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项梁拿出东西,众人的目光齐齐落在桌上。
只见那桌上放着一张画卷。
虽然画卷的图案很抽象,但众人还是能从眉宇间,判断出那是一个少年。
“此人便是黎安君,乃秦王政十九子,在去频阳之前,平平无奇,且不受秦王政重视,后来去了频阳,一飞冲天,才有今时今日的地位。”项梁说着,将目光投向张。
张良盯着画像看了片刻,然后眯着眼睛道“这么说,黎安君也是隐忍之辈”
“不错”
项梁点头道“一个懂得隐忍的皇子,有可能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可怕。”
说着,环顾众人“诸位应该知道,秦国这几年越发虚弱,国库空虚,徭役严苛,百姓被压榨得苦不堪言,只要再等一段时间,定然会激起大量民变”
“到那时候,民心可用,我们随时都可以竖起反秦大旗”
“但是。”
他话锋一转,接着道“这个黎安君破坏了一切。”
“别的不说,就说那高产粮种,每亩可达两千多斤,若是百姓得了此等粮种,必定能安然过活,到那时,我们恐怕很难鼓动他们反秦”
听到这话,众人脸色突变。
每亩可达两千多斤的粮种
这,这怎么可能
世上怎么会有此等神物
就在众人惊疑不定的时候,项梁又发话了“诸位的心思,项某都明白,但高产粮种之事,绝无虚言,你们如若不信,可派人去东欧边境打听”
“东欧边境”
张良愣了愣,然后有些疑惑的望向项梁“莫非前段时间的会稽暴乱,与项公有关”
“嗯。”项梁点了点头说道;“我们本想去会稽那边发展一些势力,后来看到原东欧土著与会稽边民争执荒地开垦,就心生一计,扰乱百越。”
说到这,又叹了口气,摇头道“然而,谁也没想到,原本冲突加剧的双方,忽地和平共处了。”
“莫非就是因为这高产粮种”张良追问。
项梁如实答道“这高产粮种名为红薯,既可以当主食,又可以当菜,且味道可口,十分高产”
“边民开垦荒地,除了秦国新政外,更多的是吃不饱饭,如今有了红薯,再也不愁吃不饱饭,所以放弃争执是必然的”
“只是,如果朝这个方向发展下去,大家觉得,十年之内,秦国有覆灭的可能吗”
“”
听到项梁的问话,众人顿时有些忐忑。
就在这时,张良苦笑着摇了摇头“如果真是项公说的那般,别说十年,恐怕百年都不会覆灭”
“百年”
赵歇皱眉“那咱们岂不是有生之年都看不到秦国覆灭了”
“看不到秦国覆灭只是其次,真正可怕的是,秦国走出困境,回过头来收拾我们”田儋叹息道。
“那咱们该怎么办”
魏豹两眼一瞪“总不能坐以待毙吧”
“魏兄切勿懊恼,且听某把话说完。”
项梁抬手示意魏豹冷静,然后又朝众人道“前段时间的陇西之战,诸位也应该听说了,通武侯之子王离,率三千轻骑,五百鬼面骑,以及两千步兵,横扫大月氏,几乎全歼六万骑兵”
“据说,王离正是用了黎安君的计策”
“哦”
坐在一旁饮酒的项羽眉毛一挑。
对于什么阴谋诡计,
他根本不感兴趣。
在项羽看来,只有那种正面对战不能取胜之人,才会用阴谋诡计。
而他从来没有正面对战不能胜之人,所以,他也不屑用阴谋诡计。
“听叔父的意思,这黎安君还能领兵打仗”项羽喝了口酒,饶有兴趣的问道。
项梁知道项羽的性格,所以也没藏拙,便直接说道“王离与黎安君是至交,据说临行前,黎安君亲自为他送行,并给了他一个锦囊。”
“因为王离的新战略与通武侯原定的战略有冲突,内史腾曾与王离激烈争吵过,这就说明,王离的新战略,肯定与黎安君有关”
“毕竟王离乃通武侯之子,如果事先有新战略,他肯定会跟通武侯商量,不会到了前线,突然改变既定战略。”
