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平安”就是我们大学宿舍的老四，一心想当官，这回如愿，考上了公务员，进了专利局。以后，人家就是国家公务人员了。给老四省点儿钱，还是我给他打过去吧！138……，我一边拨号一边向休息室走。
“当当当，当，当当当。”嘿，他的手机还是彩铃呢，是《两只蝴蝶》上班了就是不一样。
“喂！”
“哎！”
“喂！”
“那什么，审查员同志，是我。”
“猴子！说话。”
大学的时候，我特喜欢打篮球，隔三差五的就到篮球场和人家打“半场”。个子不高，所以，我就苦练运球和跳投。每次看NBA都注意人家是怎么运球的。谦虚的说吧，当时在我们系，我的运球可以排上前三名，球就好像长在我手上一样。所以，也不知道谁起的，我就有了个外号叫“猴子”。就连老四这种不喜欢运动的人都知道这个外号。后来除了女生和公共场合，基本上班里都叫我“猴子”。上大学的时候，听人家叫自己猴子，有的时候感觉挺烦的。感觉特影响我的光辉形象。这次从电话里听到老四这么叫，突然感觉心里暖暖的，感觉好亲切。
“嘿！什么我说话，你说话。刚才是你丫打电话来的吧！”
“哦，对，怎么样？最近挺好的？”老四说。
“每天忙的脚丫子朝天，掉头发，熊猫眼，哪有你这审查员享受呀！”和老四电话，感觉很放松，仿佛由回到大学宿舍。
“别、别、别，我们这儿可没你想象的那样子，每天一坐就是一天，我都腰肌劳损了。”
“现在上班呢，我们这儿可不像你们事业单位，我们这儿是按照分钟请假的，没功夫和你喷。有话快说，有屁快放！”虽然和老四聊天感觉很惬意，我还是担心离开工作位时间长了，影响不好。
“我住的这儿有个新疆馆子，烤肉和拉条子做的特地道”。
我从小就喜欢吃肉，上大学那阵，学校门口有个“西北屋”餐厅，是新疆人开的，无论是老板还是跑堂，都是维吾尔族。那里的羊肉串一块钱一串，一块肉一块油，烤的特别好吃，还有烤肉筋和拉条子，我每去必吃。一般我会隔几周就去一趟，改善一下生活。有一回，我们宿舍聚餐我就推荐他们吃的“西北屋”，花钱少，吃的过瘾，六个人吃了一个大盘鸡都没吃完。所以，宿舍里都知道，我是铁杆的“烤肉爱好者”。
“真的？又忽悠我吧？和‘西北屋’比咋样？”
“我觉得差不多，所以，你来，我请你鉴定一下成色。”
“行，没问题，啥时候，你说？”一提起烤肉，我可是精神百倍。
“这周六吧，上午早点儿来，乘车路线我都给你查好了，从你们那里做城铁，我到城铁站下车接你，走不了几步路。”
“我看行！”
“哦，还有个事情。”我就猜老四不会因为请客吃饭特意打电话，被我猜中了不是，果然是“老鼠托木掀”——大头在后头。
“我说你怎么这么大方呢，说吧，还有啥事情呀？我的审查员同志！”
“我们这儿要考核答辩，想请你帮我做两个动画，怎么样？你也知道我这两下子。”
“行，你那儿有电脑么？”老四是个节俭的人，上大学的时候他就没买电脑，说是要帮他做动画，我要事先多问几句。
“有，还需要什么软件，我提前装上。”
“还有photoshop，flash就行了。”
“行，没问题，周六上午，9点吧，我到城铁站接你。”
“我说你‘格老子’的饭不是那么好吃的。”
上大学的时候，有一件事情特有意思，就是大家都来自天南海北，每个地方的人都有。学了不少地方话，主要是学习那些有特色的，实用的。这句“格老子”就是和宿舍老二那里学来的。
宿舍老二是四川人，叫王卫平。我们那届的学生会主席，搞过几个大型活动。在我们学校也算是小有名气。大三的下半学期被确定保送读本校的研究生。说实话，老二能熬上保研也真不容易，不过，总算他的付出有收获。回想大四的时候，还真挺有意思，向我这样找工作的，到处投简历、面试、被拒、继续投简历、面试、继续被拒……；像老大那样考研的，每天起早贪黑的自习室；人家老二这样的，每天就是看片、打球、实验室。真验证了那句话“大四了，保研的人过的是猪的生活，找工作的人过的是狗的生活，考研的人过的是猪狗不如的生活”。
“呵呵，这叫吃饭生产两不误！这回，可就指望你呢。”
“您可别把宝押我身上。那我压力可就大了。”
“行了，不潲了，就这样吧！你不是按分钟扣钱么！”
