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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番外(二)
    林梦秋只觉得浑身都疼, 不过片刻,衣襟就被汗水给浸湿了,身下是一阵阵袭来的疼痛感,像是要将她给撕裂。

    她知道沈彻还在旁边, 她本是不想哭的, 她若是哭了, 沈彻定是更加担心, 但这根本就不是她能控制的,泪水止不住的向外涌出。

    这会接生的嬷嬷和江鹤都已经赶到了, 嬷嬷正在努力的安抚着她, 林梦秋听着耳边的声音, 脑子里只剩下一波又一波的阵痛。

    沈彻从未有一日如此的无措过, 他能奔袭千里取对方将领的首级, 可以不眠不休的盯着敌军的动向。

    即便面对生死他也同样能够冷静坦然, 唯独此刻看见林梦秋如此痛苦的样子, 他却无法冷静。

    若是可以, 他愿意替她痛,替她去承受这一切, 可他却什么都做不了。

    他跪蹲在榻前,不厌其烦的为她拭去额头的汗水,紧紧的拉着她的手, 安抚的在她耳边道:“秋儿莫怕,我在。”

    民间有说话,女子生产乃是带着血光的,绝不能让男子入内, 但又没人敢劝, 最后只能由江鹤出马。

    “彻儿, 你先出去,有我在,秋丫头不会有事的,难道你还不放心我吗?”

    江鹤是名满江湖的神医,不仅能让人起死回生,更救了他的腿,但他不能亲眼看着林梦秋,便是大罗神仙在,他也不放心。

    林梦秋疼的五官都拧在了一起,她勉强听明白了他们在说什么,用力反握着沈彻的手,松开了咬紧的牙关,头次冲着他低吼:“夫君,你快出去。”

    “我在这陪着你。”

    林梦秋本就疼的厉害,这会泪水又涌了出来,“我不想让你看见。”

    就和沈彻瞒着她去治腿一样,不愿意被对方瞧见最难看最丑陋的样子,她已经留给沈彻太多丑态的回忆,如果可以,她只想让他记住她最美的样子。

    不必再多说,只这一句,沈彻就明白了。

    即便他有再多的不安,也还是向她妥协了,但出去是不可能的,他没办法忍受隔着门在外担惊受怕。

    便让人在床榻前支起了一扇屏风,他就可以继续在屋里守着她,她有任何的不妥他都能随时赶到。

    林梦秋感觉到身下的阵痛频率变快了,无力的推了推沈彻,又重复了一遍,只是这次她已是泣不成声。

    沈彻掩下眸中的波澜,不顾房中在场的众人,在她额头轻轻落下一吻,沉声道:“秋儿,我就在外等着你,莫怕。”

    说完才大步的离开了床畔,与江鹤一道站在屏风后,隔着朦胧的屏面,继续焦虑的等着。

    期间沈弘毅也扶着老太妃匆匆赶来,她老人家这段日子过得舒心,外加有江鹤为她调养,身子骨反倒比之前要硬朗了。

    听闻孙媳妇发动,简直是半刻都坐不住,沈彻在里头守着,他们两人就在屋外等着。

    当年沈彻他母亲生他时,沈弘毅正在封地,等他连夜赶回京时,孩子都已经生下来了,这会听着屋内林梦秋隐忍的□□声,连带他也跟着忐忑起来。

    他一直听说生孩子如过鬼门关,直到今日才明白是什么意思。

    沈弘毅不停地在外转着圈,老太妃本就担心孙媳妇,被自家儿子这么一转,就更心烦了。

    “你快别转了,转的我老太婆头都晕,你若是闲着没事,去厨房瞧瞧,秋丫头没个半日定是生不下来,中间肯定得吃点东西。”

    沈弘毅挨了老太妃的训,也不觉得丢了面子,还真是屁颠颠的带着人跑去了小厨房,半点看不出王爷的架子来。

    没过多久,他便带着燕窝汤鸡汤各种汤回来了,他也不知道林梦秋爱吃什么,只好进补的都挑着来。

    等送进去的时候,沈彻难得的没有对他冷脸相向,愣了片刻才说了句:“您怎么进来了。”

    而后亲自接了过去,又关上了门。

    即便是吃了个闭门羹,沈弘毅依旧心情很好,他都有好多年没听到沈彻和他说句正经的话了,甚至有一瞬间眼眶都有些酸涩。

    虽然他还不愿喊他父亲,但这总归是个好的开始。

    时间一点点过去,林梦秋才刚开了两指,整个人好似从水中刚捞上来,浑身是汗,方才已经用了大半的气力,此刻虚脱的喘息着。

    正好王妈妈接过了燕窝汤,便小心的给林梦秋喂了一两勺,就着甜汤又给她喂了两口点心,“已经开了两指了,世子妃加把劲,马上就能出来了。”

    林梦秋凭着本能的吃了两口,就虚弱的点了点头,长痛不如短痛,与其这般痛苦的拖着,不如赶紧生下来,她怕自己生着生着就不想生了。

    吃了东西又有了气力,她也就不再歇息,紧紧的抓着被褥又开始了新一轮努力。

    林梦秋从晌午一直生到了黄昏,三月的京城已经染上了些许春色,傍晚的风迎着晚霞洒下满院橙光。

    屋外老太妃也露出了些许的焦色,方才她还劝这对父子别担心,这会自己也忍不住站起来左右的探。

    这都半天过去了,小家伙怎么还不出来。

    刚这般想着,屋内响起了嬷嬷的声音,“世子妃使劲,再用点力,已经瞧见小主子的脑袋了,再加把劲!您听我的,吸气,使劲儿!”

