昙希：“慢走。”

    沈星湛：“不送。”

    两人相视一笑。

    贺渝听到他们的声音，拎着外卖的身影步履蹒跚，好像一下子苍老了几十岁......

    办公室里，唐忆监督贺渝把外卖吃的一粒不剩，站起身，满意的准备离开。

    “等一下！”贺渝放下餐盒喊道。

    他吃的是培根叉烧饭，菜饭精光，一粒不剩，就差舔盘子了。

    “贺助理没吃饱？”唐忆停下脚步，回头奇怪的问。

    贺渝嘴角一抽，心道，她到底是从什么地方得出自己会没吃饱这个结论的？

    他沉声道：“我吃得这么干净，唐唐不给我什么奖励吗？”

    唐忆愣了一下，在贺渝惊讶的眼神中，她淡漠如冰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窘迫。

    “奖励？”唐忆摸了摸自己的口袋，拧起眉头，犹豫了一下，不知道掏出了什么东西塞进贺渝手里，“好吧，这是送你的奖励。”

    没等他看清她送了什么，她已经走了，几乎是同一时间，一条来自唐忆的微信消息发送过来。

    她说道：“虽然浪费粮食十分可耻，但是贺助理倒也不必为了吃完撑到自己。”

    贺渝几乎能想象出唐忆发这句话时候，欲言又止，却又觉得自己是白痴的无可奈何的表情。

    ......他倒想不吃完，但是会被揍吧。

    他无奈的笑了笑，展开手掌。

    掌心，是一颗橙黄色包装的水果糖，圆圆的，有些可爱。

    他撕开包装，将糖果扔进嘴里，轻轻地嚼碎。

    橘子味，

    但是很甜。

    耳边，回响起一个清脆悦耳的声音，那个女孩脸色通红，将一把五颜六色的糖果塞进自己手里，尴尬的低头：“对不起啊小哥哥，我刚刚揍错人了，喏，这是给你的补偿。”

    鼻青脸肿的贺渝捡起地上被打碎的眼镜，用袖口擦了擦眼泪，撕开一颗糖放进嘴里，哭的更惨了。

    那时候的糖，是酸的。

    这么多年过去了，唐忆哄人的方式，居然一点也没变。

    *

    一月，是海市一年中最冷的时候。

    竖店的摄影棚内，布置成了一场采访的场景。

    采访的主持人，是由副导演客串。

    沈星湛端坐在采访厅的嘉宾沙发上，一身银白色西装，戴着金丝框的眼镜，墨色的碎发后梳，一丝不苟，显得温润而矜贵，周身透着淡淡的疏离，俊美的面容上露出一抹从容淡然的笑意。

    此刻，他是郑云端。

    “今天对我们云端的采访马上就要结束了，不过，我手中还有两个我们的观众和粉丝特别想知道的问题，请云端你回答。”主持人卖了个关子，礼貌的读着台本。

    沈星湛扮演的郑云端看向镜头，微微一笑：“请问。”

    明亮的灯光下，男人毫无瑕疵的五官精致而硬朗，目光温和，看起来非常真诚。

    此时剧中的郑云端，凭借在《夏日限定》这部选秀综艺中的优秀表现，以排名第一的新人演员身份，收获无数粉丝。

    他在几个月前当众表白编剧司思，而司思却在前几天被爆出与影帝景舟约会的新闻，一下子，三人都成为无数人热议的焦点。

    主持人问道：“第一个问题，网友们都很想知道，云端你的理想型是什么呢？”

    之前，郑云端可是亲口回答，他喜欢的人是自己从小到大守护的小姑娘编剧司思的，而现在，同样的问题又一次出现，郑云端还喜欢司思吗？他知道司思和景舟的事情吗？这些，才是这个问题隐藏的问点，也是他们这期节目的爆点。

