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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狡辩
    “臣妾给万岁爷请安, 不知万岁爷深夜召臣妾至养心殿”

    齐妃一面请安,一面偷偷觑着雍正神色。

    他坐于龙椅之上, 面上几乎没有任何表情, 便如香烟鼎盛的那些庙宇之中,紫檀座上无悲无喜的神明。

    他微微地抬了手,苏培盛便拿起了一旁齐妃宫女手中捧着的锦盒, 打开查验过,而后走上前来奉予雍正。

    一支金镶宝石松鼠簪静静地躺在锦盒之中,金色已经不再那样亮了,珍珠亦失去光泽,是常年佩戴之故。

    松鼠造型灵动, 而最引人注目的,是一处凹陷的位置。那里原本镶嵌着一颗红珊瑚珠。

    雍正一直没有说话, 齐妃的目光恨恨地在婉襄与那答应身上分别经过。

    而后向帝王道“这是还在潜邸的时候, 弘昐出生的时候万岁爷赐给臣妾的, 可怜弘昐无福”

    “不是弘昐, 是弘时。”

    雍正打断了她的诉苦, 在听见“弘时”这个名字的时候,齐妃的身体微微地摇晃了一下。

    而后眼中迅速地积蓄起了愤怒,很快便被潋滟的泪水淹没了。

    “弘昐出生的时候, 朕赐你的是一支嵌珠珊瑚蟹纹金簪,那时距离你入府也没有太久, 你同别人不一样, 长日无聊, 在屋中养着螃蟹赏玩。”

    “你那时常常抱着弘昐,哄着弘昐看你屋中的螃蟹,小儿无知无畏, 有一回他差点为螃蟹所伤,你便狠了狠心,将屋中的螃蟹都放生了。”

    这都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他却仍然记得清楚,历历如昨。

    “弘昀出生的时候,朕奉皇考之命在外视察永定河工地,于民间偶得一支金錾连环花簪,带回来给你做了纪念。”

    “而弘时出生的那一夜,有一只松鼠自你窗边跑过。”

    “朕便特意命内务府打造了这支松鼠簪,在上面镶嵌了一颗篆刻朕觉得最能代表你的文字的红珊瑚珠。”

    齐妃的泪水滚落下来,“原来万岁爷都记得。”

    “弘时不肖,臣妾不敢在您面前提及他的名字臣妾自己行事亦不谨慎,导致这支簪子上面的珊瑚珠佚失”

    “朕自己的孩子,朕怎会不记得,不挂念。”

    他将那颗珊瑚珠扔进了锦盒里,“齐妃,朕今夜偶得一颗珊瑚珠,你瞧一瞧,是不是你的。”

    苏培盛将这个锦盒捧还给齐妃,她比对了片刻,面上便带了笑意。

    “回禀万岁爷,这正是臣妾的那颗珠子,这上面篆刻了您给臣妾的封号,您瞧”

    这一次雍正不是用话语打断齐妃的,打断她的是一只暗花螭纹杯。

    那杯子摔在坚硬的金砖上,顷刻之间四分五裂。

    众人皆静默了片刻,旋即不约而同地跪下去,“请万岁爷息怒。”

    雍正站起来,居高临下地望着齐妃,“齐妃,你可知朕是从哪里找到的这颗珠子”

    他的话语森然,齐妃犹自惊魂未定,微微抬起头来望了他一眼,便立刻又低下头去,“臣妾臣妾不知”

    苏培盛冷笑起来,用太监那独有的阴寒声调向齐妃道“齐妃娘娘还是好好想一想,这颗珠子牵扯到了一件大逆罪案之中,若是不能解释清楚”

    齐妃望向苏培盛,眉头微皱,却仍然不知道这颗珠子究竟会与什么事有关。

    偏又越过苏培盛望见了跪在前面的婉襄与那答应,一时恨向心头来。

    “万岁爷,臣妾侍奉您多年,素来安分守己,怎会卷入什么大逆之案”

    “定然是这两个贱人巧言诬陷,万岁爷,请您明察”

    “住口小顺子”

    小顺子迅速地站了起来,转身自一旁取来了那些巫蛊之物,捧至齐妃面前,“齐妃娘娘,请您掀开绸布,看看是否识得里面的东西。”

    帝王雷霆之怒,悉数加于齐妃一人身上,她整个人控制不住地发起了抖。

    便连那轻飘飘的丝绸似乎也有万钧之重,她掀了两次,才将那丝绸掀开了。

    “啊”丝绸顷刻之间便飘落到了地上,齐妃整个人亦有些无力地跪坐了下去,“这是这是”

    雍正的声音如凝冰霜,“齐妃,看来你是认得这东西的了。”

    齐妃身体抖似筛糠,立刻摇头否认,“不是的臣妾不认得臣妾根本就不认得这东西,这东西是哪里来的”

    苏培盛便道“今夜万岁爷与刘答应去澄瑞亭赏梅花,恰好遇见那答应。那答应带着苍猊,这是苍猊自澄瑞桥边挖掘出来的。”

    齐妃根本控制不了自己心中的惧怕,又闻澄瑞桥之语,面色灰白,一副已然死了一半的模样。

    但她身后的宫女却眼珠一转,膝行上前,“万岁爷,娘娘素来畏惧天威,今您龙颜大怒,已是不敢为自己争辩了,但还请您听奴才一言”

