牐犚凤显然是怀孕了。大家都没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包括她自己。晚饭后她妈妈问她时,她说八月份没来月经,超过不少天了。“但是……我没在意。”她红着脸嗫嚅。
牐犖液鸵凤不过是两个大孩子,以前都没有“实打实”的情爱经验。反思起来,七月初待在一起的那个夜晚,我们缠绵得如胶似漆,恨不能彼此熔化成一团,从第二次约会开始,才有意识地采取体外排泄的方法——这也不是什么特别安全的权宜之策呀,直到第五六次约会我们才用上了春英给的**。算算日子,大概就是那次出的纰漏。
牐牸臼δ锼党瞿前刖浠暗氖焙颍大家面面相觑,场面竟是出奇的安静,起码有四十秒钟没人开口说话。每个人脸上都表情复杂,像博弈者非常凝重地面对风云突变的棋局。我心里居然涌出了类似激动和振奋的感觉,莫名其妙。
牐牻酉吕匆蛔廊丝始安安静静地吃饭,客客气气地让菜。银凤不再吃饭,她妈妈站起身,为她倒了杯热茶,我母亲喊:“大嫂子,加勺红糖!”
牐犚凤不声不响地喝完那碗红糖茶,没有再吐。她低眉顺眼的,脸色绯红。我发现她坐得有些倚近我了,显得很依赖温存的样儿。不觉间我挺直了身体,像根稳当结实的柱子。
牐犕矸购竺挥腥ノ牟楼玩。父亲说累了,还是先休息吧。春生就把我父母和金桃带到他屋子里去。因为是周末,银凤可以不回去,就安排她们母女跟春英挤一宵,正好谈谈家常。宝根和春生睡到我屋子里。虽然天热,但也只能这么将就了。
牐牭诙天早上,我们三个大好佬睡到七点都没醒,直到妹妹金桃跑过来嘭嘭敲门。昨晚酒喝得不少,床上又挤得热,又是谈家常,弄到半夜才睡着。金桃说父母很早就起来了,已经在宝根哥屋里坐了一会儿了。我问父母在那干什么,她说:“谈家常呗!”催我们快起身,说那边干丝已经烫好了。
牐牬荷和我们一起慢条斯理地洗漱。他今天不出摊了,安排我们一帮人吃中饭——在荷花池桂花打工的“好再来”小吃店摆一桌。“我也要尽地主之谊嘛!”他说。
牐牫怨早饭我们一家和银凤母女一起上街了。离市中心并不太远,一众人慢慢走着去,正好看看市容风景。走在扬州城的大街上,金桃到处都新鲜,问这问那的。上街玩不是目的,主要是为银凤拣衣服。在扬州商场二楼扯了两套好衣料,又买了两套成衣。金桃跟着沾了大光,添了一套夏装和一双凉鞋,交这个款时银凤抢着付,我母亲怎么也不肯,两个人像打架似的,最后还是没弄得过银凤。父亲和银凤妈在一旁看着,脸上挂着微笑。
牐牷氐揭宦ナ苯鹛依着银凤站在卖长毛绒玩具的柜台前不肯走。银凤又给她买了个一米长的大沙皮狗,让她喜孜孜地抱在怀里。母亲看见了嗔银凤又费了钱,对金桃说家里有真狗子,买个假狗子做啥用。银凤笑着说城里女伢子房间里都有这些玩具呢,晚上可以抱在怀里睡觉的。母亲说还抱在怀里睡觉呢,当枕头用倒差不多。大家都笑开了。
牐犑一点半钟准时在“好再来”开宴。两家都把行李带在身边了,吃过饭一脚从这儿去汽车站乘长途车回去。想想这二十四小时真是波澜起伏,紧张曲折。先是父母不认可这门亲事,但通过交锋和协商后又同意了,而我也答应了开学后回去复读,跟着就是发现银凤居然怀孕了——这才是让两家毫无心理准备的问题,让人感到尖锐,感到矛盾,五味杂陈(却都没有产生怨望)。有了这件横生出来的“岔头事”,双方家长好像不约而同地采取了外交上“搁置争端”的方法,反而相对平静和默契地暂不理会。但接下来到底怎么去应对,他们心里肯定是开始紧张地考虑了,因为这事情的发生不仅仓猝,而且相当紧急,牵扰了好不容易才制定的全局计划,丝毫都不容拖宕。从他们的对话神情中我敏锐地感觉到这种情绪。我听母亲对银凤妈说了一句,“回去马上告诉水清哥和银华侄子,我们在家等你们。”这就估计他们私下已经有沟通动作了。
牐牱棺郎仙喜说氖枪鸹āR环介绍后我母亲和银凤妈都称赞桂花乖巧可爱,听得春生非常激动,脸上红通通的,不住地劝酒让菜,惹得桂花说他是“人来疯”。
牐犚凤妈回去的票是下午一点三刻的;去兴化的是两点。吃过饭我和银凤一起送站。银凤妈坐的无锡班才离站,这边的戴窑班也喊着检票了。我把裹着三千块钱的一个布包给了父亲,说是今年挣的,父亲赶紧把它揣进不离手的黑色人造革皮包,抱在怀里。母亲登车时看着我和银凤叹了口气:“你们两个好乖乖啊……”
牐犓没把话说下去,但我估计下面也就是“嫌胆大啊”、“真会添麻烦啊”之类的感喟吧。
牐
牐犓妥吡巳耍我和银凤回到出租屋。这两天太热嘈太紧张,而此时屋里只有我们两个人坐着,便感到一种珍贵的安宁。如释重负。我们相对而坐,默默望着对方,彼此眼里都是疼爱和怜惜。“我怨你呀,”银凤幽惋地轻声说,“把我弄得怀孕了,可怎么好呢?”
