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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歹毒负心汉
    城外,破庙。

    易冷和阮栩两人连夜策马逃离山寨,终于到了钥城城外,但是两人出来太急了,没有路引也没有钱,自然进不去了。

    奔波了一夜,阮栩精神有些不太好,他本就在山寨的时候脾气犟,没有多吃东西,也比不得易冷从小习武的身子。此时靠着观音坐台下轻阖,半散发在肩上,半阖眼的烟雨眸,竟如睡莲般动人。听闻身旁的动静,立即抬眼看向易冷。

    易冷只好说“我出去一下。”也不好直说,他出去偷点钱和衣服,不能暴露他曾经作奸犯科的身份。

    阮栩点点头,看着他离去。

    幸而天还没完全亮,毕竟易冷穿着喜服,亮眼的很,而且他也没有易容,主要是没有易容的工具,这张脸太过招摇,害怕被祁门的眼线看到那就完了。

    很快,易冷就拿到了一些农庄晾在外面的旧衣服。

    其实他也不是没想过抛下阮栩,毕竟对方是大少爷,自然可以回去大宅子里当少爷,犯不着跟他这个亡命天涯的杀手绑在一起。但是想了想,这荒郊野外的破庙,他眼睛又不好,遂作罢。

    天亮了,杂草上的露水还在,晨曦落在青青的叶子上,晶莹地透着光。易冷远远地见着阮栩在庙门口,听着他的脚步声,抬脸远远地遥望着他,朝他一笑。

    清浅的笑容,如穿过薄雾的晨曦。

    易冷的脚边不由一顿,竟然有点不知怎么迈步向前了。

    很久没有人对他的回来露出笑容了,以前并不觉得有多稀奇,也似乎从来没有怀念过,但是此刻见到后,竟然发现自己在这个世界还有人对他的回来露出笑容。

    不是冷笑或是嘲笑,真真切切的笑。

    易冷将衣服扔给他,说“换上吧,我们进城。”

    为了掩人耳目,易冷只好将自己的脸用灰尘泥土弄脏,尽量符合身上穿的衣服的身份,还有头巾包住头。主要是他真的怕被祁门的人发现。

    他也随便捧着一把灰就往阮栩脸上抹,皮肤触感跟唇瓣一样柔软,甚是光滑,抹的易冷觉得甚是舒心。

    这一举动来的突然,阮栩还有点怔住,易冷边抹边说“你长得太好看了,得弄丑点进城。”

    于是,阮栩也拿了一把灰往易冷脸上抹,但是很慢,与其说是抹,更像是摸。

    “你更好看。”

    易冷觉得他胡扯,说“你看得清我到底长什么样”

    阮栩的手在他脸上摸了几下,从眼角到鼻子,说“仔细的地方,我摸出来了。”还冲他一笑,“我看清了。”

    易冷不跟他争辩,带着他趁着早上人多蒙混进城里。

    熟练了这一杀手的活儿,当个小偷不在话下,而阮大少也并没有太过正义感,他们很快就进了城。易冷找到了一家小摊先坐下吃个早饭。

    早摊儿的人陆陆续续地来了,蒸笼在冒烟,豆花儿上盖着透孔的白布,味儿就从白布的网孔里升腾而起,掀开白布勺一碗豆花儿,再浇上汁水,撒上点葱花,让人胃口大增。

    早摊儿的老板和老板娘心眼子很好,来往来吃早点的人都是些来歇脚亦或者进城的人,见着易冷和阮栩脸脏兮兮的,也没有赶他们,热心相待。

    这种早市的人烟气,易冷很久没有感受过了。

    易冷夸赞了几句这里的早点,阮栩侧脸看他,说“下次再来这里吃吧。”

    易冷没多想,只说“好呀。”

    找了个客栈落脚,易冷想了下,开了一间房。

    因为他觉得只需要一间就够了,接下来主要是给阮栩住,他用不着,毕竟他的确不是很想跟阮栩扯上关系,他还是个被多方通缉的人,还是别拖累人了。

    终于有时间后,他问了阮栩怎么会被山贼劫去,阮栩只简要地说了他在找人的路上,不小心就被山贼劫道了。

    “所有人都死了,就剩我一个。”他微垂头,烟雨眸里若隐若现的悲伤,那马车里尽管有些是二娘的人,但是有些人却是对他忠心耿耿的。

    易冷不知道怎么说下去了,想要安慰别人,却发现自己不会安慰人,他以前也不怎么干这事。

    沉默了半天,只说了句“想开点。”

    阮栩“”