    沈星湛眼神一凝，惘然若失的目光，缓缓落到舞台下。

    昙希坐在观众椅上客串路人，灯光照不到她的身上，但他的眼神凝望过来，漆黑如墨的眸子，眼里含着一丝属于郑云端的温柔。

    她不在意沈星湛能不能看见漆黑一片的台下，扬起头，毫不吝啬对他绽放出一个灿烂笑容。

    沈星湛知道昙希坐在这个位置，眼神还是故意给了他，就是因为他将司思的角色代入了昙希。

    台上，是璀璨夺目的灯光；台下，是黑暗中摇曳的各色灯火。

    在卷携的无数人流与高朋满座中，他只看向她的眼底。

    当然，此时的郑云端是知道司思和景舟就坐在台下的，从镜头里看不出他究竟是在看谁，只知道他的视线对应台下的观众。

    另一边的镜头前，司思迎着郑云端的视线，轻轻地笑了一下，眼神轻松释然。

    实际上，易凝和沈星湛根本没有对视。

    司思低声呢喃：“云端哥，你一定会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

    “我爱的人，就是我的理想型。”沈星湛淡淡地回答了第一个问题。

    清冽淡然的嗓音，仿佛碎玉浮冰，透出无需言说的神情，从他的眼角眉梢泄露出来。

    他的声音温柔，眼神坚定，每一点情绪都把控的刚刚好，既不显热烈，又带着深情，周围的人看着他忍不住想象，沈星湛此刻脑海里，一定是全都是自己那个理想型的身影，没有人怀疑他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是否真诚。

    江臻满意的点头，屏住呼吸，用手势示意摄像师拉近景给沈星湛的眼神特写。

    理想型是什么，并不重要；

    他喜欢的，就是他的理想型。

    这就是他想要让郑云端要表达的情绪，沈星湛完美呈现了出来。

    主持人问出第二个问题：“这个问题我也很好奇，我们都知道云端你和司思编剧是从小到大的青梅竹马，也知道你和景舟影帝在节目中关系很好，所以，你能不能说明一下，这几天网上传言的，司思老师和景舟影帝约会的事情，到底是真是假？”

    “哇哦！”

    台下的群众演员，包括无聊了来做群演的昙希，都配合的发出尖叫。

    “节目组你们是要搞事情啊！”

    一名观众大喊。

    “别欺负我们家郑哥哥！”又有一个女性温软慵懒的声音喊道。

    沈星湛听出了声音的主人，不禁弯了弯唇角，眼神越发温柔，流露出一抹宠溺。

    是郑云端对粉丝的宠溺，也是沈星湛对昙希的。

    为了配合表现出现场的真实场景，昙希气沉丹田，大喊道：“郑云端，你什么时候来娶我！”

    “哈哈哈哈——”

    一秒的安静之后，台上紧张的气氛被打破了，全场都爆发出一阵哄笑声，江臻敏锐的察觉出了些什么，让摄像师快速给到昙希一个镜头。

    果然，昙希喊完这句话之后，瞬间钻到了座椅底下，脸色爆红。

    她只想声音出镜，并不想被人拍到好吗，江臻这个老狗贼。

    沈星湛唇畔的笑容越发温柔，伸手做了个下压的动作，说道：“不好意思，自家粉丝有点傻，继续录制吧。”

    “咳咳，好的，那我们继续刚刚的问题，对于景影帝和司思编剧的绯闻，作为他们两个共同的朋友，云端你怎么看？”

    沈星湛看向镜头，认真的开玩笑：“我坐着拿手机看。”

    越是平时严谨温和的人，一本正经说冷笑话杀伤力就越大，台下，又是一阵爆笑。

    一直假装是观众躲在观众席里，等会儿就要上台的易凝和高昀已经笑弯了腰，司思笑进了景影帝的怀里。

    事实上，镜头一直在给两人的画面，等到最后电视剧呈现出的效果，应该是将沈星湛与他们两个同步到一个画面中。

    终于，摄影棚里安静下来，郑云端脸上的笑容没有减去丝毫，他望着镜头，也望着观众，一字一顿的说道：

    “他们都是我的朋友，所以我祝他们......幸福美满，百年好合。”

    全场寂静。

    台下的观众给出震惊表情。

    这就官宣了？

    郑云端帮景舟和司思官宣了？

    主持人适时的大喊：“其实今天我们的目的，就是官宣司思老师和景影帝的恋情......下面，有请二位上场，并且为他们送上真挚的祝福！”

    郑云端站起身，对着所有人深深的鞠了一躬，此起彼伏的欢呼声，口哨声，和尖叫声将他包围。

    良久，他抬起头，凝视着挽着彼此手臂朝他走来的司思和景舟，声音温柔到了极点，带着轻松的语调：

    “司思，要快乐。”

