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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8、第128章
    菁华武会最后的大比开始没几天, 就迎来了陷空岛一年一度的祭祀日。

    海沧城内几乎是明显能让人感受到了祭祀日对于海沧族人的重要,家家户户都在门前挂上由漆上了金粉的麦穗,隔着老远都能闻到来自麦穗上被浸染而出的花香。

    海沧族的这一任祭司是族里最为年长的人物, 据说已经有了两百多岁的高龄。海沧族虽然人人尚武, 但实际上高阶的武者并不多, 就算是这位祭司也才不过先天而已。

    洛扶殷站在客栈的二楼,低着头看着堆满鲜花的车子从眼前宽阔的街道上驶过,那位年迈的祭司就盘腿坐在车上, 穿着一身黑色的袍子, 脖子上戴着一圈银饰,浑身上透着一股不苟言笑的气息。

    花车的后头缀着乐队, 吹奏着洛扶殷不知道的曲子, 于无边的怪异中含着淡淡的神性。

    这时,天空中突然间落下了花瓣雨,伴随着屋顶上银铃的声音,让人感觉花车上年迈的祭司顿时变得年轻了起来。

    洛扶殷目送着车队渐行渐远。她伸出手, 接住了一片雪白的花瓣,美人纤细白皙的手指与散发着淡淡香气的花朵, 美好得像是一副画卷。

    花车在走过这条街的尽头以后,只要再过一座拱桥, 就能直直的到打祭坛所在的地方。

    这座祭坛对于海沧族人来说似乎很重要, 平日里都有专门的人员把守在入口, 禁止一切外来人员靠近祭坛, 到了祭祀日这一天,守卫不减反多,来来往往的皆是手里持着兵器的海沧族武者。

    岳华书院一行人就坐在桥头的那间客栈大堂中,眼睁睁地看着队伍缓缓路过, 进入到祭坛所在的那条街上。

    “这老巫婆嘴里不知道在念叨着什么,听着让人觉得怪头疼的。”

    谢曦沉轻嗤了一声,示意同桌的伙伴往桥的另一边看去。

    “你们说,这些皇室子弟所站的位置是不是有点奇怪”

    众人顺着他的视线往对面看去,发现有一堆衣料华贵不凡的公子哥们正凝视着队伍的某个角落,以至于全然没有发现坐在对岸的他们。

    陵霄沉声道“他们在看黄金降魔杵。”

    “五十年前带出的那个”谢曦沉挑了挑眉道,“如果是这样子的话,那就有意思了你们谁知道那个黄金降魔杵有什么用吗”

    “不知道。”几人都摇了摇头。

    陵霄继续说道“有传说,跨越海雾区就能找到去方外之地的道路。这黄金降魔杵既然是从方外之地带出来的,那肯定有其独特的地方。”

    “独特么”

    谢曦沉沉思了一会,“对了,那个带出黄金降魔杵的人怎么样了”

    “死了,”这次是向来寡言的修刹陆在回答着他的问题,“据说在拿到黄金降魔杵后的第三天里就患上急症离开了人世。”

    谢曦沉咋舌道“这玩意儿这么邪乎的”

    “更奇怪的事还在后头。”

    陵霄的目光微微闪烁了一下,“这黄金降魔杵不能直接用手碰,碰过它的人都会因为莫名其妙的原因而死亡。”

    “那既然如此,这么危险的东西,祭祀的时候又为什么要把它带出来”谢曦沉疑惑道。

    陵霄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是壁画。”

    修刹陆拾起桌上的茶杯,倒了一杯茶水,稍稍抿了一小口。

    “什么壁画”

    “陷空岛的听海崖下有一个山洞,山洞里有关于这个黄金降魔杵的壁画别问我怎么知道的,问就是曾经在藏书阁里看过的一些游记里有记载过。”

    修刹路的一句话堵上了谢曦沉接下来的问题。

    谢曦沉颇为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

    祭祀的队伍仍然还在行进着。

    乐队的乐声似乎已经进行到了高昂之处,随着某件乐器的一声尖啸,所有的声音戛然而止。

    祭司拄着拐杖,从车辇上走了下来,光着脚踩在血色的地毯上,笔直而缓慢地跨过了六个火盆。

    祭坛的位置很高,需要年老的祭司一步一步地从底层踩着台阶往上走。她每走一步,身上的银片就会泠泠作响,彼此敲击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

