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了,
是的,我来了……
远远的斜阳映着半空中的云团,大朵大朵粉艳艳的亮丽。他无暇观赏这天赐的美景,尽管在远远的南方时,总是默念着这北国云的容姿。他几乎是飞扑着奔向这片草地。
唉——,和他想像中一样,大片大片梦中那种粉红的花,开在绿草间,颤颤地,在风中,像莺儿的翅。
终于,他还是找到了这里。蓦然,一声满足的饮泣从空气中某一角落溢出。自此后,这里,就是他的家了……
他打量着他广博的家,没有屋顶,没有羁绊的四壁,眼望处一马平川,四周是高高低低的草丛,草丛间,是他梦中的花。
粉红的花,低低垂着它的秀颊,突起的花萼在坝上黄昏的微风中,偶尔抬起头细细打量着他,像几十年前那张慌含羞溜黑的眼睛。
“终于来看我了吗?”
“是的,是的。”
“你不再顾念你的事业,你的理想,你的……”
“嘘——,那些都不重要了。”
“真的不重要了吗?”溜黑的眼眸黯淡下来,往事滑过眼角。
“真的不重要了,正像当初你绝决地回到家乡,我现在绝决地回到了你的身边。”
“呵,我几乎不敢相信。在外面的这些年,你一定吃了不少苦吧。”
“没什么,都过去了。现在,这个天地只剩下我们两个了,自由,我感觉到了自由。”
“是的,这里就是自由。”
他找了片没有粉花的空地坐了下来,拉开随身带来的旅行包,从里面一本一本,掏出飘着油墨清香的书,码在粉花的面前,“这里面,就是我这些年的历史,每一页,都是为你而作。”
粉花羞涩地转过头去,轻轻偷笑了。
“历史已经走到尽头,应该回到起点了……”他感喟一声,长叹一声,没有血色的瘦臂穿过无数粉花的秀发。
永远地,他记得,那个与他一起从家乡出来的女孩儿,响亮亮地告诉他“我要回到坝上去,那是我的家。”是啊,坝上,又何尝不是他的家,可他没有回来,她独自回来了,望断天际,日日守候他的约期,并将自己永远的湮埋在了这里,湮埋在这片盛开着粉花的草原。
这种粉花是与内蒙交界地塞罕坝草原上独有的花,生长力极强,因为有毒牛马不吃,人如果误食会导致休克甚至死亡,却有一个让人黯然销魂的名字:断肠草。传说她千万年前为爱相思泪干肠断,谪落人间。爱情,也许就是让人断肠的毒药。断肠草,哭断肠……
永远地,他记得,那个与他一起从家乡出来的女孩儿曾指着这片花海,笑意嫣然地开玩笑:我愿意为你变成这遍地花儿中的一棵……
现在,没有什么能打扰我们了……
天地陨落,就让我与你永远相陪,我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