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男子坐在八仙桌旁,楚酒旁边,一动不动。
楚酒让他“你不想吃一点”
他把那张黄纸摊在桌子上,用手写道“我是鬼,不吃这个。而且我没有嘴,吃不了,也没有舌头,尝不到任何味道。”
感觉十分可怜。
他单手写字,另一只手依旧锲而不舍地用衣袖遮着脸,看着很累的样子。
楚酒问他“你为什么一直遮着脸”
男子迟疑了片刻,才写道“我长得很可怕,我怕你害怕。”
还真就只是为了这个。
“你放下来吧。”楚酒说,“我知道你没有脸,我不害怕。”
白衣男子怔了半天。
楚酒继续说“没有脸,比乱长脸强得太多了。把手放下来吧。”
白衣男子犹犹豫豫地放下两只手,露出他特殊的脸。
他的头型和脸型都很标准优美,额头甚至还有个美人尖,只是没有眼睛鼻子和嘴巴,看着像是一副没有画完的画。
“看吧,什么事也没有。”楚酒吃了片热腾腾的肘花。
花体字显现
眷恋值加100
楚酒吃饱了,有了收集线索和八卦的闲心,问他“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吊死鬼因为吊死,会伸着长舌头,烧死的鬼会浑身焦黑,没有脸的鬼,身上也一定发生过什么特殊的事。
白衣男子的手指悬在黄纸上,仿佛在犹豫,好半天,收回了手指,什么都没有写。
他不回答,大概是不方便说。
他不想说,楚酒就没再追问,只说“你这样什么都看不见,过得一直很不容易吧”
就算他看起来似乎对秦宅很熟悉,还是一直在跌跌撞撞。
进了那么多游戏茧,见过那么多攻略对象,论可怜,这位堪称所有攻略对象之最。
白衣男子怔了怔,像是没想到她会问他这个。
花体字又默默地在空中出现了
眷恋值加100
这位没有名字的某白衣男子,眷恋值已经被刷到三百了。
达成眷恋值300成就
无数花瓣飘落,落在手撕鸡和凉拌肘花上,给一红一白坐在八仙桌前的两个人下了一场花瓣雨。
他写字用的那张薄薄的黄纸,忽然发出微微的光。
楚酒立刻拿过那张纸。
正面看似乎什么数字和字母都没有,楚酒把纸翻过来。
纸的反面,有隐隐的数字和字母浮现出来,不太明显,要角度稍微侧一点,才能看得出来。
角落里有个小小的“18”。
楚酒一边把黄纸收进口袋里,一边问“这张黄纸送我吧,你能换一张纸跟我写字吗”
白衣男子没有任何反应。
楚酒有点奇怪,抬起头。
然后吓了一跳。
他的脸上发生了变化。
眉毛和眼眸出现了。
那双眼睛极美,像是含着隐隐的水汽,睫毛非常长,眼角如同涂了胭脂一样,微微地泛着点红,他又一身素白
,更显得含幽带怨。
一双修长的眉毛斜飞,才让这双眼睛多少沾了一点英气。
楚酒脑中只有一个念头,怪不得人都说要想俏,一身孝。
在古典美这个方向,终于有人成功地跟白落苏叫板了。
就好像画白衣男子脸的工笔画师,推敲了半天,总算是把眉眼画了出来。
而且画得相当成功。
只是仍然没有脸的下半部分。
男人正在用那双美目凝视着楚酒,好半天,才移开目光,低头从怀里重新拿出一张黄纸。
他在上面写了行字“我忽然能看见了,看得很清楚。”
楚酒知道,对他说“你的眼睛回来了。”
男人继续写“这么多年,第一次能看到,就看到这么美的东西。”
他是说一身红衣的楚酒。
楚酒默了默。
楚酒这游戏应该是我攻略你,不是你攻略我。
楚酒建议“你不去看看你的样子吗”
床边的梳妆台上就有镜子。
男人留恋地又看了楚酒一眼,才站起身,往梳妆台那边飘。
这回有眼睛了,飘得很顺畅,什么都东西都没绊到。
他停在梳妆台前,看了看镜中的自己,不过很快又回来了,坐回楚酒旁边。
他用手指在黄纸上写“我不太明白,为什么我的眼睛回来了。”
因为能看见,字写得不那么潦草,比刚刚更漂亮了。
楚酒心想,你不止眼睛回来了,如果按这个规律,随着眷恋值一点点升高,估计你其他消失的五官也全都会回来的。
外面忽然传来清晰的梆子响。
“邦邦邦邦邦”
一共五声。
男人飞快地用手指在黄纸上写“天快亮了。”
他写“喜宴要连办三天,第三天立冬的晚上,我们就真的拜堂成亲。”
楚酒好奇“那成亲之后呢”
男人写“成亲之后,你选一个舒服的死法,死后,我们两个就能长长久久地在一起了。”
他凝视着楚酒琢磨了一会儿,继续写“我在想,你会喜欢死得好看一点吧吊死,闷死,毒死,死后都会很丑,你想怎么死听说灌了水银,死后会栩栩如生,你想不想灌个水银”
楚酒“”
他用那双幽怨的眼睛观察了她一会儿,“你是不是不愿意”
楚酒怕乱说话会掉眷恋值,应付他“让我再想想。”
他善解人意地点点头,写“你慢慢想。今晚三声梆子响之后,我再来这里找你。”
他是鬼,大概不能在白天活动。
遥遥的,不知什么地方传来了一声嘹亮的鸡叫,是镇子里的大公鸡在打鸣,一只带头,转眼鸡叫声就此起彼伏。
白衣男子匆匆忙忙地站起来,刚要拿起桌上的黄纸,手又顿住了,他在纸上写“这张纸你也想收藏么”
他完全误会了楚酒刚才收起那张黄纸的意思。
楚酒摇头,“等它写满了吧。”
男人的眼睛向下弯了弯,虽然没有嘴,楚酒也
知道他微笑了一下。
他小心地收起那张写得半满的黄纸,急匆匆往门口走。
楚酒叫住他,问“哎我白天可以到处走走看看吗”
还有个找他的名字的任务需要做,肯定不能在这间屋子里关一白天。
男子点了点头,对着门外的方向做了个手势,意思是“你随意”。
他打开门,外面清冷的空气涌进来,在开门的瞬间,他的身影消失在微明的曙光里。
红成一片的喜房里,油灯的火苗被冷风吹得摇摇晃晃,楚酒也站起来,往门外张望。
天蒙蒙亮了,院子里的游廊上,远远地站着两个秦宅仆役打扮的人,正在忙着把脸上贴着的黄纸揭下来。
看来这黄纸是晚上祭祖时用来挡鬼的,意义好比给脸皮穿上了一层盔甲,现在是白天,没有鬼,盔甲就用不着了。
他俩一眼看见楚酒从喜房里探出头,一起吓了一跳。
脸上的表情像活见了鬼。
楚酒低头看看自己,把身上套着的那件大红喜服剥下来,随手搭在门边的架子上,迈过门槛往外走。
那两个仆役连忙跌跌撞撞地跑过来,一起拦在楚酒面前。
“姑娘您呃不能走。”
楚酒问他们“为什么不能走谁规定的我不能走”
两个仆役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个问另一个“应该是不能走的,对吧”
他俩好像也没遇到过这种情况。
其中一个躬着身说“您等等,我去问问。”
楚酒在门口站了半天,那仆役终于小跑着回来了。
“家主大人说了,只要今天晚上您还回这里,去哪您请随意。”
楚酒这才对嘛。
白衣男子能由着她的心意点菜,也一样能让她行动自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