听到这话,一旁的赵歇忽然脸色一沉,冷冷道“年初的时候,东胡王曾派人来知会老夫,说有人能帮我们复国,我们本想趁着秦国无暇顾及其他的时候,攻占几座城池,有自己的一片地方。”
“可是,就因为王离,他只用了不到一个月时间,就击退了大月氏骑兵,使得我们的计划全部失败了”
“该死的王离,该死的黎安君”
说到这里的时候,魏豹,田儋,还有赵歇几人,齐齐攥紧了拳头。
他们之前都在骂天道不公,庇佑暴秦,如今知道所有的罪魁祸首,都源自赵昆,不由怒上心头。
而项梁,似乎感觉时机已到,便朝众人叹道“黎安君不死,吾等复国无望啊”
听到这话,魏豹连忙朝项梁拱手道“项将军,是我把您从江东请来的,但是看情况,您比我还了解这黎安君,还请项将军主持大局”
“不可”
项梁摆手,然后站起来朝众人道“诸位都是各国的王室后裔,而项某不过是楚国之臣,何德何能主持大局”
“实在是不敢当,不敢当啊”
“项将军谦虚了,谁不知道你们叔侄二人在江东声势浩大,手下的猛将更是数不胜数,而且您侄儿项羽,勇猛无敌,我们也略有耳闻,所以还要仰仗项将军才是”魏豹再次朝项梁拱手。
“不错,项家乃忠义之后,吾等愿听项将军的”众人点头附和。
这时,一旁的项羽再次站起身,朝项梁道“叔父,既然诸位豪杰都看重叔父,那叔父就不要推辞了”
“不过。”说着,他话锋一转,接着道“我倒是有个不一样的建议”
“嗯”
此话一出,众人齐齐朝项羽望去。
却见项羽端起酒碗一饮而尽,然后舔了舔嘴唇,咧嘴笑道“既然阵仗都拉这么大了,不如一不做二不休,来番大作为如何”
“如何大作为”魏豹疑惑的追问。
项羽看了魏豹一眼,然后朝众人道“杀一个小小的黎安君有什么意思依我看,不如杀了嬴政,一老白了”
“只要嬴政一死,所有的事情不都解决了”
听到这话,所有人都为之一愣。
紧接着,一阵倒吸凉气的声音,骤然在房间内响起。
刺杀嬴政
好家伙
真特么好家伙
果然不愧是江东项籍这也太疯狂了
大家聚在一起,是为了杀掉黎安君赵昆。
可不是为了杀始皇嬴政。
而且杀嬴政和杀赵昆,完全是两个概念啊
“呼”
“呼”
众人齐齐吐出几口浊气,然后像看疯子一样看着项羽。
直到房间里的气氛,变得十分凝重,项梁才赶紧出声“羽儿,快坐下,不可胡言乱语”
“叔父,你们在怕什么”
项羽皱了皱眉,然后目光冷冽的望向众人“我们这么多人聚在一起,就为了杀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有什么意思”
“再说,嬴政有那么多儿子,今天是黎安君,明天是嬴安君,总不能他看重一个儿子,我们就杀一次吧”
听到这话,众人面面相觑。
从某种角度来说,项羽的话不无道理。
可是刺杀赵昆,明显比刺杀嬴政容易啊。
嬴政是谁
大秦始皇帝
且不说暗中保护嬴政的黑冰台,铁鹰卫。
就说那十万禁军,有多少人能冲进十万禁军的保护圈
万一被困住,跟送死有什么区别
更何况,谁特么一开始就选地狱难度
看着周围默不作声的各国王室后裔,项羽嘴角扬起一抹不屑的冷笑。
什么狗屁王室后裔,不过就是一群鼠辈而已。
总有一天,自己要凌驾所有王室之上
心中这样想着,项羽又冷冷道“今天杀了赵昆,明天还有赵昊但若直接杀了嬴政,那就不一样了”
“只要嬴政一死,秦国必定陷入内乱,而我们亦可趁势崛起,这岂不是两全其美的事”
说完,又扫视众人,道“刚才你们说,有了那红薯,秦国恐怕百年难覆,既然如此,何不放手一博”
话音刚落,一旁的赵歇斟酌了片刻,然后朝项羽道“少将军,话虽如此,可杀嬴政跟杀赵昆,完全是两回事”
“我们刺杀嬴政,能成功自然是好事,可若不成功,我们便要搭上身家性命啊”
“是啊,这样做太危险了”田儋点头附和。
魏豹也依言托词“嬴政身边的禁军太多了,而且暗中还有黑冰台,铁鹰卫守护,我们根本无法对他下手”