    易冷想着,阮栩既然是大少爷,而且阮家在全国都有茶叶店铺,只要他跟家人联系上,那么阮家的人肯定就会来接他。

    这个时候,他还没想到去问对方接下来有什么打算,亦或者是阮老爷死后阮家发生了什么,阮栩为什么要出来找人,这个人又是谁诸如此类,他根本没想到去问。

    亦或者,他根本还没放心上。

    他一向都是不想花时间去了解,一旦了解,或多或少就会形成一种牵连。

    没必要。

    于是,他出门时,阮栩问他去哪里。毕竟阮栩不是安小侯爷这等心脏强大的人,直接说散伙似乎不太好,他只好委婉地说“我出去一下,你歇息吧。”

    他觉得阮栩这么聪颖,他又只开了一间客房,现下将阮栩安顿好了喊他歇息,阮栩应当明白是什么意思的。

    阮栩回道“好。”如同往常应承他一般,只是还看着他的背影,即使看不太清楚。

    临走时,易冷将一袋银钱放在桌子上,好让阮栩在等阮家人来接的这段时间也有钱度日,免得日子过于拘谨。

    “要说这北漠蛮子也真是够狡猾,当初与我国谈论割地之事时,默不出声,任由我大宏国的使者舌战群儒,眼看着就占上风,却在安大将军出兵平定平西战事时,出兵攻打我们的泰越城,一下令就是屠城,那是哀嚎遍野,听说那里的血都没过人的脚腕,尸体堆得山高”

    说书的老头抑扬顿挫,激起听书的人一片怒吼,纷纷咒骂着这些可恶的北漠蛮子,恨不得自己上身去杀敌。

    易冷坐在楼上,一边吃着花生,喝着茶,听着这说书,一边思考着今后该怎么谋生。

    他还没离开钥城,原因是他现在也没想到今后要干什么,干脆先在茶馆听清楚当今世道是个什么变化,再作打算。其实,他原本逃出来后,是要去找陆舍的,原因之一是陆舍的毒药很好用,他想多要点,原因之二是他想要偷师。

    不过这先不急,慢慢再来谋划,而且现下他也需要本钱,还不如等他凑够钱再走。他得先想明白今后他能以什么谋生,更何况他现在大概被三波人马追杀,必然是不能以真容示人,易容也需要材料需要本钱。

    那么他会干什么呢

    杀人放火下毒偷东西

    易冷扶额,仔细一想,他来到这世界,会的尽是些犯罪手段。

    或许,眼睛不好的阮栩都比他会挣钱

    总不能一辈子干违法的事情,他这么努力逃出来,不就是要洗心革面远离人渣吗

    想不到干脆先不想了,易冷将钱放下,打算先出去找找有没有陆舍的线索。这些年他跟陆舍的联络,一直都是用一种很隐秘的方式进行联系,一般都是在某个城镇里陆舍给他留下线索,表明他会去哪里。

    因为陆舍的行踪太过飘忽不定,之前易冷知道他是要往江北的城镇而去,所以从安小侯爷那逃出来后就一路向北。这么多天过去了,也不知道陆舍会不会拐弯不去了。

    路过当铺时,易冷竟碰见了祁门里的人,对方是易容的,但是那股子气息,他能感觉出跟旁人有些细微的不一样,还碰见了一两个眼线。他们都是面容普通。只要街上人稍多,他们就会瞬间泯然众人,但是同时他们在街上做着无关的事情,其实是在仔细观察着目标的人,含有一种不经意的警惕。

    看来这座城里有着祁门的任务对象,但这也够易冷心惊胆战了。

    幸而,他没有露出马脚,淡定地装作路人,该走走该停停,对方心思还放在任务对象上,没有留意到他。

    看来这钥城不能久留了,他得尽快动身离开。

    但搜寻了陆舍的线索后,天色已黑,城门已关,易冷只好谋划明日早晨再动身。

    春日的清晨,仍有些寒意,柳树枝头氤氲着青雾。天吐露鱼白,行人脚夫便开始走动,为了生计,开始了一日的劳作,在劳作之前,稍微片刻的歇息便是在早摊儿上吃早饭。

    早摊儿上的人三三两两地坐着,街上出现了第一缕人烟气便是这些摊儿升腾起的烟气。

    人都是些熟面孔,大都是早上一起吃过几口早饭的人,是些穿着朴素之人,其中也有个穿着朴素但面容出色之人,熟练地坐在其中,似乎早已经来了许多次。

    他每日都来,都会叫一碗豆花儿浇上汁,慢慢吞吞地吃着,吃相极其秀气,这些人都早已熟悉他,知道他眼睛不好后,或多或少在视物方面都会帮助他。

    这时,有几个妇人拉着孩子过来,找着这男子,着急让他给看看孩子的病情。他们皆是衣衫褴褛,灰头土面,生活窘迫,因怀中羞涩,根本看不起病。

    男子声音温和,眸子望着孩子时,烟雨纷纷,望着人时情深至极,一下子让孩子定了心神,哭闹也少了。

    “别怕,我来把把脉。”

