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雨淋湿了纤细的脖颈,仰起头来的时刻已到
仿佛丘陵就在眼前,那个割麦子的人,那个让我
在一刹那,看见石匠、沟渠、罂粟、马鞭草的人
在西去的路上,因为一场热病耗尽了他的热情
而我的热情刚刚抵达,我的热情
刚刚抵达了云南腾冲县的热带温泉
我的热情刚刚抵达细雨的草帽之下
一个男人他买着土豆,他的脸像荷马,像但丁
幽暗的年轻人
幽暗的小镇,对我来说像看见了黄昏
更幽暗的是一个年轻人,站在墙角
旁边的人在怂恿他喝酒,因为喝酒可以烂醉如泥
幽暗的年轻人只喝了一杯烧酒
看得见他的心灵已经着火,幽蓝色的火焰
使他伸出双手,他抓住了一个女人
后来才发现,他抓住的只是女人的一根黑发
他抓住了一根黑发,后来才发现已经被风吹走
这是我旅途中的一座小镇,看见了黄昏
看见了幽暗的年轻人,他在幽暗中消耗时光
一杯烧酒很容易把他燃烧起来
他后来又抓住了一个女人,但抓不住的只是一个
女人的背影
某年某月某一天
一个集市,一座酒馆,一个异乡人
来到我身边,因为附近就是河流、山冈
因为附近就是看得见的车辙,以及一座
古代的驿站,因为附近就是无法辨认的浓雾
我们只好分了手,在分手之地,因为旁边就是
一轮弯月辉映,因为旁边就是那音乐
因为旁边就是弹奏音乐的盲人,因为那个看不见
明亮的人,说出了我们的命运
他的忧虑已经在传动中延伸而出
一个集市,一座酒馆,一个异乡人
对我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记忆。从旁边
延伸出去的记忆中我已经死去过无数次
蝴蝶是怎样变成标本的
死亡在一只蝴蝶身上表现出一阵抽搐
一阵阵流动的、轻快的、响应死神号召的
抽搐、或者说旋律。之后,蝴蝶有了它自己的
监狱,只有在房间里,在镜框下面,每一只蝴蝶
才可能变成标本,每一只蝴蝶是在绚丽之后
慢慢的停止飞翔的,飞累了的蝴蝶
飞得晕头转向的蝴蝶,飞得越来越灿烂的蝴蝶
在深沉的蓝雾之中迷失在自由之中的蝴蝶
只有在监狱的房间和镜框里面,只有在一本书中
才可能变成标本,只有在一次死亡之后的抽搐之中
才可能保存下来全部的灿烂,只有在蝴蝶的监狱之中
才可能展现出它们短暂的一生
玩纸牌的人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