听到这话,韩成也小心翼翼附和“对对啊”
“哼”
项羽朝韩成冷哼一声,脸上的表情愈发不屑。
而这时,始终没有开口的张良,却皱起了眉头,若有所思。
项羽自然也注意到了张良的举动,于是伸手指了指张良,笑道“你们瞧瞧,成大事者,从来都是敢作敢为之辈”
“当初张子房博浪沙一击,惊动天下,虽然假借他人之手,但好歹也是勇士,我们这么多人聚在一起,难不成还会害怕”
“真要是怕死,我看诸位不要复国了,赶紧回家种田服徭役得了”
说完,项羽环抱双手,昂首挺胸,一副你们不过尔尔的样子。
啪
项梁见项羽目中无人的样子,顿时火大,三步并作两步,一耳光扇在项羽脸上“羽儿住口还不快给大家道歉”
“叔父”
项羽被这一耳光打懵了,缓了缓,然后怒视项梁。
项梁恨铁不成钢的斥道“复国之事,岂能儿戏别在这胡言乱语了”
“我”
项羽本来怒火中烧,但看到项梁严厉的目光,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最终环视众人一圈,无奈的
坐了下去。
然而,就在众人以为闹剧结束了的时候,一直沉默不语的张良,忽然朝众人开口道“诸位,在下觉得,少将军说的话,不无道理”
嗡
此话一出,众人如遭雷击,脑瓜子嗡嗡的响。
什么情况啊这是
怎么连张良也跟着发疯了
他莫非觉得,现在的始皇帝,还跟当年博浪沙的始皇帝一样
就算是头驴,也知道吃一堑长一智啊
“诸位,且听张某把话说完。”
眼见众人面露不解,张良笑着道“刺杀始皇帝,想必在坐的诸位,没有谁能比张某有经验吧”
这不是废话吗
博浪沙一击,闻名天下,你张良张子房,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肯定是你有经验啊
众人心里翻了个白眼,然后齐齐望向张良。
却听张良又道“其实少将军想杀始皇帝,我也能理解,因为我也想杀始皇帝,但杀始皇帝,不能靠匹夫之勇,得周密计划才行”
“嗯”
项羽皱了皱眉,有些不悦的望向张良“你这话什么意思”
“少将军别误会”
张良笑了笑,随即朝项羽道“我们的目的是一样的,只要杀了始皇帝,那就是一劳永逸”
他本为韩国贵族,一家三代,都是韩相。
到了他这代,本来可以继承祖辈荣光,结果时运不济,国破家亡。
后来一怒之下,变卖家产,寻找力士,博浪沙刺杀始皇帝。
可惜,时运再次不济,砸中了始皇帝的副驾。
张良一生都在致力复仇,却终究毫无进展,要不是项梁说找到了韩成,他现在还在复仇的路上。
如今项羽要刺杀嬴政,他比谁都开心。
毕竟项家这些年,积累了不少家底。
有了项家的人马,再加上这些王室后裔的人马,他不相信,自己还不时来运转。
“子房,羽儿年少不懂事也就罢了,你老成持重,怎会跟着鲁莽”
项梁看了看项羽,又看了看张良,皱眉说道。
张良救过项梁的命,项梁一直将他当恩人看待,如今恩人跟着侄儿胡闹,让他隐隐有些不满。
可张良却不置可否的笑了笑“项公,若是以往,我肯定不会同意少将军的建议,但今时不同往日了”
“哦”魏豹挑眉“子房何出此言”
“诸位,你们难道忘了始皇帝正在东巡的路上,而东巡的必经之路,便是浊河”
张良上前一步,笑着提醒道。
浊河,其实就是黄河。
众人一听浊河,顿时明白了张良的意思。
却听张良又接着道“十万禁军想要渡浊河,不是件容易的事,只要我们找准时机,刺杀始皇帝也不是一件难事”
“这”
魏豹愣了愣,旋即看向赵歇,只见赵歇面露沉思,又将目光投向田儋。
最后,才朝张良追问道“子房,你说刺杀始皇帝,可有几分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