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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第六十五章
    林良善恨地瞪眼望向他, 道“闵危,前世你还未有这般令人恶心的时候。”

    闵危僵硬一瞬,很快咧嘴笑开, 露出白森森的牙。

    他忽地将手中攥紧的衣裙丢掷在床侧,俯身,单膝跪榻, 把她连人带被地压在床头。

    他靠的太近,炽热的呼吸喷薄在林良善面颊上。她一下子白了脸, 偏过头去,却擦过他凉薄的唇, 像幼时摘漂亮的花朵时, 却没发现绿叶上的带刺毛毛虫。

    林良善悚地几乎要大叫,却被一只手捏紧下巴转过头去, 对上一双笑意盎然的眸。

    “怎么就只这样就觉得恶心了”他都还未做什么过分的事。

    他的为人,林良善再清楚不过。她憋着气,垂着眼睫,急忙道“你把衣衫给我, 我和你出去。”

    闵危凝着她的面,笑容彻底消失。在这世上, 谁都可以说他恶心, 但唯独她不能。

    因他没有办法下手除掉她。

    他松开对她的钳制,站起身,走至小桌边,逗弄起在那处旁观了许久的白猫。

    林良善慌张地在床榻上穿着衣裙, 才下了榻。

    闵危听得身后动静,转身来,看着她恼怒的神情, 微微笑道“衣带系错了。”

    银红色的暗海棠纹衣带错了位置,少不得有几分别扭。林良善瞪了眼叛变的猫,抿紧唇,背对着他重新系好衣带。

    这时,她才想起来问“你要带我去哪里”心下暗骂自己愚蠢。

    闵危笑道“我总不会害你。”

    一路穿过回廊和院子,都未见着巡视的人,林良善犹疑又害怕道“那些人呢”

    “你不必担心,他们不会知晓这件事,林原也不会知晓。”闵危看出她的那点小心思,不禁好笑道。

    毕竟那些人都是他安排进来的。还是不要有其余闲人同他一样,喜欢半夜来林府的好。

    他强行拉着她的手,不顾她的挣扎,到了后门。

    门扉半掩,外面小街上正有一辆马车。

    “二公子,林小姐。”车夫恭敬道。

    在他含笑的注视下,林良善终于忍不住踩了他一脚。

    “林小姐,请上车。”闵危眉眼舒展道,倒是一点也不在意。

    马车中,两人相对而坐,都不言语。半昏半暗中,闵危的目光落在她攥紧的两只手上,轻声叹息。

    他忽而道“你是不是很感激江咏思为了救你,身受重伤”

    林良善猛地抬头看向他“你什么意思”

    闵危沉静地看着不安的她,嘴角挂着笑意,道“稍后你会知晓的。”

    不过片刻功夫,马车停了,车夫在外道“二公子,到了。”

    也不知道是什么地方,不过一处窄小巷子口,远处有狗吠声传来。

    林良善避开自然伸过来的手,自己跳下马车,却差点崴了脚。

    闵危笑道“我扶你下车,难道不好吗你若是崴了脚,明日可如何说明”

    “你别再碰我,到底有什么事,你赶紧说了,我还要回去。”林良善听得他在马车上提到江咏思救她的事情,眼皮子直跳,心中担忧愈盛。

    闵危的笑容变得有些冷,却仍不顾她的意思,牵住她的手,跨过门槛。

    院子很小,屋舍联排三座。檐下的灯笼亮着,一间屋子也亮着光,显然这户人家未睡。可门前却有两个面容严肃的高大男人看守。

    林良善认出其中一人,是前世就为闵危做事的近侍秦易。

    “二公子,林小姐。”两人道。

    在推开门的瞬间,林良善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一个男人被麻绳捆绑在椅子上,嘴里还塞着粗布,可谓是动弹不得。

    见着突开的门,那人望过来,嘴里呜咽着。

    闵危握紧要挣脱逃跑的手,扯着她到那人跟前。

    “你是否对此人有些熟悉”他侧首问道。

    林良善认出这个男人便是先前因遇险,自请辞退的马夫。她压着惧意,反问道“你就是让我来看这个”

    闵危似笑非笑道“这人活着,自然是要听些话的,若只单看这个人,我可不会让你大晚上来此。”

    “你且说说自己做了什么”

    男人嘴里的粗布甫一被拔除,就忙不迭道“林小姐,那天马车轮轴断裂,可都是江大公子派人让我做的,我不是有意的,那可是十两银子啊。都怪我,是我一时被银子蒙蔽了眼睛,做下错事,让林小姐陷入危险中。只求求林小姐饶恕我,我真的不是有意的”

    耳边是无望的求饶声,林良善已然被他的话惊地愣住。

    门外的秦易在见到出来的两人后,问道“二公子,此人要如何处理”

