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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第 60 章 封坛的酒
    多合理的借口, 只是还不等他说话,二虎爹就高声道“这有什么,我等下给你送两袋麦糠麸皮过来,干的猪草也给你拿点, 刚好今年我存的多。”

    季子漠

    农家人欠不欠的都是一句话, 也没有写欠条的, 事情解决,二虎爹领着二虎风风火火的离去。

    世间的悲喜并不相通, 在季丫季安的喜悦中, 季子漠蹲在院子里,手搭在腿两侧,唉声叹息的沮丧。

    齐玉蹲在他身旁, 轻声道“真的那般臭吗现在猪还小, 等过完年再看看有没有法子把猪移出去。”

    季子漠手臂放在膝盖上,下巴搁在胳膊上看向地面“不是因为这个。”

    “就是有些烦躁, 感觉一团的事, 过年还要办年货,旁人家又蒸又炸的,我这简单炒个菜行, 其他的也不会。”

    季子漠把视线移向他,眉眼都是委屈“还不知道怎么学,我连饺子都不会包,汤圆更是别提。”

    季兰走后, 家里的条件不好,过年都是季丫给他手擀份白面条,她和季安吃些杂面。

    过不过年,热不热闹, 季子漠自己是不太在意,但这不是一家之主,总得让一家人高高兴兴的过年。

    小猪哼哼,季子漠“哦,我还刚欠了五百文。”

    现在送不行,前脚刚说手头紧,后脚送钱,不好解释。

    “我们。”

    “什么”

    “我们连饺子都不会包,我们刚欠了五百文。”

    齐玉话不多,季子漠不找话时,他能安静一天。

    夕阳落了山尖,唯留下余晖,齐玉就那般静静的看着季子漠,清澈沉静却又坚定到无坚不摧,把季子漠的我,变为我们。

    季子漠蹲在地上,探入齐玉的眼底,就像沙漠遇到了绿洲,那一汪水无知无觉间渗到了他的心底。

    赵婶子得了三个鸡蛋,当下就走到了人群中,昂着脖子彷佛战败后杀回来的将军。

    对着嗑瓜子的柳寡妇轻蔑道“谁说我胡说那少爷夫郎就是不让季子漠睡,哪里把孩子种到肚子里了,我刚去问了,没怀孕。”

    柳寡妇呸的一声吐掉瓜子皮“季丫说要有小侄子了,你们大伙都听到了,又不是我瞎说的,季安才几岁,小侄子除了季子漠的,还能有谁的,她还能有三个哥”

    柳寡妇冲着众人抬了抬手“瞧见没,季子漠还给了我三个鸡蛋,让我跟大家解释清楚,别瞎传怀不怀孕的。”

    又不是自己家的夫郎,怀不怀孕的都不是自家孩子,知道没怀孕,又开始问了“那是奇怪了,没怀孕为什么分房睡,是不是你弄错了。”

    赵婶子得意道“你别不信,我刚才可是问了季子漠,季子漠也承认分房睡了,跟我说什么不放心季丫,担心她踢被子,这句话你信吗”

    没有永久的敌人,只有永久的八卦,柳寡妇当下跟着道“我才不信,季丫活蹦乱跳的,有什么不放心的,更何况有季安在,季安可比季子漠靠谱多了。”

    “就是,季安和季丫都是季兰带大的,季安比季丫大五岁,季兰忙的时候都是季安背着季丫,季子漠什么时候照看过。”

    至于季子漠娘,算了,不提也罢。

    说到季兰,有人就问了。

    “哎你们说季兰嫁哪里去了怎么也不让我们去添妆,这嫁人嫁走了,几年也没回过娘家。”

    “不知道,要不是季子漠和季丫季安都说是嫁人,我还以为是跟着人跑了呢”

    “应该不是,二虎娘说早上看到季兰跟着一个个子不高的男人走了,季子漠和季丫季安在门外站着,季丫季安哭的不行。”

    “哎,也没个长辈帮衬着,办事都没有个办事的样子,姑娘嫁人顶顶重要的事,有钱有有钱的排场,没钱有没钱的排场,家里得把架势摆足了,往后到了婆家旁人才不敢随意欺负。”

    “谁说不是呢”

    吃了饭,季子漠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他围着院子转了一圈,又把几个房间看了一遍。

    齐玉也不说话,就跟着他转悠。

    季安季丫瞧见了,不知道什么事,也跟在后面转悠。

    季子漠转悠后回到院子里,齐玉转头看他,季丫季安抬着头看他。

    “我总觉得忘了点什么。”

    过了好一会,季子漠恍然大悟,指着墙角“那一堆柿子呢”

    齐玉随着他的手看过去,是没了什么时候没的,两人都没注意。

    季丫季安眨眨眼齐齐道“放地窖了啊”

    季子漠掏了掏耳朵“地窖咱家里有地窖我怎么不知道。”

    就这几间房一个院子,季子漠都不知道家里有地窖,齐玉看着季子漠有些叹为观止。

    季丫一跳一跳的,带着季子漠和齐玉走到屋后面“大姐自己挖的,她让你帮忙,你说看书又说地窖没用,一直说地窖没用劝她别挖,大姐有些烦说不想和你争,就没在院子里挖,挖在了这里。”

    季安“你们做饭的时候,我就和季丫把柿子挪到了地窖里。”

