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欲拥立胡亥为秦二世”
李斯直勾勾的看着赵高,再次追问道。
“难不成李相欲拥立长公子扶苏”赵高皱眉反问。
李斯面露迟疑“这”
“李相明察”
赵高再次躬身施礼“长公子扶苏,为人宽厚好礼,乃有儒家门风,若长公子扶苏登位,必定重用儒家一系”
“然,儒家一系与大秦新政背道而驰,偏离陛下与李相经营数十年的治国大道。”
李斯闻言,若有所思,片刻,又皱眉追问“那拥立胡亥就不偏离陛下的治国大道”
“之前高也说了,胡亥深得法治精髓”
“哦为何”
赵高拱手“李相莫非忘了高也是精通律令的要员,否则陛下何以让胡亥拜高为老师”
“这么说,胡亥拥立法治”李斯淡漠的反问。
虽然赵高之言让他有些不屑,但赵高的能力毋庸置疑。
却听赵高又道“胡亥从小受高教导,对法治大道从未有疑虑,若胡亥登位,大道必将延续”
“但是。”说着,他话锋一转;“大道延续,首先得李相不失位,若李相失位,大道难存。”
听到这话,李斯眼睛微眯;“老夫什么时候有失位之忧”
“李相何必自欺欺人”
赵高摇头苦笑“若拥立扶苏称帝,扶苏会重用李相否又或者,李相觉得,自己的功劳能否与蒙恬相比”
“”
李斯迟疑了一下,摇头叹息道;“蒙恬内外兼修,擅长筹谋,功劳之大,吾不及也”
“那天下怨念,可有蒙恬分毫”
“政道怨念,尽归吾也,何能与蒙恬相比”
“那扶苏之心,李相与蒙恬谁能与他心意相通”
“蒙恬与扶苏亦师亦友,老夫自然不能比。”
“那”
赵高正打算继续追问,李斯却有些不耐烦的打断了他“好了,别说了,老夫比不上那蒙恬”
“非是李相比不上蒙恬,而是扶苏与李相不同道。”
“嗯”
见李斯面露疑惑,赵高有些好笑的反问“若蒙恬真的那么完美,陛下何不让他担任丞相”
“倒是有理。”默然少倾,李斯点了点头。
赵高又接着道“自古君臣一体,贤君名臣从来都是相辅相成的,陛下识李相之能,委以重任,那李相必有过人之处。”
“扶苏连儒案都理不清,又何来识人之能”
说着,摇头叹息“怕只怕扶苏受人蒙骗,降祸李相,三族俱灭。”
听到这话,李斯双目圆睁,怒斥赵高“赵高你放肆”
“李相勿恼,且听高把话说完。”
赵高再次躬身一礼,言辞恳切的道“李相助陛下开创千古伟业,却遭暴政之名,若扶苏登位,必将平息天下怒火,到那时,李相就不怕自己成为替罪羊吗”
“这”
“李相不必疑虑,这是必然的。”
“为何”
“李相主政郡县制,可知开罪了多少诸侯功臣李相主张焚书,又损毁了多少文明之宝李相坚持法治,使得六国遗民怨声载道;
可以说,大秦之变革,桩桩件件都与李相有关,若扶苏真要平息天下怒火,李相难道不是首当其冲之人”
“
哼”
李斯冷哼一声,不屑道;“老夫一心为国,夫复何憾”
“李相,都到这时候了,你怎么还如此迂腐”
赵高痛心疾首道;“所谓墙倒众人推,若扶苏有心让李相替罪,李相的忠臣之名,又与何人说”
听到这话,李斯额头上的冷汗突地冒了出来。
是啊
到那时候,自己肯定千夫所指,谁会听自己的忠臣之言
想了想,李斯的态度突然强硬了“那依赵府令的意思,非立胡亥不可”
“胡亥慈厚敦孝,若立胡亥,既可保法治根本,又可安大秦天下,更何况”
说着,顿了顿,又意味深长的道;“更何况胡亥年少,可塑性强,若立胡亥为帝,李相定能大包大揽,一展胸中报复”
话音刚落,李斯心头大动。
赵高见时机已成熟,立刻扑拜在地,急呼“李相明断啊”
天将破晓,赵高从李斯府邸走了出来,嘴角微微上扬,显得有些得意。
这时,一名暗卫匆匆上前,低声禀报道“主人,源钺死了。”
