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幽暗的老茶馆

    在黄色的云和白色的云交织的深处

    迎着一阵明媚的光线，我们抵达了又一座小镇

    这是被两百年的老房子裹在中间的小镇

    街道上铺满的青石板，除了留下马蹄印

    还留下了一种拥有记忆和时间的脚印

    最幽暗的老茶馆刹那间出现在眼前

    三位九十多岁的老人坐在茶馆中央

    我坐在一侧，被他们的谈话声所吸引过去

    他们正在谈论很久以前的一场相互纠缠的记忆

    那个小脚女人，像是使他们的记忆着了魔

    像是让他们重温了一次失去的事件

    世界上最幽暗的老茶馆，来往着三位九十岁的老人

    高黎贡山上的马蹄印

    凉爽的空气保留下来了一个又一个马蹄印

    献给丝绸古道上的马蹄印，对于永生者来说

    消除不了一支遥远马帮队伍渗出的血液

    栗色马、枣红色马、白色马、黑马、耗损了时光的马

    在它们的历险故事中，唯有留下的马蹄印

    像丰乳那样圆地镶嵌在一块又一块石头上

    一匹又一匹的马儿踯躅着，纵横在熊和狮出入的

    高黎贡山，它们的命运曾经是荷马失明时的情景

    它们的命运留下了遭遇，留下了马蹄印

    十七世纪、十八世纪、十九世纪……的那些马儿

    因为背景已经转换而扬蹄出去

    死亡之前炽热地留下了像丰乳那样圆的马蹄印

    从空中落下的灰

    从空中落下的灰，扬在镜面之上

    像是一张被模糊罩住的脸，从空中落下的灰

    像是一张深不可测的面孔，花

    仍在开放，在落下的灰中开放

    从空中落下的灰，怀着众所周知的目的

    把我们团团围住，一道突如其来的闪电

    使火焰变成灰，使空中落下的灰变红变亮

    从空中落下的灰，在细雨之中飘泊在大地之上

    从空中落下的灰，自始至终都在靠近我们

    除了靠近我们的身，也在靠近我们的呼吸

    灰，除了香气之外，除了带来混乱，焦躁之外

    还带来了一株幼芽，它从落下的灰中冒出来

    往西而去的温泉

    上午的温泉，在高黎贡山之侧已经冒着热雾

    赤身裸体的人们，来自每道栅栏，像是彻底解脱了

    从那些深邃的石头迷宫里往外冒出的热流

    呈现出乳白色，使赤身裸体的人们闭上双眼忙着沉醉

    中午的温泉，散发出天蓝色，使人们逐渐地丧失了

    现实感以及全部的口头语言，这里是西部的高黎贡山

    使来历不明的人们投入池塘，在热雾之中变得虚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