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影才将水桶提出去,在外面轻轻关上房门,转身用袖子轻轻擦拭面上的热汗时恰望见大将军正往此处而来,抱影见无处可躲,反而迎上前去先给大将军请安:“抱影给大将军请安!”泽群道:“你家夫人可好些?”抱影笑着说:“谢大将军关心!我家主人午睡刚醒,不如大将军这会子亲去看看?”泽群点头称是。两人刚一错身,泽群回首望她手里的两个水桶,心中不禁一动。他的脚步不由慢了下来,拳头攥紧,双唇轻轻抿了一下。想来自己究竟三十几岁人了,何事未曾经历过?到如今恰是那十几岁少年般羞涩忐忑,更使自己脸红心热,不由自主。他轻轻推开房门,房中蒸汽缭绕,暗香浮动,光影交错之间,入坠梦中。早年间,泽群便闻听蜀主孟昶与花蕊夫人在摩诃池共浴的香艳传闻,从没敢奢望,自己今日关上房门的一瞬间,自己也拥有这恍若成仙的经历。但只见,那冰肌玉骨自清凉无汗,水殿风来暗香满。人未寝,却钗横鬓乱。泽群不觉间早已看呆住,心说不能再待下去,却寸步不能动换!花蕊闭着眼,独自陶醉在这片刻的舒适放松之中,朱唇微微张开,如花瓣在朝露中悄悄绽放,等待晨露滋养。须臾之间,泽群心中早已把自己与花蕊夫人融于一体,二人交颈绵缠,不能自己。
此时,泽群只要上前一步便可做成好事。然而,他终知道,自古英雄多磨难从来纨绔少伟男。自己的今天,都是靠血与剑拼出来的。哪里能容得下一丝一毫的松懈?脱下裤子不过也就是一瞬间解决的事情,但是成就一代伟业的雄图霸主,可不是一瞬间能成就的!忍耐,是面对命运走向成功的惟一法门。
想到此处,泽群只想赶快悄然退出。又感喟这绝色尤物竟然欲委身于自己而出此下策,不禁又怜惜起来。眼前的水中伊人,不就是小时候洛神赋里的洛神吗?其形也,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摇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秾纤得衷,修短合度。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延颈秀项,皓质呈露。芳泽无加,铅华弗御。云髻峨峨,修眉联娟。丹唇外朗,皓齿内鲜,明眸善睐,靥辅承权。瑰姿艳逸,仪静体闲。柔情绰态,媚于语言。奇服旷世,骨像应图。披罗衣之璀粲兮,珥瑶碧之华琚。戴金翠之首饰,缀明珠以耀躯。践远游之文履,曳雾绡之轻裾。微幽兰之芳蔼兮,步踟蹰于山隅。
在理智与本能的角斗中,泽群如困兽般不能释放本我。紧紧咬住牙关,攥紧拳头,用力太狠,竟然攥出咔嚓一声。
花蕊微张星眸,梦呓似的问道:“抱影,怎么还不回来?”一句话惊醒泽群,泽群忙抽身出门。
刚一开门,却当头撞见淡云!原来这淡云听命宁国夫人,来请花蕊,没想到居然在这儿碰见大将军!只见大将军脸红气粗,全无往日镇定之气,淡云何事不知?只当他们二人已成好事。心里鄙夷,脸上不由流露些出来,道:“淡云给大将军、、、、、、”泽群向来知道这丫头与墨玉之间的主仆情深,这些年来没少给她主子出主意,连自己都要暗自防她两分。没想到,今日之事竟也被她所见,自是羞愧难当,怒火冲冠。于是没等淡云话未说完,泽群伸手一把揪住她的后衣领,横腰一拦,抱住怀中飞步走出跨院。淡云哪敢声张,只一味挣扎,并不敢出声,随他而去。
泽群将一处房门掀开,一把将淡云扔到地上。淡云重重摔倒,痛不可触,却不敢声张。泽群道:“又是你主子打发你来盯梢?”淡云一手撑着地,一手捂住摔痛了的腰,呻吟道:“回大将军,淡云并非前来盯梢,只是应夫人之命,来请花蕊夫人过去坐坐。哎呦!”泽群见她可怜,心生不忍,竟蹲下相看,只见这丫头鬓发已乱,眼中含泪,喘息之间忍不住疼痛呻吟,羞怯不敢与自己对视。刚在花蕊处自己早已春心大动,只是涉及国家体统,干系重大,强忍不发。现在,眼前一柔弱娇娘半躺在自己眼前,已是钗横鬓乱,只差一步!泽群兽性不能忍耐,终一把拽下淡云湘裙,卷起罗袜,抽手捂住其嘴,黑云摧城压上,闷声发泄起来。
抱影提水回来,想不能就莽撞进去,便将水桶放下一边,又出院儿寻半天空闲去。花蕊倒在房中郁闷,这丫头怎还不回来?心里想着,枕在木桶边上,翻来覆去想起心思来。这孩子,是得知平芜大将军部队已经起兵入川半月之后。宫中惶惶不可终日,孟王怕她被敌军所掳,欲安排她出宫躲避。自己为了安慰孟王,杯酒承欢,二人做最后缠绵。孟王怀中,山盟海誓,却仿佛就在眼前,其实,一切已恍若隔世。
记得当年,孟王曾给自己讲过这样一个故事,小时候他家在京口。曾经见王恭乘高舆,被鹤氅裘。于时微雪,昶于篱间窥之,叹曰:“此真神仙中人!”他在讲这个故事的时候,眼睛中依然流露出羡慕的光芒。当时的花蕊,在秦楼楚馆里见惯浮华子弟的孟浪无德,只觉得这个人极为单纯,出身高贵依然能保持童心童稚,是为赤子之心。然而,现在想想啊,这真的是一个适合当君主的人吗?
冰肌玉骨清无汗,水殿风来暗香暖。帘开明月独窥人,
欹枕钗横云鬓乱。起来琼户寂无声,时见疏星渡河汉。
屈指西风几时来,只恐流年暗中换。
花蕊讲此诗吟诵出来,只恐流年暗中换,只恐流年暗中换。是谁偷走了这一切?想想,并不是泽群吧!没有这个将军,总还有那个将军。不是东风负我,我负东风。俯仰之间增感慨,花事成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