“知道了。”
赵高收敛笑意,面无表情的回了一句,忽又想起什么似的,追问道“长公主去了吗”
“正在路上。”
“好,那我们也去看看热闹。”
说完,眼中闪过一抹狠色,转瞬即逝。
另一边。
漳河左岸,中皇山下。
上古时期,人类始祖女娲在中皇山抟土造人,炼石补天。
故此,中皇山成了奉祀上古天神女娲的神庙所在,被誉为华夏祖庙。
赵昆策着马与嬴政并列前行,一夜的逃亡,他也有些精疲力尽,可看到嬴政默然不语,又忍不住轻声安慰“义父别担心,前面就是漳河,过了漳河咱们就安全了。”
嬴政点了点头,并没有多说,只是偶尔抬头看天,他早已派顿弱来救援,可天已破晓,却迟迟不见顿弱的踪影。
莫非顿弱那边出了什么变故
又或者,顿弱也背叛了自己
不会
顿弱不会背叛自己
可是
顿弱不会背叛自己,那又是谁背叛了自己一个李斯,似乎没这么大的能耐
想到这里,嬴政忽然听到一阵马蹄声,抬头望去,只见数名骑兵正朝这边赶来。
“前方可是黎安君”一名骑兵朗声问道。
赵昆皱了皱眉,没有回答,转而望向小武,小武立刻会意,朗声反问“你们是何人”
“在下乃顿弱上卿的部卒,特来通知君上,速速渡河,回归邯郸。”
“顿弱”
赵昆愣了下,转头望向嬴政。
嬴政眯了眯眼,旋即朗声道“顿弱人在何处”
“顿弱上卿在漳河遇袭,如今正带人追击刺客”那名骑兵不疾不徐的回应道。
“顿弱遇袭了”
嬴政愣了下,旋即又问“你们自称顿弱部卒,可有凭证”
“有的”
那名骑兵点了点头,然后从腰间拿出一面铁鹰腰牌,策马送来。
黑袍武士接过腰牌,递给嬴政。
嬴政看了看腰牌,若有所思,忽又想起什么似的,朝赵昆低声道“杀了他们”
“啊”
赵昆一懵,似乎没反应过来。
却听嬴政冷笑道“顿弱奉始皇帝之令,前来救援,孰轻孰重怎会不清楚”
“义父是说,追击刺客之事有蹊跷”
“不错”
嬴政点头道“无论顿弱是否遭遇袭击,他的首要任务,都是来保护你。”
听到这话,赵昆心底一沉,有种不好的预感,但还是挥手下令“杀了他们”
赵昆的话音刚落,对面那几名骑兵大惊失色,连忙呐喊“君上饶命我们是自己人啊”
“去你妈的自己人,给我杀”
“嗖嗖嗖”
数道利箭破空的声音,接连响起,只见那几名骑兵,须臾间就被射杀殆尽。
就在这时,一名斥侯骑马而来,禀报道“启禀君上,漳河沿岸的楼船尽皆被毁,船夫也被屠戮一空。”
“草”
听到斥侯的话,赵昆忍不住暴了一句粗口。虽然心中早有预料,但真正发生的时候,还是让他心态有些崩溃。
缓了缓情绪,赵昆扭头望向嬴政“义父,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有人冒充顿弱的部卒蒙骗我们,那说明顿弱也遇到了阻碍,如今靠近漳河,怕是凶多吉少”
嬴政想了想,然后环顾四周,沉吟道“既然对方知道我们在此处,恐怕随时都会杀来,此地不易久留。”
“那我们现在去哪”
“去中皇山”
“好”
赵昆应了一声,当即下令,改道中皇山。
于是,正当赵昆率军急行而走的时候,忽然间,山崖传来一阵马蹄声,密密麻麻的黑甲骑士,从山崖上冲杀而来,大呼“杀杀光反贼”
这惊天动地的喊杀声,吓了众人一跳,不由扭头看去,只见山崖两侧,密密麻麻全是黑甲骑士。
赵昆惊道“怎么回事此处怎么会有秦军冲杀我们”
这时,两侧山崖箭如雨发,无数箭矢如同漫天的流星,呼啸而来。
重甲骑兵立刻举盾防御。
有些防御不及时的骑兵,纷纷中箭,绽放出一朵朵血花。
紧接着,巨大的擂石,滚木,发出轰隆隆的巨响,从山顶上滚滚而来。
赵昆见状,来不及迟疑,连忙带着队伍奔走逃命。
短短片刻功夫,赵昆的队伍竟减少了一半之多。