“行，没问题！”毕业半年了，我们宿舍还没正经的聚过，还真挺想老四的。
“嚯！上等次了！”一见老四，我还真有点认不出来了。在学校，老四是唯一的几个穿西装的学生，当然，他的西装材料确实不怎么上档次，不过，那据说是当地县城名裁缝店里做的。现在，老四上身一件真维斯的T恤，下面一条真维斯的牛仔裤，一双休闲鞋。还真是上了好几个等次。
“住宿条件不赖呀！”老四把我带到他们宿舍，条件还真不错，距离城铁也就走个不到10分钟。宿舍里收拾的整整齐齐。这是老四的一贯风格，当年，我们宿舍主动打扫卫生的只有老四一个。开始我们还定了值日表，到大三以后，值日表就是摆样子，基本上除去检查卫生评分以外的日子，都是老四打扫。
“局里给安排的，我觉得挺好！”
“这是你的电脑么？够有钱的呀！”我看到桌子上摆着一台IBMX60笔记本电脑。
我咬了好几次牙，跺了好几次脚，最后才一狠心买了个联想天逸，呵呵，就算是支持国货吧！没想到老四这家伙竟然买了IBM的X60。
“哦，电脑，是我的，不是买的！”
“不是买的，中奖中的？”不会吧？
“当然不是”说着，老四给了我一瓶农夫山泉。
“来，喝水！”
“哇赛！这么有档次，你每天就喝农夫山泉？这才进入国家机关几天呀？就腐败了！”
“这是昨天在超市特意给你今天来买的，我才不喝这个那。不好喝还挺贵！”
“哦”，我拧开盖儿喝了一口，别说，还真挺渴的。
“哦，你还没说你的电脑那，哪儿来的呀？”
“电脑是局里给配的。”
“靠，你们那里人手一台笔记本么？”
“不是。”老四拿起个大罐头瓶子也喝了口水。
“那你够出息的，刚到那就混台笔记本！”我拿起x60，一边欣赏着一边说。
“除了笔记本还有一台台式机。”
“我晕，原来是这么个‘不是’。国家机关，待遇就是不一样呀！”
“行了，别瞎扯了，干正经事。坐！”
边说着，老四边把我按在桌子前的椅子上，打开x60的盖儿，按下电源。
“我靠，还是指纹识别那，你来吧！”Windows登录界面显示要指纹识别，这东西，还就是高档！
“说吧！审查员同志！啥任务？”我一边晃动着鼠标一边抚摸着x60，头也没抬的问道。
“我的电脑。”老四说这用手指了一下桌面上我的电脑的图标。
“我们最近要进行答辩考评！我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为这答辩，都熬了快一个月啦！熬人。”
“恩，我的电脑，然后呢。”我一边听老四说话一边操作。
“d盘。前几天我给老禽打电话，告诉他，我可知道当时他们考研复习的痛苦了，我们这儿天天培训，审案子，还要考试，答辩。这不，已经有人给淘汰了。”
“哦？你给老禽打电话了？他怎么样？”
“那个答辩资料文件夹。他活的仙的很，上学期学分修的差不多了，这学期基本上没什么课，在实验室也没正式进入课题。正学车呢。”老四搬了把椅子做在我边上。
“哦？他的研究方向定了么？研究什么？”在我心里，研究生都是特有学问的那种。
“定了，研究集群算法！”
“集群算法？听不懂，够深奥的！”我学了4年的计算机，连听都没听多集群算法这个词儿。估计，老禽这会够他研究一阵子的。
“他没问题，老板有名气，据说已经准备发文章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学生们管自己的导师都不称呼导师，而改叫老板了。
“他老板是谁？”
“冉五四！”
“冉五四……”，我对这个名字感觉很熟悉，“哦！就是那个长江学者，给咱们做过开学典礼讲话。”
“对，所以说他这回没问题了。”
“是么？那他拿不出东西，人家也不让他毕业吧？”
“关键人家老板有名气，发文章什么的都方便，你没听说过小白兔的写硕士论文的故事么？”
“什么小白兔？没听过。”我转过身，一脸茫然的看着老四。
“写程序写傻了吧！连小白兔的故事都没听过？”
“快讲！”
