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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 时光夺去的生气
    上官衡来到晋阳之后,总觉得诸事不顺。自他记事以来,从未有过如此憋屈……

    以上官家族的富贵,所有人都吃金喝银也饿不着谁。上官衡从小即便没有被父母娇惯出纨绔性格,等记事之后被溢美之词包围着,被恭维甚至敬畏的眼神熏陶着,他也就变成如今的纨绔模样。长安城中,天下最顶尖的权贵云集于此,不过官衡的嚣张却并未因这些人有丝毫改变!

    可是,当他及冠的那天,当爷爷伸出颤巍巍的双手,将那块罕见的皇家赏赐的玉佩交到他手上之时,当他看到爷爷从眼角延伸到整个脸庞的密集的皱纹和苍白枯槁的头发之时,上官衡心中一酸!

    他第一次意识到爷爷已经老了,真的已经老了!这种苍老,绝非在上官衡小的时候,爷爷哈哈大笑之余自嘲般的说老喽老喽的那种苍老。绝不是这种苍老,而是,真正的苍老,是时间夺去了生气的那种苍老,是全身上下充满沉沉暮气的那种苍老,是英雄迟暮的那种苍老!

    上官衡此时不止有些心酸,也有些慌张!

    做为嚣张的纨绔子弟,这么多年来,家族的底蕴使得上官衡从未有过什么慌张的情绪。但是,那天他真的慌了,失去依靠的那种慌张,很是无助的那种慌张!

    他慌张的看向父亲,希望能从一直给他以伟岸沉稳而且十分严厉的印象的父亲那里找到依靠!可是,他却看见父亲笑了,冲着他笑了。上官衡不知道父亲为什么笑,也不知道父亲是当他看过去之后笑的,还是一直在笑。但是,上官衡没有在父亲那里找到依靠,却看到了一个令他更加慌张的父亲!以前沉稳严厉的父亲,笑得很慈祥,而且,父亲满是笑容的脸庞之上竟然也满是皱纹;不仅如此,上官衡还惊讶的发现,以前伟岸的父亲,那挺直的脊梁,不知何时已经有些弯了,父亲的背有些驼了……

    爷爷的生气,什么时候被时光夺走的!爷爷的暮气,什么时候布满全身的!爷爷的双手,什么时候如此颤抖的!父亲的脸庞,什么时候遍布皱纹的!父亲的脊背,什么时候弯了下来!

    这些不知道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令上官衡很慌张,甚至于令他很害怕!慌张和害怕之余,也令他意识到,将来也会有可能在他没在意是什么时候的一刻,在他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时候的时候,他会遽然失去祖父和父亲的庇护……

    到那时,他该如何,他将会如何,他又能如何!

    他的纨绔,他的嚣张,他的自打降世从未曾受过委屈的人生,是他的祖父和父亲给与他的。他的祖父和父亲为她撑起了这片天空,容得下他横行无忌!但是,现在祖父已经很老很老了,父亲也已经老了……

    那天,上官衡意识到手中的玉佩,分量重逾千钧。那天,上官衡仿佛一下子长大了!

    那天之后,上官衡仍旧没有改变他的纨绔性子,仍旧很嚣张,仍旧在长安城横行无忌!但是,他却也经常主动跟随爷爷和父亲,去见一些重要的客人,走访一些亲厚的故旧。以前他很不屑的为人处世之道,在他眼前仿佛有了吸引力。以前他认为官场就是比谁的权力大的想法,渐渐被他自己证明有多么可笑。

    上官衡依旧是纨绔子弟,但是上官衡却不是以前的上官衡了!他的爷爷和父亲欣喜甚至惊喜于上官衡的改变,哪还管他纨绔不纨绔!

    此次来并州,也是上官衡听说朝廷有意向冠军侯并州刺史霍去病表明朝廷的态度。随后,他亲自向父亲主动求来的差使!

    原本在上官衡看来,他此次来并州将会很是顺利。霍去病即便是三朝元老,即便已经在并州经营二十余年,即便有大功于社稷……但是,他霍去病仍旧是汉廷臣子,而上官衡自己占着朝廷的名义,怀揣朝廷的大义,肩扛朝廷的大旗,霍去病自然也只能屈服听命。

    但是来到并州之后,他仿佛明白父亲在他临走之时那莫名的眼神和莫名的话。

    “衡儿,此去并州,凡事不必强求,尽力就是!朝中之人,都明白其中关节……”

    当时的上官衡心想,朝中之人都明白,偏我不明白!但心中已有成见的他,也并未多想,更加并未注意父亲那颇值得玩味的眼神!

    可是,当霍去病在上官衡已经明说了,是领了皇帝口谕而来的之后,仍旧晾了他几天,一直不见他。上官衡这才好似明白了一些!

    在长安城中,上官衡想着自己已经足够嚣张了。可是,来到并州之后才发觉,冠军侯这才叫嚣张呢!那可是皇上口谕,宣慰老臣,霍去病就硬生生敢不见他这个宣慰使臣。更加无奈的是,他这个占着朝廷大义,肩扛朝廷大旗的宣慰使臣却毫无办法!

    上官衡终于知道了什么是实力,实实在在的力量才叫实力,握在手中令人顾忌甚至畏惧的力量才叫实力。虚的不算,名义上的不算!他也明白了实力到底有多么的重要,他更有些憧憬有朝一日,自己也拥有这等实力!只有拥有实力,才拥有底气。拥有说话的底气,拥有做事的底气,拥有蔑视一切的底气!

    霍去病这几天并未接见上官衡,负责接待上官衡的也不是并州刺史府的从事,而是霍去病指定的晋阳城刚上任的郡守丁丰南。以霍去病的资历,以他在朝中的门生故旧盘根错节的关系,想必是清楚丁丰南和上官家的关系。

    上官衡看到霍去病让丁丰南来接待自己,也不矫情,也并不因为霍去病知道他上官家在并州的安排有所担忧。毕竟这几天他也看明白了,霍去病绝非他一个后辈能揣度的明白的,那是比祖父的资历还要老,比祖父的爵位还要高的天下风云人物。一念至此,上官衡就没有掩饰自己的想法,大大方方让丁丰南给他换地方居住。原本为他安排的刺史府的住处,实在有些阴暗潮湿,他这种膏粱子弟哪里住得惯。更何况他是准备要在并州久住的,直到霍去病屈服于朝廷的压力,或是匈奴和亲使团抵达京师长安!

    这种看似无奈实则无赖的方法,也的确是目前唯一的方法。说到底,霍去病是不能将他这名占着朝廷名义的宣慰使臣一直晾着不见,那样难免会落人口实!

    再说接待上官衡的丁丰南,既然走了上官家的门路,自然不敢得罪这个上官家的少爷。上官衡提出要求,丁丰南尽力满足,最终就将他安排在自己在东城置的别院中。丁丰南做为晋阳郡守,一家住处颇为简陋,却是给旁人看的,而他这座别院可是不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