他怎么也没想到,这次截杀自己的,竟然是秦军。
这怎么可能
没有始皇帝的虎符,何人敢私自调军
莫非始皇帝要杀自己
刚才那些秦军喊什么反贼,难道自己造反的事暴露了
就在赵昆思绪万千的时候,忽听身后的嬴政低喝道“赵高,好大的狗胆,竟敢盗用虎符,私自调兵”
是的。
除了赵高,嬴政再也想不到何人敢盗用虎符,毕竟掌管符玺之人,正是赵高。
“义父,你说赵高盗用了始皇帝的虎符,私自调兵截杀我们”赵昆扭头望向嬴政,疑惑的问道。
嬴政面色阴沉的点了点头,然后寒声道“始皇帝的虎符,玉玺,都是由赵高保管的,除了他,没人能接触这两样东西。”
“可是不对啊,始皇帝不是在邯郸行宫吗他怎么会让赵高为所欲为”
“这”
嬴政语塞,心说朕要是在邯郸行宫,
给他一百个胆子,他都不敢如此。
可是,朕不在啊
好你个赵高,没想到你也背叛了朕。
难怪李斯敢设计行刺,原来有你苟合。
哈哈哈
朕的身边原来都是一群蝇营狗苟之辈
朕当真看错了眼
看错了眼啊
“咳,咳”
嬴政心中越想越气,不禁怒火中烧,咳嗽不止。
“义父,义父您没事吧”赵昆见到嬴政剧烈咳嗽,隐隐有坠马的危险,连忙放慢马速,朝嬴政问候。
嬴政的脸庞胀成了猪肝色,显然不能再骑马了。
赵昆回首望了望,发现追兵还没赶来,于是立刻下令“停止前进,弃马朝密林深处走。”
话音刚落,“律希希”一阵勒马声。
所有骑兵,包括黑袍武士,尽皆下马。
“小武,拿水来”
赵昆将嬴政扶下马,朝小武喊了一句。
小武立刻从马背上拽下水囊,递给赵昆“君上,咱们一味的逃不是办法,我看不如这样,由我带人为诱饵,君上与家主躲进密林,暂避危险。”
赵昆喂了嬴政两口水,然后扭头望向小武,沉沉的问道“小武,你知道诱敌的后果吗”
“君上,小武虽然是火头军出身,但也是正规军人,军人的职责是保护主将,如今主将有危,小武岂能不舍生忘死”小武诚恳的跪地道。
“是啊君上,我们不怕死只要君上安然无恙,我们虽死无憾”
“君上不用为我们担心”
“君上,我们的命都是你的”
“君上”
赵昆抬头看了看众人,发现他们都是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不由心头悲凉。
虽然他不是矫情之人,但眼见有人为自己送死,还是有些不忍心。
这时,嬴政缓过气来,扫视众人,肃然的道“你们都是大秦的铁血男儿,不应籍籍无名,报上名来,他日大风起兮,必让你们荣归故里”
此话一出,众人心头一震,齐齐望向嬴政。只见嬴政目光灼灼,没有半分戏言之意,不由喜上眉梢。
军人上战场杀敌,哪个不想建立一番功业,荣归故里。
虽然他们出身平凡,但都是血性男儿。
只是迟疑了片刻,便朗声高喊“颖川郡,赵念”
“频阳县,李恒”
“安阳县,马浩”
“陇西郡,武郎”
“”
听到众人一个个报自己的家乡和名字,赵昆的心情无比沉重,但嬴政死死抓住他的手臂,示意他不要打断这场告别仪式。
虽然眼睁睁的看着属下送死,有些残酷,但作为主将,必须要有这种觉悟。
等所有人报念完毕,小武朝赵昆拱手道“君上,此去两别,还望君上多多保重,切勿忘记吾等”
说完,大手一挥“上马”
只见所有骑兵毫不犹豫的翻身上马,朝前冲去。
而与此同时,追兵已经远远跟来。
“君上,我们快走吧”一名黑袍武士朝赵昆提醒道。
虽然他们留下来保护赵昆,但同样带着舍身忘死的觉悟。
赵昆看了看前方的小武,又看了看后方的追兵,叹了口气,点头“嗯”了一声,便扶着嬴政,朝密林走去。
也不知过了
多久,他们穿过一处密林,来到一座神庙前。
然而,正当他们准备进神庙歇息的时候,神庙内哗啦啦的冲出数十人,将他们团团围住。