“一天，一只兔子在山洞前写论文。一只狼过来，问兔子：‘你在写什么？’答：‘写论文’。狼问：‘你的论文的题目是什么？’答：‘《论兔子如何吃掉狼》。’狼听了哈哈大笑。兔子说‘我写的论文大部分稿子在洞里，我把道理写的很清楚。’狼想看看兔子的论文是怎么写的。于是兔子把狼领进山洞。过了一会，兔子独自走出山洞。兔子继续在山洞前写它的论文。一只狐狸过来，问：‘你在写什么？’答：‘写论文’。‘论文的题目是什么？’答：‘论兔子如何吃掉狐狸’。向来狡猾的狐狸也笑了。说：‘这怎么可能呢？’兔子说：‘我写的大部分稿子还在洞里，我把道理写的很清楚。’狐狸想去看看兔子的论文是怎么写的，于是兔子把狐狸领进山洞。过了一会儿，兔子独自一个走出山洞。最后，在山洞里一只狮子在几堆白骨之间，满意地一边剔着牙，一边阅读兔子交给它的论文的摘要：‘一个动物，能力大小并不重要，关键看你的导师是谁。’”
“别说，还真说的有道理！你这国家公务员没白当！”
“是吧！没白来吧！老长学问了！”老四学着老禽的东北口音说。
“那可不是老长学问，那是，相当的长学问！”我想起了赵本山的小品。
不过，老四说的对，在公司也是这样，很多时候，也要看你的领导是谁，俗话说“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
“200510071363这个文件夹。”老四点了一下笔记本上的触板。
“你老板怎么样？”
200510071363里面是一些tiff格式的档案，我一边查看一边问到。
“我感觉，挺牛的！这个就是我们用的审查材料。”
“哎！那你给我看，这是不是泄露国家机密？”万一是因为这个给老四招来麻烦，主要是给我招来麻烦，那可就不划算了。
“没，这个在网上能下载的，没关系！”
“哦。”
“这回答辩大家都特重视，虽然都已经熬的很疲惫了，我看他们还每天加班呢。都暗地里使劲，谁也不想掉队。”
“哎！你们事业单位还好点儿，我们那里，竞争更激烈，熬人。”
“慢慢来吧！咱这没关系没路子的，就要经得起熬！你没听有这么句话么？宝剑锋自磨砺来，梅花香自苦寒来，牛X都靠熬出来！什么是能耐？能耐，就是能够忍耐！”
能耐，就是能够忍耐！谁说的这话？精辟！
老四接着说：
“你看他们考研的就明白了，开始的时候，大家都看书，慢慢的有坚持不下去的就中途退出来了，很多人，都是快到考试，都复习半年了坚持不下去。可以说，是死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了。所以，要坚持，不放弃，跪着也要坚持到黎明！”
“是呀！不知道熬出来是什么样子？”我抬起头，想了想，什么也没想出来，笑了笑又低下头继续看电脑。
“我再给你讲个小白兔的故事，你就知道了。”
“又是小白兔？”
“对呀！”
“你是故事大王吧！”
“你才是大王八呢！你听不听？”
“我听！我听，我是说，你是故事大王，是吧！”
“我可讲了！”
“讲吧！”
“安静啊！”
“讲吧！故事大王！”
“说：一只坐在乌鸦树上，整天无所事事。一只小白兔看见乌鸦，就问：‘我能象你一样整天坐在那里，什么事也不干吗？’乌鸦说：‘当然可以，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于是，小白兔就坐在树下休息。突然，一只狐狸出现了。狐狸跳向小白兔……并把它给吃了。讲完了。”
“我妹得灵性！搞不明白！”我学着当年老四宿舍里交给大家的湖北话回答。意思是，我脑子笨，没听明白！
“掉底子！”老四回了一句湖北方言。意思是，这都听不懂，太丢人了。
“这就是说，要想坐在那里什么都不做，就要站的非常非常高！”
“我靠，小弟对你的景仰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又如黄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天地可证，日月可见啊！听君一席话，胜读……”
没想到，当年那么显得有些内向木讷的老四，现在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社会的力量真大呀！
“恩，就是这个图3和图6，帮我做成动画，要flash那种，可以控制的。我准备在答辩的PPT上用。”
“行！没问题，估计，你们局，做动画的你也是‘蝎子拉屎，独一份’！”
