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辰麟风的瞳孔骤然间收缩了一下。
他急切道“为什么”
“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我说过的话吗”少年的眉眼清冷, 微笑起来却有种特别的柔软,“我来扬川是带着目的的,如今心愿已了, 没甚么好牵挂的了。”
“你也不用担心到时候北滁院少一个人, 有个人他比我更适合待在内院。”
洛扶殷将所有的手写稿装进了不同的箱箧之中, 从里头抽出了一本蓝色封面的书籍,递给了紫辰麟风。
“这本算是临别礼,很适合你。”
紫辰麟风没有接过书, 伫立在桌案前一动不动, 一双星目凝视着洛扶殷的脸。
“我不明白”
“你就当人各有志吧,”洛扶殷从桌案后走出, 将书籍随意地丢在了紫砂壶边, “扬川岳华书院的内院对于别人来说或许很重要,但对于我来说却并不是这样的。”
她当着紫辰麟风的面解开了发带,取下了粘在脖子上的假喉结,“这样, 你明白了吗”
少年不,应该说是少女, 她满头的乌发尽数散落,有几缕搭在肩头, 在昏黄灯光的映照下, 显露出了某种柔美的意味来。
“我是个女人, ”似是觉得这样的理由还不足够说服人, 洛扶殷又补充了一句,“按照大比的规矩,我这样的人是不能参赛的。”
女人,不是武者, 通常来说只有进入女院的份了。而女院的人,是不被允许参与武者间的角逐的。
紫辰麟风被这一连串的理由惊得整个人愣了一好会儿。大约过去半刻钟后,他才看向了披散着长发的洛扶殷。
“你”
不知道为何,紫辰麟风的心里涌现出了一抹隐秘的欢喜,但他觉得有几分奇怪,便又压下了那抹莫名其妙的喜悦。
青年干巴巴道“其实、那个”
“不必多言,”洛扶殷打断了他的话,“我去已决。”
她又重新用发带束起了头发,再度抬起头时,就又变回了那个冷淡的少年郎。
“我推荐进入北滁院的那个人叫章合,先前给你们送消息的人就是他。若是你觉得还需要测试的话,我改日就让人过来。”
紫辰麟风张了张嘴,一时间也想不到该说些什么。
他凝视着洛扶殷的眼睛,严肃道“既如此,那我也没什么可以说的,若是你觉得合适的话,明日便让他前来测试吧。”
洛扶殷松了口气“多谢。”
少年郑重地向着他行了个礼。
翌日清晨,章合被洛扶殷叫到了北滁院。原本他还觉得有些忐忑,但当他一见到洛扶殷时,便什么都不怕了。
洛扶殷身上有一种能让人安心的力量,仿佛只要她在身边,他就能无所顾忌地往前冲。
“这位便是章合,”洛扶殷向紫辰麟风举荐道,“你是首席,规矩由你定,除了医药以外,考什么都可以。”
紫辰麟风点了点头,看向了章合“你随我来。”
章合跟了上去。
原地顿时只留下了洛扶殷一个人。
栖梧背对着洛扶殷,靠在梨树上,手里拿着一杆玉箫,道“为什么要离开”
“理由我已经和首席说过了,”洛扶殷头也不回,“只能说志不在此,更何况,我认为我的某些疑惑已经被解答了,那就更没有必要留在这里了。”
“”
栖梧没有说话,只是将嘴唇靠在吹口上,运气吹奏了一曲。
洛扶殷听懂了,那是别离曲。
别离曲是北疆克苏人送别时才会奏响的曲子。克苏人生性浪漫,爱好自由,一辈子都在不停地流浪,他们和星灵族中别的族群不一样,每个克苏人都会用尽一辈子去寻找离开北疆的方法。
洛扶殷转过身,对梨树后的栖梧行了个克苏人的礼节。
“哈尔米亚。”这是克苏语,意思是心向四方的人永远不会孤独,每个克苏人都会在离别的时候与同伴这样表示。
一曲毕,栖梧放下了手中的玉箫,仰头望着湛蓝无垠的天空。
“弥尔卡洛亚。”他轻声道。
亲爱的朋友,远方是我对你的祝福。
三日后,洛扶殷整理好行囊,带着那只红色的狐狸,独自一人去往了未知的远方。
这一次,她不再是为了沉重的心思而远行,而仅仅只是为了自己的愿望去走遍四方。
从此绿水长流,青山迢迢,有缘再见。
她不知道的是,有几个人站在扬川城的某个角落,目送着她丝毫没有留恋的背影。
“她选择了离开,”郁芮一对着一旁的端玄说道,“这场赌局,是我输了。”
端玄没有说话,远远地眺望着洛扶殷离开的背影,异色的桃花眼里没有什么情绪。
“所有的事情从她进入乌蓬船镇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开始运作,”端玄垂下了眼帘,“避无可避,退无可退。”
言罢,他转身就离开。
郁芮一“我不知道你所说的命运到底是什么,毕竟我并非言灵者,但我想知道的是,你那双眼睛里的世界究竟是什么样子的”
端玄的脚步顿了顿。