“不好有埋伏”
一名黑袍武士猛地将赵昆护在身后,大喝道“君上快走,我们帮您突围”
赵昆也被这突然的一幕吓了一跳,但当他抬头看向神庙门口的时候,又为之一愣,歪头道“皇姐”
“昆弟”
嬴元曼抬手挥退了围住赵昆的护卫,疑惑道“昆弟怎么在这”
“这句话应该我问皇姐吧皇姐不是在频阳吗”赵昆眯眼。
“我”
嬴元曼张了张嘴,正欲解释,忽地身后传出一道惊喜交加的声音“君上”
“嗯”
赵昆寻声望去,却见春晓跌跌撞撞的朝自己冲来。
“君上,真的是你吗君上”
春晓一边哭,一边朝赵昆靠近,黑袍武士当即暴喝“站住再敢靠近一步,杀无赦”
“啊”
春晓吓了一跳,停步望向赵昆“君上,是奴婢啊,奴婢是春晓”
赵昆看了眼春晓,又看了眼嬴元曼,面无表情的说“本君知道你是春晓,只是本君不知道,你为何出现在这里,又为何跟我皇姐在一起”
“我”
春晓张了张嘴,正打算解释,忽又听嬴元曼冷声道“昆弟如此做派,当真寒了皇姐的心,皇姐得知你被人刺杀,不怕艰险来救你,你却怀疑皇姐”
“这奴婢只是皇姐途中所救,你若不信,自可一杀了之,何必疑神疑鬼”
听到这话,春晓吓得脸色苍白,跪地求饶道“君上别杀奴婢,奴婢不敢蒙骗君上,当夜营地欲袭,桃花与春晓在一个帐篷,本来我们是想去找君上的;
可当时喊杀震天,奴婢吓坏了,腿脚也不听使唤,就独自留在帐篷,哪曾想,喊杀停息之时,营地之外满是血尸,君上也不见踪影”
说着,扭头看了眼嬴元曼,哽咽道“幸得长公主及时赶来,救了奴婢,只是桃花不知所踪,奴婢担心她担心她呜呜呜”
眼见春晓哭得梨花带雨,赵昆不由眉头微皱,冷声道“这么说,营地内只有你一人获救”
“不是的”
春晓摇头“还有一些伺候君上的姐妹,以及不少受伤的兵卒”
“那他们人呢”
“在神庙内。”
听到这话,赵昆朝身边的黑袍武士递了个眼神,后者立刻跑去神庙查看。
没过多久,又折返回来,拱手道“禀君上,里面确实有不少伤员。”
“嗯。”
赵昆点了点头,然后看了看春晓,又看了看嬴元曼,平静道“皇姐是如何得知我被刺杀的”
“昆弟可还记得吴诚”
“嗯”
“他日昆弟有意撮合吴诚与皇姐,可皇姐并无那般想法,然,吴诚对皇姐却图谋不轨。”嬴元曼有些痛苦的说道“有一日,他借着出行为由,与皇姐饮酒送行,没想到竟在酒中下药辱没皇姐”
“啊”
赵昆一脸诧异“这怎么可能”
“皇姐也觉得不可能,但这就是事实”
嬴元曼皱眉道“若非因为吴诚让皇姐受辱,皇姐怎么可能来寻你若非来寻你,又如何得知你被刺杀”
“这么说,皇姐其实是来找我
算账的”
“算账”
嬴元曼一愣“此话何意”
“就是我的人欺负了皇姐,皇姐来找我讨说法的意思。”
“如此说来,确实要找你算账。”
赵昆“”
嬴元曼“”
两人对视,皆是不语。
半响,赵昆忽然开口道“皇姐,我可以信你吗”
嬴元曼疑惑的道“皇姐可曾骗过你”
“未曾”
“那皇姐可曾伤过你”
“亦未曾”
“既然如此,有何不信”
想了想,赵昆咧嘴一笑,点头道“我信皇姐不会害我”
说完,朝周身挥了挥手“都是自己人,放轻松点,我们进神庙歇息一会儿。”
听到这话,黑袍武士们互相对视,然后收起武器,将赵昆和嬴政簇拥进神庙。
而嬴元曼则朝护卫吩咐道“你们到周围警戒,没有本宫的命令,谁也不许靠近神庙”
“诺”
护卫们应诺退去,嬴元曼自顾进了神庙。
此时,神庙内,一片哀嚎,基本都是受伤的兵卒,以及吓得瑟瑟发抖的女眷。
他们看到赵昆,一个个悲从中来,凄声行礼“君上安康”
“君上,看到你安然无恙,我们就放心了”
“是啊君上,您没事就好”
“”
“诸位不必多礼,是昆辜负了你们”