    “奴才方才听了苏公公的话,觉得疑点颇多。天寒地冻,为何那答应会深夜还在御花园中流连,且恰好在澄瑞亭附近

    这个问题,那答应未卜先知,从一开始就已经解释了,不会引起雍正怀疑。

    “而即便那答应恰好出现在澄瑞亭附近,澄瑞亭周围开阔,敢问苍猊是受人指使么,怎么恰好就能在地底下翻出这样的东西”

    “万岁爷,我们娘娘实在冤枉,请您明察啊”

    听了这宫女的话,齐妃在片刻之间又活了过来。

    “万岁爷,臣妾侍奉您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您可千万别听信这两个贱人的话,冤枉死了臣妾啊”

    雍正尚未开口,小顺子已经狠狠给了那宫女一巴掌,“万岁爷面前,岂有你说话的份,宫规全都白学了么”

    这一巴掌岂止是扇在那宫人脸上。

    “功劳将朕的长子弘时教成心中无有君父的大逆之人便是你的功劳”

    雍正冷笑了一下,旋即将目光落在了那答应身上,“那答应,你可有话说”

    这些问题,婉襄都已经同那答应推演过一遍了。

    那答应的态度仍旧不亢不卑,自一旁站起来,取了锦盒之中的那颗赤珊瑚珠,重又跪在大殿中央。

    “万岁爷容禀,苍猊会挖掘那一处的土地并不是偶然,而是必然。”

    “您瞧”齐妃即刻便要为自己争辩,却被那答应斜睨了一眼。

    她们之间的地位差距岂止天堑,但齐妃还是莫名地为那答应的神情所震慑,闭上了她的嘴。

    那答应继续陈情,“苍猊之所以会挖掘那处土地,正是因为这颗红珊瑚珠子,因为它上面的香气。”

    “若是嫔妾没有闻错的话,齐妃娘娘身上熏衣所用的是百和香,同这颗珠子上面的味道是一样的。”

    “苏公公可以闻一闻,看是否如此。”

    苏培盛恭敬地自那答应手中取回了那颗珊瑚珠,细细嗅了一番,“回禀万岁爷,的确如那答应所言。”

    那答应略略点头,才继续说下去,“这味百和香中有一味缬草,于人而言有安神静心之效,于犬类却并非如此。”

    “苍猊是藏犬,缬草不生于藏地,因此对这种味道格外敏感。每次闻见便会不受嫔妾控制地兴奋起来。”

    “数月之前,在御花园中偶遇齐妃,苍猊也曾经往齐妃娘娘身上扑过。”

    她还将这两件事串联起来了。

    “你还敢”齐妃顷刻之间便要对那答应用强,却被她的宫女拽了拽衣袖。

    那一日齐妃私会贾士芳,无论是因为什么事,她都是解释不清的。

    “万岁爷知道,犬类嗅觉灵敏。这几日天气晴朗,本是化雪之时。观其纸张并未完全被融化的雪水浸湿,应当是埋下之后未有多久。”

    “珊瑚珠孔隙甚多,本就适宜藏香,这样的味道为苍猊所探知,精力无处发泄,往下深探,也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都已经说了这样多的话,齐妃便是再畏惧雍正,也总算是从这惊骇之中缓过来了一些。

    她决心要狡辩到底,“万岁爷,即便这颗珊瑚珠为臣妾所有,但也未必是臣妾做的这件事,乃至将红珊瑚珠不慎遗失于此地啊。”

    她忽而想起了什么,“对了,臣妾所居的钟粹正殿前几日曾经失窃,或许是窃贼将珊瑚珠盗走,再设局诬陷臣妾的”

    “臣妾绝无巫蛊魇镇四阿哥之心,请万岁爷明察”

    齐妃的话语掷地有声,似是要在周身燃一炬火,烧尽雍正心中的疑虑。

    “可是齐妃娘娘,您口口声声主张是嫔妾等诬陷于您,这件事若是当真与您无关,您又是如何得知,这被人巫蛊魇镇者是四阿哥的呢”

    婉襄的声音如同屋檐下的冰凌,为热意所感,一点一点浇灭了齐妃心中最后的一点希望。

    是苏培盛方才出的主意,他好像比婉襄更盼着齐妃获罪,“那纸人上面的八字,可并不是四阿哥的。”

    齐妃在一瞬间便僵住了,一时之间百口莫辩,“臣妾臣妾是来时听人说起,所以才”

    “齐妃是否是声称六宫之中有贼,本宫将贼人给你带来了。”

    这声音一听便是熹妃,婉襄望着殿门,在熹妃身影出现的一瞬间福下身去。

    螳螂捕蝉,她是也要自蝉身上撕扯下一块肉的黄雀。

    齐妃遽然回过头去,眼中戾色使人心惊,“熹妃,你来得好快啊。”

    熹妃不疾不徐地走到大殿中央,在齐妃身边停下,低头蔑视着她,“本宫协六宫事,此事更涉及弘历,因此不得不来。”

    又是一个未至养心殿,便知受魇镇之人为弘历的人。,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