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没问题啦。”
知子垂着眼眸,眼神温柔且认真地看着掌心下隔着柔软毛巾的橘发,还带着未干的水汽,偶尔指腹贴上露出的发丝时,毛绒绒的,发尾稍微有些扎手。
“我可是说过了要哥哥依靠我一下这种话,怎么可能连这点小事情都做不好呢”
女孩子擦头发的动作轻柔到极点,偶尔指腹或是指尖穿过发丝压上头皮,也像是在按摩一样让人放松。
刻意放得柔和又缓慢的轻声说着话,声线一如既往地悦耳动听。
因为是妹妹,没办法升起半分戒备心来,所以积压起来的疲惫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悄悄地冒了出来。
中原中也困倦得轻轻打了个哈欠,说话时嗓音显得含含糊糊的。
“嗯,有问题可以随时来找我”
“哥哥回家只是看看我,根本没睡觉吧”
知子突兀地发问了,只是语气仍然轻柔又缓和,像是在吟唱着某种催人睡去的小调。
但是连轴转了好几天的中原中也猛地清醒了。
以及,确实,知子猜得很对。
所以他清醒了,但心虚得不是很敢说话。
“知子我”
“嗯,哥哥,想说什么”
暖橘色的发丝从少女冷白色的纤细手指之间落下,冷暖色调交错着却又显得格外和谐。
头发擦干后,知子把湿掉的毛巾搭在一边,也没有走开,继续帮兄长按压着头部,缓解疲劳。
“回到办公室以后有睡过。”
中原中也看着桌上摆放的笔,显得格外镇定地说着话。
还在帮他按摩的两只手都停了下来,稍稍用力放在脑袋两侧,像是在提醒他不要乱动一样。
女孩子俯下身来,脑袋从他颈侧探了出来,同样的钴蓝色眼眸在极近的距离里对视着,所有的心虚都无处隐藏。
“半个小时还是一个小时呢”
知子没笑,直接揭穿了他,“哥哥,眼下有很重一片青色呢,眼睛里也有很明显的血丝。”
“我早上就发现了,只不过哥哥很清醒的时候绝对会把话题扯到乱七八糟的地方用来逃避吧”
“只有这样放松下来以后的哥哥,因为没能及时想出借口来转移话题,才会乖乖地承认。”
“对不起。”
中原中也和她对视着,在下属面前一向冷静又凌厉的一双蓝眸此刻心虚得想要躲闪开来。
但是想到那样妹妹会更生气,于是就只能眼神躲两下,最后露出败给妹妹了的表情,乖乖认错。
“哥哥太努力了。”
知子轻轻叹了口气,“这样逼迫自己,连口气都不让自己喘,我会很担心的。”
少女松开手,兄长的橘发从张开的手指指缝间落下,好像是把紧绷着的身体放松下来了一样,脑袋趴在哥哥的肩上,双手从身后环过兄长的肩膀。
“知子不只是想要「哥哥把不开心的事情告诉我」这样的依靠。”
脸颊贴着脸颊,中原中也能清晰地听到妹妹的呼吸声,更不用说轻声的话语了。
从身后以守护的姿态抱住自己的妹妹,纤细小巧的十指交握在自己的胸口前。
只要他有半分挣扎的意愿,仅凭女孩子的力气是绝对没办法抱住他的。
但是是妹妹。
“知子想要变得像哥哥一样强大,也想要对哥哥说”
“把一切问题都交给知子吧,知子都能够解决的。”
如同知子所说,他这个哥哥,是个笨蛋。
笨拙不知变通,他只知道要变强,要让自己有足够的能力保护妹妹。
不想要知子被迫同意那种见了鬼的婚约,不想要知子明明不喜欢还要呆在别人身边,不想要知子懂事地对待每一件事情。
他会变得强大起来,直到足够为妹妹挡下一切苦难。
他们是双生。
哥哥强大,妹妹弱小。
所以哥哥要为妹妹撑起没人能打破的。
是这样的。
知子不用那么懂事。
只要呆在哥哥的之下,像普通女孩子一样,会简简单单地笑出声来,担心的事情是考试,是好不好看,是想要多余的零花钱去买喜欢的小饰品
走累了可以撒娇要哥哥背,害怕了可以躲到哥哥身后,不高兴了也可以要哥哥安慰。
知子被无法摆脱的病痛所折磨着,那么其他的一切苦痛就全都由哥哥来承担。
双生的血缘是绝对不会断开的联系,就像是无厘头的心灵感应一样
他总是能知道的,一直在微笑着的妹妹实际上并不想要笑。有哪些小情绪是真实的,有哪些小情绪是假的,他都能知道的。
他知道自己之前做错了。
过于强烈的保护欲,反而像是舍本逐末一般地忽略了知子本人的感受。
从离开「羊」,到那次他差点失控伤到知子,妹妹的心绪总是不安又害怕。
最开始趴在自己怀里哭是害怕因为杀掉「羊」的人,会惹自己不高兴,会让兄长放弃自己。
但是,有好好安慰知子的吧
明明当时已经安慰好了啊。
他对少女敏感的心事一无所知。