赵昆看到残兵们纷纷朝自己行礼,不由脸颊微红。当时情况紧急,他根本无暇顾及其他,只能让营地内的众人,自生自灭。
如今再次相见,难免有些愧疚。
然而,这些残兵却没一个怪他,连连惊呼不敢。
其实赵昆在后军对他们很好,三天两头吃一回肉,每每天气转凉,还烧汤御寒。
有时候兵卒受伤或生病,都让人替岗轮换,让他们修养。
所以,赵昆在后军深得人心。
“昆弟爱惜兵卒,兵卒亦感恩昆弟,昆弟不用自责”
嬴元曼走进来,轻声安慰道。
赵昆点了点头,然后朝嬴元曼拱手一礼“多谢皇姐搭救他们。”
“无妨。”
嬴元曼笑着摆了摆手,然后装作不经意的看向嬴政“这位是”
“嗯”
嬴政眉毛一拧,正欲开口,却听赵昆笑着介绍道“这是我义父”
“义父”
嬴元曼轻掩嘴唇,满是惊诧。
“皇姐不必大惊小怪,这件事我自会跟父皇解释。”
“咳,咳”
赵昆的话音刚落,身后的嬴政忽然咳嗽不止。
“春晓,快去给我义父烧鼎开水。”赵昆听到嬴政咳嗽,连忙朝春晓吩咐。
“诺。”
春晓恭敬应诺,立刻去找鼎烧水。
嬴元曼看了看嬴政,又看了看赵昆,沉吟了一下,追问道“昆弟,到底是何人刺杀你”
“目前已知的,有赵高,李斯,以及阴阳家,楚国项氏”
“啊居然有这么多人刺杀昆弟”
嬴元曼一脸惊愕。
赵昆不屑道“纵使再多人,我也不惧。只要此次顺利脱险,他日必定百倍奉还”
“昆弟的能力,皇姐自当信服,只是这神庙,恐怕不是久留之地”
“这个我也明白,但跑了一夜,实在有些困乏。”赵昆背靠着墙壁,叹息道。
嬴元曼点头“那昆弟先歇息一会,皇姐为你守护。”
“多谢皇姐。”
“客气。”
说完,嬴元曼便出了神庙。
就在这时,春晓端着鼎走了进来。
“君上,您饿了么”春晓一边生火烧水,一边轻声询问“需要奴婢给您准备吃食吗”
赵昆看了看她,又看了看门外,皱眉问道“你们来这里多久了”
“大概一个多时辰。”春晓头也没回的道。
“一个多时辰,你们跑了二十余里,还带着伤兵”赵昆眯眼。
话音刚落,春晓身子一颤,然后轻声说道“长公主准备了马车,我们是坐马车来的。”
“马车”
赵昆目光一顿,忽又咧嘴一笑“马车好啊,马车速度快”
“我皇姐当真料事如神,早早准备了马车迎接你们”
听到这话,春晓的动作一滞,然后冷笑出声“君上,您这又是何必呢做个糊涂鬼不好吗”
“嗯”
“唰”
只见春晓一个急转身,手上的寒光突然乍现,直刺赵昆。
“昆儿小心”
“君上小心”
“噗”
“嘭”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电光火石间,春晓被黑袍武士一脚踹飞,跌落在地。
“好你个春晓,竟然敢行刺本君”
赵昆怒喝一声,转头望向嬴政“义父,您没事吧”
“没事,就是擦破了一点皮”嬴政看了看手腕上的伤,摇头说道。
这时,嬴元曼听到动静,冲进来询问道“昆弟,发生了什么事”
“皇姐,何必再演戏了”
赵昆冷眼看着嬴元曼“老吴说得没错,你果然没安好心”
“昆弟何出此言”嬴元曼眨了眨眼睛,一脸不解的看着赵昆。
“哼”
赵昆冷哼一声,旋即抬手指着地上的春晓“你问她”
“她”
嬴元曼皱眉,转头望向春晓“你做了什么”
“主上黎安君发现了破绽事败露了”春晓说着,噗的喷出一口鲜血,气绝身亡。
“废物”
嬴元曼冷喝一声,然后转头望向赵昆,沉声道“昆弟,你当真要与皇姐为敌”
“是我与皇姐为敌,还是皇姐与我为敌”赵昆背负着双手,冷冷望向嬴元曼。
“本来皇姐没想杀昆弟,奈何昆弟不识时务,那就别怪皇姐心狠了”
说完,抬手一挥,立刻有护卫冲进来。
就在这时,嬴政突然暴喝出声“嬴元曼你敢”
“嗯”