    “不用留了。”闵危淡声道。

    林良善回过神来。朦胧月色和暗黄灯光下,她看着握着她手的少年,他的相貌年轻许多,但仍端着冷硬无情。

    她听着他们的对话,最后只道“闵危,我要回去。”

    “好,我送你。”

    一派平静。

    马车中,闵危审视着对面女子的神情,好半晌,才道“你是觉得我在骗你”

    林良善倏地笑道“你与他们演了这出戏给我看,到底要我相信什么难不成你想告诉我,就连那些黑衣人,也是江咏思找来的,只为了故意陷害我”

    实在可笑,她一点都不相信那人的话,即便他的模样很惨。

    闵危也笑了,言语冷漠道“想必林原告知你那些人是端王派去的,我还不至于说些莫须有的事情。你若是信了这是场戏,那我让车夫调转车头,我们回去看看那人怎么死的。再如何,戏都得做全了,不是吗”

    江咏思大抵想借机与林良善亲近,却未料到突来的暗杀,反而促成了这桩“英雄”救美的好事。

    可若是那时江咏思护不住她,那会如何

    他看着她偏转过去的侧脸,半眯着眸,缓声道“其实你已经有些相信,只是还嘴硬罢了。不可能那时会那般凑巧的,你所乘坐的马车轮轴断裂,而江咏思正好与你遇上。又或是,在那之前,你与他说了什么,让他想出这个法子,想与你”

    林良善被他的话激怒,厉声打断他“够了,别再说了。”

    闵危似乎被她这暴怒的脾气逗笑,换了个靠坐的姿势,接着道“他为了救你,流了那么多的血,你心中该十分心疼他,大概还会自责惭愧。江咏思呢,也借着这点,想利用你的心软,让你答应他的提亲。”

    “我让你别再说了”

    他似乎看出了她的所有心思,包括她的猜测,这让林良善恼羞成怒。她扑过去,掐着他的脖子,眼眶通红。

    闵危却是镇定地靠在绘着华丽图纹的车壁上,由着她掐,艰难地唇边吐出几个字“你要答应他吗”

    他太清楚她了。前世,她敢于做那些事,只为了博得江咏思的欢喜;即使这世她再次受挫后,对江咏思死心,可也不过是表面。

    只要那个人装出些无辜可怜,她随时可以背叛自己的初衷。

    而对于他呢,她只有恨。不止是这世,还有前世。在林良善心中,他就是她与江咏思未成的根源,闵危明白这点。

    却在这时,听到她的回话“是,你要如何”

    要如何

    他抬起右手,按住她的后脑。于几息窒息中,噬咬上她的唇,辗转之间,将那些恨意全都还回去。

    后来的十二年,闵危时常会在半夜想起她,初时只是单纯的想,回忆从前她做的那些蠢事。但渐渐地,想念开始有些变质,夹杂了恨意。

    恨什么恨她在他大业将成时,却彻底离开可那样的结果,也是他促成的,终究全是恨自己。

    可上天有好生之德,让他能与她再回到从前。

    不过,为何她还是执迷不悟地想要与江咏思在一起而这世,江咏思也终于被她打动。

    若是没有他,两人大抵能喜结连理,白头偕老了。

    那份原本埋怨自己的恨意,一下子转向她,是她先放弃的,而不是他。连带着前世,那些微末细节,全被他放大。

    林良善拼命往后躲,却难抵闵危的力气,唇瓣疼得好似分裂,嘴里有血腥味弥漫开。她呼吸不畅,渐松了掐着他脖子的手,身子软下去。

    面颊触碰到微凉的液体,闵危像是惊醒般,睁开眸。他松开她,却见她面色惨白,泪水挂了满脸,双唇破裂,殷红地渗血。

    嘴里全是他的气息,林良善只觉恶心透顶。她在他怀中,突然干呕起来,眼角的泪连串地滴落下来。

    闵危的脸色有一瞬的难看,但很快冷静下来。

    他轻拍起她的后背,拿着绣帕给她拭泪,温声道“抱歉,是我不对。”

    这刻的他,与前一刻的他,截然不同的两人。

    林良善浑身无力,挣不开他揽着她腰的手。她咬着牙,竭力止住泪意,却听耳畔的一道沉音“先前我说这世仍会娶你的话是真的。三日后,我会着人上门提亲。这两日,你思量清楚了,再做决定。”

    “你的婚事,林原做不了主,到时候,你可别用这个理由搪塞我。”

    他像是想起什么,淡声道“还有一事忘记与你说了,前世江咏思后与莫岑孙女成婚,又纳有两门妾室。”

    “我知晓你心中肯定又在想我说的是谎话,可我如今也证实不了,只是将发生过的事实告知你。”

    林良善沉默地听着絮语,心绪乱成一堆麻。

    唇上忽地被食指指腹轻触。

    闵危轻声道“还疼吗”是他冲动了。

    “你有什么想要的,都可与我说,我会”

    沉默许久的林良善,终于转头看向他,平静道“我要你死。”

    无关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