    林梦秋混沌着照着她说的做,而后一阵撕裂般的疼痛传至全身,她止不住的喊出声来,便听见王妈妈惊喜的声音:“生了生了!是个小公子!”

    刚出生的宝宝瞧着格外的小,不哭也不闹,小小一团,王妈妈赶紧怕了两下。

    不等哭声响起,就见一身影飞快的冲进屋内,沈彻早已等不住了,这半日与他而言是最痛苦的折磨。

    即便只是隔着屏风,他也想要摸到她抱紧她。

    可没想到的是,他刚冲进去,那小娃娃便扯着嗓子洪亮的哭了起来。

    这哭声让沈彻的脚步微顿,这,是他的儿子?

    不等他回过神来,就听见嬷嬷惊喜的又道:“世子妃的肚子里还有个,世子妃使劲儿!用力!”

    这对所有人来说都是个惊喜,就连一道在屏风外以备不时之需的江鹤也喜的亮了眼,之前他想把脉看看是男孩还是女孩。

    都被林梦秋给拒绝了,她说不管男女她都喜欢,若是提前知道便没了惊喜感。

    谁能想到,竟然是这么大的一个惊喜。

    王妈妈拦下了往里冲的沈彻,将襁褓包好的小公子送到了沈彻的手中,“世子爷,您还不能进去,您快瞧瞧,小公子长得多漂亮啊。”

    沈彻从未抱过如此小的孩子,更不知道小娃娃竟然是如此的软绵绵,他瞬间整个人就僵住了,尤其是襁褓里的小娃娃还在哭个不停,他顿时就手足无措起来。

    “世子爷,小公子这是喜欢您呢,您拍拍他,他就不哭了。”

    沈彻僵持的头皮发麻,拍?他连手指都不敢动弹分毫,像是怀里抱着什么珍宝,一碰就会碎。

    外头老太妃和沈弘毅想要看小宝宝,急得直转圈,沈彻就保持着这个动作,僵硬的抱着孩子出了门。

    屋外已是黄昏,入了夜便有了丝丝寒意,沈彻下意识的就裹紧了襁褓,不让他受一点风。

    待老太妃瞧见,也压抑不住心中的激动,“像,可真像,弘毅你快来瞧瞧,真是和彻儿小的时候一模一样。”

    老太妃盼这一日可是盼了太多年了,林梦秋嫁进府后,不仅沈彻的腿好了,甚至还为沈彻生下了孩儿,她可真是南阳王府的福星。

    沈弘毅的眼眶都有些红了,他没能见到沈彻刚出生的样子,却看见了沈彻的孩子,直到这一刻,他才彻底的意识到,沈彻早已长大成人,还长成了他的骄傲。

    老太妃实在是太过激动,没忍住就伸出了手,沈彻看到能脱离这窘迫的境地,想也不想就递了过去。

    而后不再管孩子,转身回了里屋。

    他最关心的人,可还在里面为他生下一个孩子。

    留下老太妃慌乱的抱着曾孙,周围的王妈妈赶紧拥上,唯恐孩子落地,场面瞬间变得兵荒马乱起来。

    屋内,林梦秋刚生完一个,竟然觉得浑身都是劲儿,喝了两口燕窝用力的使着劲,没用多少气力,肚子里的另一个宝贝就平安的生了下来。

    接生的嬷嬷满脸喜色的将孩子抱起,“恭喜世子妃,是个女孩儿。”

    有儿又有女,一对龙凤胎正是凑成好字,主人家又生的平安顺利,不管是谁碰上这样的事儿,都会觉得是天大的喜事,屋内人人皆是笑成了花。

    沈彻将儿子递给老太妃后,就在屏风外候着,等听到是个女孩,这次确定生完了,才一阵风似的又冲了进去。

    靠坐在床榻边,紧紧的握着林梦秋的手,一时之间百感交集竟是不知该先说什么好,只知道握着她的手,甚至有些不敢触碰她。

    林梦秋总是说,他救了她好几回,只有沈彻知道,真正被救的人是他。

    他被至亲至信之人所背叛伤害,若非是林梦秋,他早已对这人世间厌恶,曾经那个骄傲的沈彻早就已经死在那场背叛中。

    是林梦秋将他带出了炼狱,给了他所有的信任和爱,还给了他新的家,让他能够有血有肉的重新站起来。

    他想说他很高兴,又想说他的感激,所有的话,到了嘴边,最后成了一句哑然的呢喃,“疼吗?”