    屋后面是三分菜地,地窖在离墙两步远的地方,季安扶着木梯下去,季子漠随后而下,他接过季丫,又伸手扶着齐玉下来。

    地窖挖的不小,季子漠很难想像,一个女孩子挖了多久。

    一个水缸半人高,胖的累赘,季安扒拉着缸沿,从里面麦糠中扒拉出来一个柿子“大哥,柿子都在这里面呢要吃吗”

    季子漠“太凉,拿几个到上面烤着吃。”

    季安说好,就又弯腰去扒拉柿子,扒出来递给季丫,季丫拿着放在一旁的小筐里。

    季子漠手摸着缸沿走了一圈“这个缸也是大姐自己弄下来的”

    季丫说“对呀,大姐睡不着的时候,就出来挖地窖,有一天就突然挖好了,她晚上把缸挪出来说放到地窖,我和季安要帮忙她不让,大姐把缸背在身上,还跟我们笑着说,看看缸能不能把她砸死。”

    “小丫当时害怕死了,然后大姐在底下笑,说没砸死,还哭了,我问她为啥哭,她说背缸太累了。”

    说完季丫低着头哭了“大哥,我想大姐了。”

    季子漠背过身,眼眶也有些泛红,似是无数酸楚涌上心头。

    他叉着腰站的沉稳,却是肉眼可见的难受。

    齐玉很笨,不会安慰人,他挪了半步上前,把手轻轻落在了季子漠头上,学着他哄他的模样,慢慢揉了两下。

    季子漠傻了一瞬,转头看到他清晰可见的担忧与心疼,猝尔笑了。

    似是吃了灵丹妙药,那些酸楚退到了心底,发疼的嗓子口通顺了起来,话能吐了口。

    季子漠拉下他的手,牵着走到季丫面前蹲下“到时候我打听打听大姐去了哪,带你去看她。”

    季丫看着他,哭的断断续续道“我,我知道,大姐说,姐夫是镇平县,王家村,叫王大柱。”

    季子漠怔楞了下,随后承诺道“年前事情多,等到过完年,天气暖和一点的时候,我带你和季安去看看她,好不好”

    季丫季安点头如捣蒜,追着道“大哥说话算话。”

    季子漠点头“大哥说话算话。”

    季安爬着梯子出了地窖,季子漠把季丫抱出了地窖,让季安带着她去玩。

    季安说“我守着季丫去村口的杏花树下玩,那边有粗沙,大哥刚才教我的几个字我还不会写,我去沙子上练练。”

    他牵着季丫蹦蹦跳跳的走了,不用操心生活,季安整个人都松快了不少。

    季子漠见齐玉在地窖里不出来,又扶着梯子下了去。

    齐玉蹲在角落动作着,从背后看不出在做什么。

    “怎么了”

    “酒。”

    “什么”

    齐玉侧过身,指了指“封坛的酒。”

    埋在泥土里的坛子一朝露面,上面沾染了块块湿泥,季子漠蹲下身。

    坛身上用浆糊贴着纸张,红色早已褪去痕迹,季子漠用拇指抹去上面泥土,能隐隐约约看出女儿红三个字。

    大户人家女儿出生,会在家里种桃树,埋一坛女儿红,待到出嫁时取出。

    农家女孩不值钱,如此做的寥寥无几。

    原身父亲是秀才,不知是真心疼爱,还是附庸风雅,埋了女儿红,种了桃树。

    两人把女儿红又埋在原地,齐玉不解道“桃树种在哪里了不应当是种在院子里吗”

    季子漠拍了拍手上的泥土“就是现在杏树的地方,桃树在我爹死的那年枯了,后来移了杏树进来,埋在树下的酒应该是季兰移到这里的。”

    季子漠就地坐在地上,齐玉随着他坐下。

    “我爹死后,我娘除了对我和声细语,对季兰,季丫季安非打即骂,脾气不定,上一刻一家人好好吃着饭,下一刻就能掀了桌子,揪住刚会走的季丫打一顿。”

    “上一刻喊着下地干活,下一刻就烦的踹门,说不去了要回屋睡觉,有时候想明白了,又在夜里哭整夜,说不该打人,说以后再也不打季丫季安了,但是她控制不住自己,日子依旧。”

    “季兰就是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的,她抱着季丫季安睡,有点风吹草动都会惊醒,上地干活都要把季丫背在背上。”

    “她熬了很久,前几年我娘死了,原本就穷的家办过丧事后是一文都不剩了,季兰来找我,想让我帮把手,能不能每天从书里抽出点时间,哪怕是扫个地都行。”

    原主的记忆季子漠都有,脑海中那个瘦弱姑娘站在黑夜的阴影里,快要崩溃,想要得到一丝希望,一丝救赎,只要原主说个好,她都不至于绝望。

    那个时节,她要的不是原主做些什么,只想证明,坚持不下去的时候她不是一个人,她的弟弟能帮她撑一撑,哪怕是言语上的。

    季子漠眼眶有些红,对齐玉耸了耸肩道“怎么说呢就拒绝了,还说他要去县城见友人,都无一身合适的新衣。”

    “她从阴影走入黑暗,彻底麻木了,几天后她捧了一身新衣进来,上面还有三两银子,说她选了个人家,这是她的聘礼,不要问她嫁到哪里,以后就当家里没有她这个人了,天高路远就当她死了。”

    她嫁了谁,嫁到哪里,一点信息都没告诉原主,却背地里和季丫偷偷的说了,还是未狠下心。

    “我上次拿回来的野鸡记得吗,你不会真信是捡的吧”

    齐玉是个很好的倾听着,他静静的看着他,不打扰不询问,等到被问时才会开口回答。

    “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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