牐犓说着这话的时候,手掌按在平坦的肚子上轻缓地摩动,好像里面已经安睡了一个小小婴孩似的。这稍微夸张而温柔无限的动作让我大为激动,没遮拦地大声说:“什么‘怎么好’呀?把宝宝生下来呗!”
牐牎吧下来……我们……你、你还要去上学呀!……”银凤嘴一瘪,两颗泪珠滚出眼眶。她居然哭起来了。
牐犖易钆驴吹饺丝蕖K一哭,我就头脑发昏。“你生你的,我上我的学。”我急慌慌地,口不择言地答道。
牐牎澳阆顾担∧阆顾担币凤急着朝我叫,又把两手蒙在脸上哭,像小孩子一样嗯呀嗯地哭。
牐犖毅对谀抢铮竭力归整思维。是呀,事情确实复杂、棘手……但我突然就赌气发狠道:“不管怎样,我们都要把宝宝生下来——我们的宝宝!”
牐犝馐焙颍一种从未有过的新鲜而温暖的感觉汹涌地袭上我的心头。我激动地打了个冷噤。这是父爱,这是做父亲的感觉!
牐
71
牐
牐犑奔湎窀雒挥斜砬榈奶面人,不管世间发生怎样折腾,或悲或欢或离或合,铺陈千般境遇,演绎万种故事,总是不徐不疾迈着亘古不变的步伐向前走去。过了星期天,就迎来星期一——离九月一日开学还有**天了。我想象得出来双方家里人在怎样紧张地谋划和沟通我和银凤的问题。别的问题都不成为问题了,扬州商场二楼的两套衣料和两套成衣已经正式而庄严地确定了我和银凤的关系。问题的问题是银凤的肚子,藏在银凤肚子里那可能才鸽卵大小的胞芽儿。
牐犖业母改富厝ズ蟊阈募被鹆堑氐茸盼尬那边来人。三天过去了,人还不来。那边好像毫无反应;那边好像安之若素。以后母亲为我仔细回顾了那阵子家里发生的情景。父亲由于心里焦急,抽烟太多,嘴角生出一个燎泡,大声说话便牵得生疼,母亲只得一壶一壶地泡家里晾制的菊花茶让他喝。这样的后果是猪圈茅缸的尿平面产生非正常的陡然攀高。父亲来来去去经过猪圈时,两条白猪以为主人对它们陡生关怀,双双腾立,前爪搭上栅栏,扇耳朵,摇小尾,长嘴巴一拱一拱的,“哦哦”地打着招呼。它们的热情却招致父亲脱下鞋底一阵猛chou,没命地在六平米的蜗居里转圈哀嚎,惊惶之下拉出两大坨粪来。真是猪脑子啊,一点不知道拍马屁也是一种学问,拍得不好就拍到自己身上了。
牐牭谒奶焐衔纾我外婆从王家庄过来,获得了我这个外孙大量的最新信息。吃过中饭后她没跟任何人打招呼,神秘兮兮地出了院门。过了一个半小时她才回来,原来是去了东面的夏家堡,拿着银凤的八字(出生时辰)去找陈瞎子算命去了。她告诉我母亲,银凤和我的八字是多么相配,将来生男成龙,生女成凤,夫妻百年好合。“这丫头命好呢。映荷,说不定你要抱大孙子了!”她伸出粗砺的大手拍拍女儿,志得意满,呵呵地笑起来。
牐犠詈笳饩浠叭梦腋盖鬃旖乔A饲#却马上疼得一哆嗦。
牐
这天黄昏时分,银凤的父母终于回到赵家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