他望向扬川上空交织的各种光晕“谁知呢也许是错综复杂、无法预测的未来也说不定。”
“”
郁芮一还想说些什么,却发现对方的身影早已经消失在原地。
城楼上的另一侧,楼朔月望着洛扶殷渐行渐远的身影,自言自语道“这是第二次,不会再有第三次了。”
修刹陆转头看了他一眼,余光又瞥见赫阑匆匆地下了城楼。
他的目光微微闪烁了一下,不知道为何想起了此次洛扶殷莫名失踪的事情来。
明明所有的事情指向的都是那个名为魈的组织,可他却感觉暗中似乎有推手的存在,就是不知道这个人到底是谁。
或许
修刹陆眼眸微沉,面具挡住了他真实的表情,让人很难看出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扬川这边仍然还在涌动着的暗潮暂且不论,骑着马匹上路的洛扶殷却觉得浑身轻松,心情舒畅,没有一刻不想着直奔目的地。
“我们下一站去哪”狐焱问道,“我猜你心里应该已经有了打算。”
“自然。”洛扶殷露出了一抹笑意,“我们先去乌蓬镇调查一些事情,等调查结束之后再去东鲁。”
“东鲁”狐焱的尾巴晃动了一下,“听上去很不错的样子。”
“确实不错。”
洛扶殷嘴角的笑意更深。
“它临近北海,上靠北疆,西接西京,与云海的北岛隔了一道海峡,可以说是一个颇为富庶的地方。东鲁的皇室姓姬,据说祖上还和云海楼氏有些关系,只不过云海楼氏是本家,他们是本家下无法被冠以楼姓的分支。”
狐焱“就好比南海梧桐洲萧氏和南华国叶氏之间的关系”
洛扶殷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正道七大世家之一的萧家如今嫡系的四位分别出自其下辖的四个不同姓氏的家族,萧氏是本家没错,与其他分家是严格的上下级关系也没错,他们之间是互相有着血缘和姻亲关系的。”
“但楼氏和姬氏却并不是这样。准确来说,姬氏其实从很早以前就已经成为了独立于楼氏的势力,两者间并不存在任何血缘关系。彼此间的联系倒更像是是主人家和叛出主人家的家臣。”
“原来如此,”狐焱啧啧称奇,“人类可真麻烦。”
“是啊,”洛扶殷也慨叹道,“若不是我查阅了大量的资料,恐怕还真搞不懂这些家族之间关系。主人家和家臣不是一个姓氏倒可以理解,可这明明都有血缘关系了,竟然还不是一个姓氏的,这就比较神奇了。”
“也不知道萧这个姓到底有什么特别的”
两人一边赶路,一边聊起了大陆上的见闻,没过多久天色就暗了下来。
洛扶殷看着不远处破败的庙宇,叹了一口气。
“看来今夜只能宿在破庙里了。”
狐焱打了个哈切“无妨。”
洛扶殷将马匹牵进了破庙里,将其束缚在了附近的横栏上。
做完这些事情以后,她也没闲着,在破庙的周围摆了好几个阵法后才安然回到了庙宇内。
狐焱“你这是做什么”
洛扶殷拍了拍手上的灰尘“这个地方的风水不太好,晚上可能会有脏东西循着血肉的气息跑出来,摆几个阵法以防万一。”
“脏东西”
炎阳之气颇足、邪灵从来不敢近身的火神殿下表示这种东西离他好像有点遥远。
不过,狐焱倒也没追问什么,洛扶殷这人说话从来都不是无的放矢,届时等入夜以后再看看便是了。
是夜,破庙内的篝火正烧得火热,庙外却传来了滴答滴答水珠滴落在地面上的声音。
狐焱站起身“有什么东西在靠近。”
“别慌,”洛扶殷的手背上的花苞稍稍动了动,吐露出了一点点花蕊,“它们马上就要过来了。”
她的话音刚落,恰好破了一个大洞的门前便出现了一个腐尸的头颅,它红色的眼珠子不停地转动,张开嘴露出了尖锐的獠牙,黄澄澄的涎水和腐烂了一半的舌头让人看了便犯恶心。
“这是什么”狐焱嫌弃地扭过了头,“好丑”
洛扶殷淡定道“这叫走尸,这个破庙之所以荒无人烟,是因为这里曾经死过不少人,所以才会养出这种要食人血肉的邪物。”
“你和我在一起,身上能克制邪物的气息被掩盖,遇见这种脏东西的概率会更大些也实属寻常。”
少年喟叹了一句。
此刻,她手上的花苞已经完全盛开,庙宇外顿时散发出了一阵强烈的白光,将走尸吞没在一片燃烧着的火海之中。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洛扶殷垂着眼帘说了一句佛号。
狐焱无语道“你是故意的”
“算是吧,”洛扶殷笑了笑,“这叫超度,而非杀生,更何况那些走尸留着也是祸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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