嬴元曼一愣,旋即反应过来,咯咯的笑道“您不说话,我还差点忘了,我敬爱的父皇”
“什么”
听到嬴元曼喊自己义父为父皇,赵昆猛地转头,怔怔的看着嬴政。
却见嬴政脸色一沉,怒视嬴元曼“你放肆”
“父皇,您这又是何必呢迟早要被拆穿的,又何必假惺惺的责怪儿臣”
嬴政眼
睛微眯“这次刺杀,是不是也与你有关”
嬴元曼笑了笑,一脸得意的道“岂止有关本来就是儿臣策划的”
“你噗”
嬴政怒不可遏,顿时血气上涌,一口黑血直接喷了出来。
“不好剑上有毒”
黑袍武士见到地上的黑血,大惊失色。
而一旁的赵昆,呆若木鸡,似乎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听到。
义父义父是始皇帝
这,这假的吧
自己幸幸苦苦计划数月的造反,莫非成了个笑话
不
不可能
嬴元曼这女人没安好心,她一定是骗自己的,对,一定是骗自己的
不行
必须得找义父问清楚
嗯
义父呢
赵昆回过神来,环顾四周,竟没看到嬴政的身影,不由心头一震。
就在这时,一道虚弱的声音,从下方传来“昆儿”
“义父”
赵昆低头瞧去,却见嬴政嘴唇发紫,面色黝黑,不由吃了一惊“义父您怎么了”
“君上,那剑上有毒,家主中毒了”
嬴政还未开口,一名黑袍武士连忙解释道。
“中毒”
赵昆怔了一下,急道“既然知道我义父中毒了,还不快解毒”
“这”
黑袍武士迟疑,却听嬴元曼冷笑出声“本宫的毒药,乃阴阳家独自调配的秘方,普天之下,无人能解”
听到这话,嬴政神色复杂的望向嬴元曼“为何为何这么做”
“为何”
嬴元曼冷眼扫了眼嬴政,然后原地转了个圈,只见红裙飘飘,犹如带刺玫瑰。
“我从出嫁到现在,也只在秦灭六国的宴会上,远远见过父皇一面,父皇可还记得有我这么一个女儿”
嬴政“”
“我母亲为了救父皇,被刺客所杀,我为了父皇统一大业,不惜下嫁半百老者,父皇可念我们的好”
嬴政“”
“父皇为了追求长生,导致大秦国不成国,怨声载道,可曾对得起先祖,对得起我们这些为大秦付出一切的人”
嬴政“”
“父皇,你老了,也糊涂了,你身边的人尽皆背叛你,这是为何还不是你一手造成的”
嬴政“”
“你二十多年不立太子,坐视大秦朝堂内乱,你大兴兵戈,致使异族屡屡犯境,民不聊生,可以说,大秦的内忧外患,都是因为你”
听到这里,嬴政的目光忽然变得平静起来,抬头望向嬴元曼,道“所以你因为这些,就要弑君弑父”
“弑君弑父”
嬴元曼摇头笑了笑“儿臣虽不满父皇,但还做不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
“只是”说着,她话锋一转,接着道“父皇若不幸被刺客所伤,儿臣也无能为力”
此话一出,嬴政双目圆睁,“噗”的一声,再次喷出一口黑血。
世上最悲哀的事,莫过于子女弑亲。
嬴政一生要强,没想到自己竟栽在亲生女儿手里。
尤其是这个女儿,他从小宠到大。
纵使这些年有所忽视,但怎么会变得如此不堪。
就在嬴政感觉凄凉无比的时候,一道朦朦胧胧的声音,忽然传入他耳中。
“义父您真是我父皇吗”
“嗯”
听到声音,嬴政愣了愣,旋即循声望去。
只见赵昆呆呆傻傻的看着自己,显得有些滑稽,于是勉强一笑“你觉得呢”
“啊”
赵昆没反应过来,依旧有些呆傻的看着嬴政。
嬴政眼中露出一抹柔和,然后伸手弹了赵昆一个脑崩儿,叹息道“朕本打算过段时间告诉你,没想到竟提前暴露了卧底身份,我儿的造反大业怕是黄了”
“啊”
赵昆捂着额头,诧异道“原来义父真是始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