    妇人紧张地看着他,男子松手,温和地宽慰她“没什么大碍,我说个方子给你,你记住,去药房去抓即可,吃两三剂就行了。”

    “好好好真是不知道怎么感谢您呐”妇人连连道谢,男子摆手表示不用放在心上。

    接下来,他又在早摊儿旁边接看了好几个人,一直没有停过,但是态度一直没有丝毫不耐烦,温和有礼,让人感觉如沐春风。

    早摊儿的这些人都有些熟悉彼此,空闲时免不了谈论几句。

    “这日子是一天天的不太平了,前阵子的北漠蛮子可真是吓死人了。听说死了好多人。”

    “但愿不会到这里来吧这赋税是越来越高了,也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头,我家收成今年都不太好,家里还有几张嘴等着吃饭呢。”

    “可不是,这进城门的钱也比往常的多了,我家进城卖出去的东西都不一定能填得了这个数”

    说这些时,一直在旁边默默听着的俊美男子突然出声问摊儿的老板娘“你们这摊儿的事儿解决了吗”

    老板娘也跟着诉苦“官府最近说是要整顿街市,我们这摆摊儿的都要递文牒上去,这我们哪里有路子啊,人家前阵子就已经交银子上去搞这什么文牒了。唉估计也只能再开几天就要走人了。”

    其他人也一眼惋惜,叹息不已。

    一时间,众人愁眉苦脸,比起远方的北漠蛮子的军队,他们更关心眼前的生活艰难。

    有人见着那公子面色微带愁绪,大概知道他所为何事了“这摊子还不会立即不见,兴许这几日,你等的那人就来了,你也不用过于担忧。或者你再说详细点他的样子,我们也好帮你找找。”

    那公子沉思了下,还是说出那句“他长得很好看。”

    众人“”

    有人扯了扯那位还想再问的人,很快大家都明白了,眼睛不好,再详细能详细到哪去。

    那公子似乎也觉得自己说的不太详细,再补充了一句“他的心地很好。”说着,唇边浮现一抹笑,像是想起了什么美好的事情,“声音也很好听。”

    众人“”

    甚至有人开始认为这公子是不是被人给骗了,毕竟这公子看起来甚是好看,心又善,保不齐遇上了负心汉,看他穿着朴素,说不定还被骗了钱财。

    真是好歹毒的人

    一个面容普通,看起十分木讷的男人似乎也是刚来这里的,不甚了解情况,于是在老板娘端上豆花的时候,小声问着老板娘“这公子是怎么回事呢”

    老板娘叹了一声说“这公子在这等人呢。都等了好多天了,下雨也来,有时候就在那撑把小伞,衣服都淋湿了还在那等。有次有孩子哭闹拉肚子,他给看了下就好了,后来就好多人找他看病。”

    后来,渐渐地,这些贫苦的人家就听闻了在这早摊儿的早上,有个人美心善的公子在这里行医,给的方子让她们抓的药很便宜,而且看病还不收钱,

    “按理说要来早就来了,但公子偏偏说那人答应了他还会再来的,硬是不相信他不会再来呢。可能就是欺负这公子眼睛不好,你说这人怎么就这么坏呢唉”

    那人问“那那就没人告诉他么”

    老板娘说“怎么可能没有呢,每次一说,这公子就要生气的。生起气来可怕着呢。渐渐就不敢与他说了,只能让他自己明白遇着负心汉罢了。这负心汉真是良心被狗吃了的东西。”

    老板娘摇摇头走了。

    这歹毒又坏的负心汉,正是易冷良心还被狗吃了。

    易容了的易冷“”

    他只好一边吃着豆花儿,一边留意着阮栩那边,心里五味杂陈。

    但实在困惑阮栩为何这么执着地在这里等他,难道是觉得这里离着城门进,他要是嘴馋了出城的时候过来喝碗豆花的时候逮到他

    等到了中午,阮栩还在那,阳光已经有些炽热了,落在他的身上,本来是温暖而热烈的温度,但罩笼在他身上,反倒显出了落寞之感。

    有时候老板娘喊着他进来坐着避阳,他会坐一会,坐的正是一开始易冷带着他吃豆花的位置。

    早摊儿都要收摊了,阮栩还是忍不住问“过几日真的不能再摆了吗”

    “是的我们也准备收拾回乡下了。”老板娘实在看不过眼,还是劝了“公子你长得好看人又好,还是回家吧。不要再等他了,过去就过去了。人要往前看。”