    “一定会的。”司思认真的点头。

    沈星湛的眼中闪烁着释然的光亮，每一寸情绪都把控的精确完美，最终，代表郑云端落下来帷幕。

    再见了，

    郑云端。

    他和并肩前行的一对男女，擦肩而过。

    “卡——！”

    “《夏日限定》剧组杀青大吉！”

    “大吉杀青愉快。”

    “演员高昀，演员易凝，演员沈星湛杀青！”

    随着江臻举起大喇叭宣布杀青，夏日限定剧组里的工作人员们都欢呼起来，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笑容，历时近半年，夏日限定全剧拍摄完毕。

    江臻从镜头面前跑过来揪住易凝：“你说你中途笑什么笑啊？”

    “希希姐很好笑啊！”易凝反驳。

    她说的是昙希喊的那句：什么时候来娶我很好笑。

    “差点这条又得重新拍，还有昙希你也是，我让你做群演客串的，你戏这么多话这么多干嘛？”

    昙希：“江导没听过一句话吗？”

    “什么话？”

    “不想当正式演员的群演不是好炮灰。”昙希搂过易凝的脖子把她抓走，江臻只能在原地一个人生气。

    “泼出去的妹妹嫁出去的水，我真是孤家寡人一个，太难了。”江臻悲伤的感慨。

    高昀在旁边纠正：“江导，是嫁出去的妹妹泼出去的水。”

    江臻转头怒目而视：“你镜头没了，去补拍吧。”

    高昀：......

    “大家辛苦了，这么冷还穿的这么少。”

    “不辛苦。”

    副导演正准备和昙希客套两局，就见她接过唐忆手里的外套，反手披到沈星湛肩上。

    “冷吗？”她轻声问道，是和其他人说话时候截然不同的温柔语气。

    沈星湛愣了一会儿，温和的眉眼渐渐恢复成属于自己的淡漠，摇了摇头，脑海里还回荡着昙希在台下喊的问题，淡然的开口：“现在。”

    现在什么？

    什么现在？

    还没等她问明白沈星湛是什么意思，剧组忽然喧闹起来，高昀激动的高呼：“江导今晚包了香橼居，所有人有空都可以来！”

    “高昀你给爷闭嘴。”江臻恨不得一把捂住高昀的嘴，但无奈，他的话已经说出口了。

    香橼居是海市出名的五星级酒店场所，要是里面的东西请全剧组吃，江臻的钱包大概也该空了。

    “一个包厢，包厢！”江臻拉住高昀的手，摸了摸自己兜里薄薄的银行卡，着重强调。

    高昀夸张的反问：“一个啊？”

    昙希秒懂，和易凝对视了一眼，一起问：“一个？”

    易凝撇了撇嘴，决定要狠狠地宰自家老哥一顿，很不屑的说：“啧，就一个包厢，江导也拿的出手啊。”

    “两个行了吧，你们这群熊孩子，”江臻对着几人翻了个巨大的白眼，恶狠狠的说，“今晚我在香橼居包两个包厢，大家不用拘束，不醉不归！”

    “有你这么坑哥的吗？”

    “耶。”易凝和昙希隔空击掌。

    “耶。”昙希满意的点头。

    “出息。”沈星湛低声说了两个字。

    昙希趴到他耳边，轻声说道：“沈星湛，你是不是忘了，你现在的工资还是我开的。”

    沈星湛：......

    “是哦，你可是我的......老板。”他轻飘飘的唤了一声，最后两个字加重，清澈又磁性，让昙希的耳朵微微一热。

    杀青宴，自然要人多才热闹，一行人风风火火的赶到香橼居后，昙希看着酒店门口熟悉的侍者，心里有些感慨。

    金碧辉煌的酒店大堂，里面是众多包厢，再往上层是套房，穿着燕尾服的侍者一个个都相貌英俊，彬彬有礼，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里是什么奇怪会所。

    上一世，陆苒是香橼居的常客，许多谈判和酒局都设在里面，四年前，也是在这家酒店，她救了少年时的宋斯尧。

    陆苒经历过许多次剧组杀青，也陪许多人参加过杀青宴，宋思卿，霍隐，林慕南，魏子俊......但这一次，是完全不同的感觉。

    久违而陌生。

    她看向身侧，男人的侧脸分明又流畅，薄唇轻勾，墨色的眸中是一片澄澈。

    这是她第一次，陪在沈星湛的身边，和他参加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