“我也是听老审查员说的，我知道做起来挺麻烦的！因为麻烦，所以不太会有人做，动画一上，至少显得咱投入，用心了。”
“恩，你肯定是用心了，连大学同学都发动上了。”我看着老四提供的原始图，开始思考怎么把这些图变成动画过程。
“我当然不和你见外了，咱关系多铁呀！”老四把农夫山泉从桌上拿起来递给我说。
“不喝！谁和你关系铁？”我脑子里正想着动画如何实现，没有接他递过来的水。
“这你又老外了吧！咱这是哥们四铁之一。”老四放下水瓶，笑了，而且，笑的有些坏。
“说说，怎么个四铁？”
“一铁一起扛过枪，二铁一起同过窗，三铁一起……”。
“I服了U！”我向老四伸出大拇指比划着。
“承认自己知识面狭窄了吧？不是我说你们北京人，知识面窄吧，还特自命清高！你看我们外地来的，知道寄人篱下，所以，特努力！”
“还真是，你们什么同乡会什么的，交流的机会是比我们多，所以，很多社会经验可以相互借鉴，这闯荡社会，可不比在学校呀，到处要看人家的脸色办事。”
“嘿！在我的熏陶下，你有长进！我跟你说，单位就好比一颗树。”
“树？”
“对呀，树上都是猴子。”
“猴子？”
“你听我说呀！每个猴子都想向上爬。上面的猴子向下看，看到的是一张张笑脸，下面的猴子向上看，看到的是一个个屁股。懂了吧？”
“什么又是脸又是屁股的呀！粗俗！”
“这是知识！”
“屁知识！”
“你看，你也够粗俗的！”
中午，老四请我吃的新疆馆子，我要了20个烤肉筋和一个拉条子。嗯，味道还真不错。
“老四，东家，审查员同志，完活儿，你看看，满意不满意？”我一边说着，一边把做好的两个flash动画插入到老四原来的PPT里给他演示。
“好俏皮，啧啧~~~！”老四伸出两只手的大拇指满脸堆笑这说。
“行了，就你，你什么都不会，还要做这么好看。回头，你们领导看你做的好，以后让你给他做动画，我看你怎么办!”
“哎！一看你就没听过小鹦鹉的故事？”
“你少来，又什么小鹦鹉的故事？我可是优秀青年，不听黄段子啊！”老四这么一说，我突然想起当年在宿舍老禽讲的一个关于鹦鹉的笑话，好像有点不太雅观。
“你们这些搞开发的，表面上人五人六的，思想太肮脏！我说的是哲理故事，可不是黄色笑话！”
“行，就你们这国家公务人员高尚，我们都肮脏！你讲讲，要是黄段子，我上纪检部门揭发你！敢讲么你？”
“我给你讲啊：有一个人去买鹦鹉，看到一只鹦鹉前写着：此鹦鹉会两门语言，售价200元。另一只鹦鹉前标示：此鹦鹉会四门语言，售价400元。他就琢磨，该买哪知呢？两只都毛色光鲜，非常乖巧可爱。这个人转啊转，一时拿不定主意。结果忽然发现一只鹦鹉毛色平平，标价800元。这人赶紧去把老板叫问：‘这只鹦鹉是不是会八门语言？’店主说：‘不是！’这人奇怪，就问：‘那这只鹦鹉凭什么会值800元呢？’店主回答：‘因为刚才两只鹦鹉叫他老板。’”
“我考！你当谁老板呢你？”我从桌上顺手抄起农夫山泉的瓶子假装要向老四扔过去。
“嘿嘿！这也是一种能力！”老四奸猾的一笑。
……
回去做城铁的路上，想着老四讲的这些故事，还都挺蕴涵深意。没想到，这才半年的时间，老四不但爱讲话了，而且似乎比我成熟的快了很多。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呀！当然，当年在大学的时候他每天早出晚归的上自习，也没机会和他痛痛快快的聊天。唉~~！也许当时他就知道的比我们多，懂的比我们多，想的比我们也多，只不过，不愿意和我们这帮每天衣食无忧的“娃娃”神侃吧！要不，为什么人家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呢。
“好，周报就到这里，会后，大家都看看申报专利的事情！”赵经理在周报会上最后郑重的说到。哎！专利，可千万别摊在我身上！我边起身准备出会议室一边琢磨着赵经理在会上最后说的话。
“午阳！你留一下！”王松没有站起来，在我就要走出会议室门口的时候，用手拦了一下我。
“哦！”我的心一下子跳动的格外厉害，感觉胸口憋闷闷，呼吸也急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