    倚靠在不远处窥视着这边情况的易冷,默默地点了点头,还是回家吧,等他是没有前途的。

    他这么倒霉,逃出来还连着遭遇两次大坑,带着他也只会让他倒霉而已。更何况他自己接下来都可能养不活自己了,阮大少你还是快点回头是岸吧。

    阮栩没说话,老板娘苦口婆心,说教的情绪上来了,抹布一扔,坐下来又说“这人要自己放过自己,你起初觉着他好,其实不一样的。你当初看不出来那是坨狗屎,或许是你当初瞎了呢”

    现在还是半瞎子的阮栩“”

    被说成狗屎的易冷“”狗屎就过分了啊

    老板娘捂嘴,不好意思地说“真是对不住,我这嘴就是碎,我不是讽刺你瞎的意思。”

    阮栩终于出声了。

    “你说我瞎没关系的,我没生气。”阮栩声音依旧平和,但平和得有些风雨欲来的含义,“可是他不是狗屎,他怎么能是狗屎呢如果这样的话,那我也是苍蝇了。”说罢,阮栩就起身告辞。

    老板娘也没敢说话,只能赔笑着,心想着这公子平日倒是温柔得很,一旦说些那人的不是,立即就变的可怕起来了。

    阮栩离开了早摊儿后,已经是中午,他又去了是诗画铺,怀里抱了几个卷轴回到了客栈。

    易冷想了想,城门现在还开着,等到关城门还有段时间,先跟着吧,也不耽误时间。

    那个房间依然是易冷给他订下的那个,窗户打开,房间光线充足,正好让易冷看到阮栩在干嘛。

    阮栩将卷轴摊在桌子上,颜料排好,低着头,仔细地沾染染料在笔上,细细地涂画着。

    他的眼睛不好,只能凑得很近看着卷轴下笔,还得仔细些卷轴不被压到,缓慢地涂画着,极其认真细致,光线落在他侧脸,坚韧而美好,偶尔他的嘴角还微微弯起,似乎想起了什么美好的事情,让人看到也不禁会心一笑。

    安静,柔和,阳光,美人。

    还十分坚韧,甚至可以说是顽固。

    仿佛受到感染似的,不知不觉地,易冷的嘴角弯了些许弧度,心情也轻松了些。

    房门只响起了一声,房门立即就被打开了。

    易冷有些诧异地看着开门的阮栩,阮栩看着他,一如既往地露出笑容,就像刚刚窗棂上洒满的阳光,说“你回来了。”

    易冷也笑了,完全真心实意的,点头回“嗯,我回来了。”

    阮栩让他进来,熟练地给他倒茶,仿佛一切无事发生似的,这反而让易冷有些过意不去,易冷顿了下,又说“让你等久,不好意思。”

    阮栩摇头,根本不在意“这算什么久,没盼头才叫久。”

    易冷一愣,笑了,倒没想到他居然这么会说。

    他的视线扫过桌上的卷轴,那似乎是一副未完成的画。他知道这个,大概就是帮书画铺做抢手,帮人画画,然后冠上别人的名字,这也是赚钱的一种方式,不过这很少有人做,毕竟要画功不错,但是画功不错的文人大多清高,根本看不上这种抢手的活儿。

    以前服侍阮栩的时候,他就知道阮栩的画功似乎不错,不过他眼睛不好,很少画画,因为容易费眼睛,还得靠得很近,颈椎也容易劳累,身为大少爷的他,自然不用画画来维持生计了,当然不用画画来折磨自己。

    阮栩过来收起卷轴,淡淡地一笔带过“这是无聊的时候,画着玩的。”

    易冷不禁问“我记得我给你留下了钱。”

    阮栩说“我知道。”说着,他去床头下掏出了那袋银子给易冷看,分文未花。

    易冷疑惑,问“你为何不用”

    “我不想成为你的负担。”阮栩蹙眉,目光坚毅无比,“我想跟你同行,不是单单是你拖着我。我也可以养活自己的。”

    易冷久久未言,看着阮栩,像是重新认识了阮栩这个人。他笑了下,收回钱袋说“倒是我错了。”

    阮栩依旧对他耐心“怎么了”

    易冷笑而不语,说“我能问下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还有你为什么要不回家是发生了什么吗”说完后,他觉得自己太多问题了,只好尴尬地补上“你要是不愿意告诉我就算了”

    阮栩定定地看着他,目光渐渐发亮,破开了烟雨的迷蒙,像是守得云开见月明般的光亮,说“我一直在等着你啊。”

    作者有话要说易冷你怎么就清楚我长什么样了

    阮栩淡定我摸到眼睛鼻子了啊。

    易冷那不是还有嘴巴吗

    阮栩沉默,继而亲过就知道了啊

    易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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