,也盖轻蔑地笑笑。

    转身扬长而去的同时,还在不停地与兀勒王用本族土语说些什么。

    看他嬉笑的模样,承晔知道一定是挑衅蔑视之语。

    紧接着,那兀勒王身下座驾尖声嘶叫,前蹄高高举起。

    一支白翎羽箭自阿小处射出,不偏不倚落在他坐骑的两腿之间,带着十足的示警之意。

    兀勒王只有一瞬的震惊,很快便弯上嘴角露出讽刺笑意,调转马头紧追也盖的坐骑而去。

    他们热闹地以土奚律语说笑着什么,一只肥硕滚圆的灰毛兔子躲避之处被马蹄踩踏,它惊惧地自草丛中跳出逃生。

    承晔闭眼感受在额前轻柔流动的风向,以迅雷之速带马找到与也盖和兔子在一条直线上的方向,利剑破风,稳稳从也盖右耳垂穿过,箭势力道稍阻,准确刺入灰兔眼中。

    “也盖在这里,都猎到了什么宝贝?”

    有人群自林外骑马进入,铁勒王和拉木伦王二人齐步当先。

    看到捂着右耳的也盖指缝间的血迹,拉木伦王一声惊呼:

    “我的儿,你受伤了?”

    也盖面色冰冷干笑了几声:

    “不妨事父王,刚才猎鹿之时马跑得快,树枝划伤了耳朵。”

    承晔面色不动,只在心里腹诽,谅你也没脸说是被我射伤的。

    铁勒王看着四人神色,又看了看没在地上的箭羽,心下了然。

    赶忙凑上前道:

    “也盖侄儿好本事,猎鹿从不失手,当得我土奚律第一勇士之名。我帐下还备了美酒和果点,不妨陪着我和你父亲前去歇歇。”

    拉木伦王眼中杀意一盛,瞥了承晔一眼,转身带众人离去。

    直到此时,跟在众人后面的小禀义在跑到承晔身边。

    “咱们的灰熊呢?”

    “被铁勒王手下的勇士抬走了。”

    回答完阿小的话,小禀义也绕着承晔周身转了两圈,口中啧啧称奇:

    “便是我爹手下的厄骨朵部的人,也极少能养出如此宝驹——少爷你从哪儿得的这匹青骓狮子?”

    “那擅养马的厄骨朵部是你爹手下?”

    承晔显然被小禀义的前半句话惊呆了。

    知道江禀义富甲一方,却不成想他能养活一个部族。

    “是呀,他们没饭吃,咱们有银子……”

    这商界巨贾之子,解释一切问题都以银子切入,偏偏令人无法不信。

    青骓狮子,传说中的神骏名马。

    他幼时听兄长承暄许愿,此生所愿唯两件事,拜上将军,以及拥有一匹青骓狮子为坐骑。

    他的军功早可以官拜上将,只因父亲谨慎,一味压制才未能如愿。

    而眼下承晔得了一匹青骓狮子,却再也无法一偿兄长所愿了。

    “卫大人,老王爷有请。”

    一名猩红斗篷的亲兵驻马在不远处向承晔行礼,他认得那是铁勒王的亲兵。

    收敛心中思绪,承晔沉声向阿小和小禀义吩咐道:

    “你们看好左近,如有人闯入即刻向我示警。”

    自己跟随亲兵指引向林中一角驰去。

    “好小子,连拉木伦王世子你也敢射,不要命了。”

    铁勒王翘起雪白的短须,眯着眼睛望向承晔。

    承晔先下马向他施礼,这才吐出一口浊气回答道:

    “哪怕我以礼相待,贵国这位世子也不会大发善心让我如意,我还何苦忍这恶气。”

    哈哈哈哈哈,铁勒王似是心情不错,敞开怀大笑。

    “臭小子,你那封四字信,口出狂言,是何道理?”

    他目光一瞬望着承晔,脸上笑意未散。

    “王爷危矣,在下所言非虚,王爷今日大费周章与我见面,不也是因为认同了我所说的这四个字吗?”

    他写给铁勒王的信只有四个字:王爷危矣。

    “牙尖嘴利,这可不像你父亲和兄长。”

    作为沙场上的老对手,铁勒王对卫氏父子所知颇多。

    “本王且问你,危在哪里?”

    承晔见他神情不似恼怒,知他并不怪罪自己信中冒犯。

    向前一步看向铁勒王,目光湛然:

    “在晚辈看来,王爷有三危——其一,信义之危。”

    “您的义兄,土奚律的老可汗之死,分明是有人借阿澜之手所为。阿澜身负冤屈,老可汗含恨而终,老王爷今日却置之不理,任由真相埋没,真凶猖狂。”

    “哈哈哈哈……”

    铁勒王抖动花白的短须,仰天笑道。

    “往事已矣。笃信巫医巫蛊,也非国家幸事。绝了巫蛊之患,冤了他一门,不算冤。”

    “小子,不要妄图愚弄本王,去保护那个逃出我国的背叛者。”

    承晔见他目色凛然,情知这第一个理由无法让他保护阿澜,更别提幽禁中的舅舅了。

    心知跟这样的聪明老者打交道,确实不该自作聪明卖关子。

    遂打点精神继续说道:

    “其二,是性命之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