豌豆妹妹是个没有特征的人,除身材佼好外,五官面目说不出有什么特色,只是结合到一起,看得久了,偏偏有一股清泉石上流的清爽。豌豆妹妹是大律师问江流拾到公司的,豌豆妹妹的外号也是他起的,取寓她像豌豆一样不起眼,又像豌豆一样有韧性。
他们相识在七月。那天夜晚的月色颇佳,清淡地将树墙花影映得好似一幅画儿,大律师问江流泅在酒店外面的花丛中酣畅地呕吐。正值狼狈,一叠白生生的餐巾纸出现在眼前,问江流拿来胡乱在脸上抹了一把,抬头望去,正碰上一双关切的秋水瞳眸。这个,就是豌豆妹妹。
豌豆妹妹那年22岁,即将走出校门儿,一副邻家小妹的模样儿。就这么一次巧合,豌豆妹妹与问江流认识了,而且久处不厌。豌豆妹妹专业学的是法律,正面临实习,问江流便把豌豆妹妹安排进自己公司。
要说这个圈子吧,人多事杂,极易出些花花事儿。问江流也有诽闻,不多也不少,足够老婆半夜起两次床,查查短信什么的。按说他外出总带着豌豆妹妹,外人的闲话早该不断了,可豌豆妹妹与他老婆却相处甚欢,要不是问江流的老婆怕被喊老,早就当众认豌豆妹妹做干女儿了,心里那个亲啊。豌豆妹妹23岁生日那天,问太太送她一只红玛瑙手镯,挂在细细的腕上,晃晃悠悠晃晃悠悠煞是好看。豌豆妹妹持着手腕观了半晌,眼圈儿红红地,冒出一句:“从来没人给我送过礼物。”。
“心肝儿——”问太太一把搂她在怀。
都说豌豆妹妹的命好,远离家乡,无亲无故,在人生真正意义的开端时,能碰上问江流这样有本事的贵人扶持,少奔波多少路呀。所以就有人打听豌豆妹妹的身世。结果从她同学老师那儿听完,反少了嫉妒的心,豌豆妹妹身事坎坷惹人唏嘘啊。这样一个平平淡淡普普通通的女孩子,自幼无父无母,竟然是个孤儿。
临毕业,许多同学开始谋划各自的人生蓝图,找工作的找工作,打算考研究生的攒劲儿学习。问江流问豌豆妹妹有什么打算。豌豆妹妹说打算回原籍。
“嗯?”问江流眉头拧成一个结,豌豆妹妹的原籍他知道,是下面一个县城,他打量打量她:“丫头,不打算考研?”
豌豆妹妹抿嘴儿笑了笑。
“考吧,我可以帮你。或者留在我这儿,老家又没什么人了,一个女孩子独身去闯,哪儿有那么好闯的。”都这么熟悉了,豌豆妹妹还那么客气,问江流心里有时挺生气。
“我想试试。”
“哼。”问江流哼了一声。
豌豆妹妹眼睛亮亮地晃他一眼,小细牙咬着嘴唇儿又笑了笑。
就这样豌豆妹妹走了,问江流心里别别扭扭的,豌豆妹妹不肯接受他额外的援助,让他觉得自尊大受损伤,好象他别有所图似的。有了这么一个小结,问江流以后就不再怎么过问她的事。毕竟不是自己的亲女儿,毕竟人家女孩子也大了。
问江流对豌豆妹妹淡了,却挡不住问太太的关心,所有豌豆妹妹的事她都一清二楚。豌豆妹妹回去后似乎一直没有考虑个人大事,转眼29岁的大姑娘了还是孤家寡人。“丫头,回来吧。”问太太泪水涟涟。
豌豆妹妹笑笑,在电话那边摇摇头。
日子像条河,只管向前涌着,谁都在以自己的生活为重心在这条河里航行。本来么,人是高智商动物,知道自己与外界的关系是怎么回事。能进入同一轨道的,就是缘,而一旦脱离也就脱离了。
转眼又一年冬季到了,十一月份时,就在豌豆妹妹淡出问江流的生活时,问江流突然接到消息,说豌豆妹妹被送进市医院,要见问氏夫妇最后一面。“你快来啊。”问太太在手机那头哭喊。
豌豆妹妹卧在床上,脸白如雪,跌在医院的被单里轻得像一缕晨雾。
她笑笑,勉强伸出手,握住问太太,眼睛却无限留恋在问江流身上。
问太太含着泪点头,“孩子,我知道你的心,别有顾虑,说出来吧。”
豌豆妹妹摇摇头,笑了笑,像多年前一样清纯稚气。
医院外面的路是长长的林荫道,只是现在是冬季,树叶早掉得净光,偶有一半片子残存在树梢的,也像弃妇的头巾,灰不秃秃地在冷风里瑟缩颤抖。问太太离开时不停的淌泪。
问江流一声不吭,皱着眉沉默。
豌豆妹妹就像一颗星,闪过一道绚烂的光彩后,便湮灭进时间的流里。每天都有这样的故事发生,可有些人始终不肯越位。
小丫头片子呀。问江流那夜蹲在厕所抽了好久的烟,烟气缭绕,熏出一脸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