    林梦秋这会有种解脱的感觉,虽然面色苍白,头发也被打湿的黏在额头,但她却奇怪的不觉得疼了。

    好似方才那痛彻心扉的感觉突然就消失了,只是还不能动弹,一动便会扯到痛处。

    听到沈彻的声音,她才艰难的侧过了脸去看他,见他满脸的担忧,丝毫还有平日威风凛凛的世子模样,之前的那么多委屈和痛苦一下就变成了甜蜜。

    即便再痛再累,她都愿意为这个人生儿育女,为他延绵子嗣。

    “已经不疼了。”

    “小骗子,你这心眼全都拿来骗我了。”

    怎么可能会不疼呢?他总是爱说她娇气,实际上她格外的坚韧,即便坠落悬崖遍体鳞伤,她也从来不会喊疼,方才那样撕心裂肺的声音,定是疼极了才会发出来,他再也不想去回忆了。

    沈彻的眼睛充溢着红血丝,紧紧的握着她的手,一下又一下的在她手指上摩挲亲吻着。

    便是屋内的那些嬷嬷丫鬟们,见此都忍不住撇开了眼,她们是见过世面的,但也从未见过如此恩爱。

    世子不用说什么,光是看着世子妃的眼神,就足够让人面红耳赤的不敢看。

    “我没骗夫君,刚刚是很疼,但是看见夫君,我便不疼了。”

    他是她的药,食之入髓,百病可消。

    沈彻被她所取悦,阴沉了半日的脸色,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那多看几眼,让你看个够。”

    很快,后面出生的妹妹也被擦去了血渍,包上了襁褓,由江鹤亲自抱到了床榻边。

    江鹤方才一直同沈彻守在外头,这会笑得连嘴都合不上了,“秋丫头,这闺女可生的真漂亮,胎发乌黑五官也精致,与你像极了,将来定是个大美人。”

    而且妹妹与哥哥要重了一斤,个头瞧着也大许多,那哭声更是洪亮。

    林梦秋早就想看看宝宝了,闻言迫不及待的道:“舅父,快给我瞧瞧。”

    江鹤小心了再小心的将妹妹放在了林梦秋的枕畔,她一侧头就能看见她的小脸,顿时感觉心都化了。

    头次如此认同江鹤的话,甚至觉得世间所有的言语都不足以形容她的宝贝女儿,怎么看都看不够。

    正好外头老太妃也怕哥哥吹着风,让王妈妈将孩子抱了进来,放在了她的另一边。

    她左右的看着才发现,一个说像沈彻一个说像她,其实两个孩子长得像极了。她的笑容根本就掩不住,心中欢喜极了,能生下这样好的一对宝贝,便是再多的苦痛都值得了。

    见到老太妃,她还想起身,就被她老人家赶紧给拦下,“可不敢起身,快快躺下,此番真是辛苦你了,好好休息,可得将身子养好了。”

    沈弘毅在屋外避嫌,老太妃又说了几句关心的话,让她好好休养,这才乐呵呵的回了春熙堂。

    而沈彻却没打算要走,一直坐在床榻边,满眼温柔的看着她。

    “夫君,你别看,我这个样子定是丑极了。”

    林梦秋刚生完孩子,虽然丫鬟们已经飞快的整理了,但屋内的血腥味依旧很重,不用看,她都知道自己现在肯定很难看。

    可沈彻却像察觉不到似的毫不在乎,甚至还俯下身在她额头亲了亲,“一点都不丑,美极了。”

    他到如今都未和任何人说过,新婚那夜,他掀开盖头见到她时,心便乱了。

    而此刻,她就如那夜一般的美。

    林梦秋的脸色苍白,闻言双颊透着淡淡的绯红,正打算要说些什么,就听见一声不合时宜的声响从被褥中传出。

    是她的肚子被饿的咕咕叫,沈彻瞬间便被她给逗笑了,她才是他的小宝贝。

    林梦秋连着生了两个孩子,自然体力都用尽了,这会也顾不上疼和脸面了,只觉得饿极了。

    “有你最喜欢的云吞面,还有燕窝粥,这就让她们端上来。”

    恰好两个宝宝也饿了,哇哇的在哭,沈彻有备无患的准备了四个奶娘,这会正好都能用上。

    待孩子被抱下去,沈彻则是全程陪在她的身边,等云吞端上来,他更是亲自喂她吃。

    林梦秋是真的饿了,一整碗的云吞她吃了大半,沈彻轻柔的为她擦了擦嘴角,刚将碗勺给放下,再转过来就听见了平和的呼吸声。

    他不敢相信的回头去看,她竟是这么靠着就瞬间睡着了,小馋猫,就是在这等吃的呢,吃了才肯睡觉。

    沈彻既想笑又心疼,动作轻柔的将她扶着躺下,盖好被子,亲昵的在她额上亲了亲,才握着她的手守在她的床边。

    “好好睡一觉,孩子他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