    时间漫长而无趣,可伫立在祭坛入口处的司仪却仍旧是一副严肃的表情。

    直到老祭司终于到达了祭台的最高处,她转过身,身后顷刻间便燃烧起了熊熊烈火,热烈得仿佛在燃烧着生命。

    洛扶殷遥望着远方聚集的云层缝隙间漏下了一道光束,恰巧就落在老祭司的身上。那个在她眼里犹如一个黑点的人在阳光下张开了手臂,像是在沐浴着来自遥远神域的荣光。

    洛扶殷不相信没有来由的祭祀,她一直觉得祭司的所有行为应该是在遵守着某种外人不知道的规则。

    这个规则是什么呢

    “是深海镇魂曲,”狐焱终于看出了其中的一点规律来,“深海镇魂曲是水族每年在特定时间咏唱的祭祀用曲,通常的作用是安抚躁动的灵魂,但其实我觉得与其说是安抚,倒不如说是镇压。”

    洛扶殷不解地看向坐在窗台上的红狐。

    狐焱道“父神的手里有过一柄黄金降魔杵,但他后来将其交到了霖的手上。黄金降魔杵自带调解的能力,可以镇压扰动的灵气。如今所谓的海雾区,可能就是黄金降魔杵在调解灵气的区域,一旦取出它,此处的灵气自然会变回紊乱的状态。”

    “父神”洛扶殷还是第一次从狐焱口中听到这么新鲜的词语,“或许应该称之为创世神”

    “可以这么说。”狐焱点了点头。

    他继续眺望着祭坛方向处的情况,在瞥见了那柄黄金降魔杵的时候,蓦地轻笑出声。

    洛扶殷问“你在笑什么”

    “我在笑这所谓的海沧族自取灭亡的行径。”狐焱眯起了眼睛,“他们所谓英雄并非真正的英雄,只不过是个伪善的小人罢了。”

    “沾沾自喜以为自己得到神谕,认为自己所行之事是绝对的正义,这不是伪善,又是什么”

    祭祀结束后,整条街都弥漫着馥郁芬芳的鲜花气息。

    原本应该代表新生的落花如今在洛扶殷的眼里,反倒沾染上了一层不祥的阴翳。

    她一直都在想着,是不是只有在种下了因之后,才会得到这样的果。

    或许正如她在扬川时感受到的那样,冥冥之中自有定数,所有本该属于这个世界的,终有一天会回到这片大地上。

    悬挂于天际的太阳会东升西落,挣扎生长在草原上的野草也会枯荣更迭,看似逝去的时代是否也会如此呢

    这仿佛就是个无解的怪圈。

    洛扶殷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是自己来到这片异世界的土地上,现在转念一想,既然所有的事情都曾有过缘由,那么理由也许就是她本就属于这里归宿在这里,轨迹在这里,连消亡也在这里。

    回不去了,这次是真的回不去了

    洛扶殷在心底默念着一个又一个名字,将他们咀嚼在口中,碾碎在心间,再盖上一层薄薄的轻纱仔细呵护从今以后她不再是异界来客,而是真正存于这个世界的一滴水,一朵花,一颗渺小的粟米。

    她无知无觉地走到了城墙之上,眼前是染着薄红、鱼鳞一般层层叠叠的云。远方的云层间漏出了浅蓝色中混着一丝紫调的天空,愈往城墙而来,天空的颜色愈是浅淡。

    自然界总是鬼斧神工的,就连那遥远的天境,对于每日仔细观察的人们来说,也存在着些许细微的差别。

    此处黄昏的清风潇洒地从洛扶殷身边拂过,带起了她脑后的青丝与宽大的衣衫。

    狐焱在她的身边化作了人形,暗红色微卷的长发,狭长的狐狸眼,妖异的容貌,与素来清淡的洛扶殷相比,莫名有种仙与妖同框的感觉。

    “今天的落日似乎格外的好看。”

    狐焱的声有些淡,听不出什么多余的情绪来。

    “的确是很好看,”洛扶殷的眉梢眼角如同淬了冰一般,相较于平常而言,显得更为凌厉了一些,“但也就仅此而已罢了。”

    她的意思是,落日的确很美,可景色就只是景色而已,不可能转化为其他的东西。美是一种非常直观的感受,至于能不能带来愉悦的情绪,就要看当事人是怎么想的了。

    洛扶殷对于美景没有任何想法,也就不会存在着有失偏颇的心绪。

    而狐焱却从中嗅到了一些别的什么东西。

    他感觉洛扶殷似乎是在悲伤。

    两人陷入了一种奇怪的沉默氛围之中。

    洛扶殷平时就不是个话多的人,除非有必要,否则她甚至都不愿意再多说一个字。

    狐焱则比洛扶殷要开朗许多,可如今面对着洛扶殷的不发一言,他也着实是无话可说。若不是正在拼命揣测着洛扶殷的想法,恐怕他也没办法继续保持着两人间如此诡异的安静。

    到底还是不够了解。

    狐焱叹了口气。

    洛扶殷这个人真的好难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