他觉得,是自己给妹妹的安全感还不够,是他不能好好地保护好知子,让知子答应了那个婚约。
不应该的。
哥哥会努力变得更加强大的。
知子不要离开哥哥。
保护好知子这件事,哥哥一定会做好的。
所以别对哥哥说那种话,别露出要离开哥哥的意思。
我们是双生。
就算是有了过命的朋友,有了爱人,甚至是有了新的家人
我们依然是最爱彼此的人,最相信对方的人,是由双生的血缘联系起来的、最亲近的人。
知子一定要留在哥哥身边。
所以他失控了,没能压抑住的、满是暴戾的荒霸吐的力量外泄,甚至吓到了知子。
少女打翻牛奶杯子,趴在自己怀里哭出声来的时候,就意识到了
是自己做错了。
“胡说什么,把问题全都交给知子解决,那我这个哥哥就做得不称职了。”
中原中也放在身前的双手无意识地用指腹相互摩擦了两下,喉咙好像有些哽住,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任由知子加入港口afia,是因为他自持能够保护好身在afia里面的妹妹。
依靠知子,永远相信知子,在他眼里,是累了的时候有可以放松的地方,温暖的家里永远有妹妹在等着自己。
他从来没想过要把什么事情彻底交给妹妹去解决。
可能是呆在「羊」的时候,从那时候起就已经习惯了。
不管是娇弱的妹妹,还是「羊」里毫无能力的普通人,都需要依靠他,需要他用自己的肩膀撑起一片天。
「一切问题,都交给我来解决就好了。」
已经习惯这样去说了。
就算是知子告诉自己
「哥哥只是十五岁的少年,哥哥只是一个笨拙的哥哥。」
「哥哥没必要什么东西都让自己背负。」
也始终都觉得,「一切问题,都交给我来解决就好了」。
他不是不能相信别人,也不是个人主义。
只是拿着这样一副好牌,就理应承担更多责任。
只是这样。
尤其是在面对明明和自己是双生,却陷于病痛的妹妹的时候。
是他抢走了妹妹的养份吗
他常常这样去想。
他是爱着妹妹的,这些由血缘关系构建起来的作为亲人的爱,和那种微妙的内疚感没有关系。
只是那种内疚感,会在妹妹因为生病陷入苦痛的时候,发酵膨胀
如果能够代替知子去承受这些痛苦就好了。
小时候抱着生病哭泣的妹妹的时候,一直都是这样去想的。
直到长大了,这样的想法里交织着爱和内疚,就逐渐发展得过分起来。
除生病以外所有苦痛,全都由兄长来为知子承担。
「知子别哭。」
说是哄着生病的妹妹,实际上翻来覆去,也只会说这一句话。
「荒霸吐」的力量满是暴戾,只能用来破坏些什么。
所以他对生病的妹妹束手无策,只能把瘦小的小姑娘抱在怀里,一遍一遍的说
「知子别哭。」
妹妹的身体开始缓慢地好转的时候,他欣喜若狂,但很快冷静下来,就知道肯定不会有那么简单的。
擂钵街的生活只教会了他一样东西没有什么好事是可以不付出代价去得到的。
所以知子的身体变好,到底付出了怎样的代价
他没问知子,也不知道该怎样开口去问。
妹妹生病时的无力感一直都没有消退过。
他没有办法。
同样,这件事情,他也已经窥探到了其后的无力感。
从知子身体开始好转不久以后,就察觉到的,妹妹的心绪里偶尔的厌恶不安。
知子在讨厌些什么知子在不安、在害怕什么
当他不经意间问起时,妹妹的回应永远是「有哥哥在,很安心,什么都不会害怕的。」
是,是这样的,只要自己和知子呆在一起,由双生的联系里,传递过来的那些负面情绪就会差不多全都消失掉。
所以就算是工作再忙,再要努力变得强大,他也会每天都去看看知子。
只要帮妹妹掖掖被子,在熟睡的妹妹身边待上一会儿,他所感受到的知子的心绪,就会变得安稳平静下来。
但是,知子从来没有向自己提起过究竟在为什么不安,在讨厌什么东西。
从五条悟出现以来,那种情绪的对象好像有了实体,知子每一次和对方呆在一起都是同样的心绪。
但,在五条悟之前呢并非和五条悟在一起的时候呢
知子在对自己保持沉默。
偏偏自己也没有半点办法。
作者有话要说知子其实从某些角度也只是一个普通女孩子,会害怕也会不安,但是藏得很深,除了哥哥没人能知道她真正软弱的样子。
就像除了知子,也不会有人觉得强大的重力操作使也是普通人,也需要去依靠别人。
大概就是想描写这样的兄妹关系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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