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那些年我们看的电影

    在我们的小学和中学时代，看电影是最主要的课外娱乐活动。

    每一两星期，学校都组织学生去看一场电影，那时我们学校附近有好几个电影院：兆麟电影院、东北电影院、市歌剧院、友谊宫、哈铁文化宫、青年宫。学生票5分钱。每次都是先交钱，然后到学校，统一排队去电影院，排队入场，按班级坐位。直到初中毕业之前都是这样。

    记得初中时有一次看阿尔巴尼亚电影《广阔地平线》，下午我准备到学校去集合时，弟弟非闹着要去，弄得我没办法，只好把票给了他，让同学带着他去了。后来同学们还跟我说，一起去也可以进去，学生都排队进场，人家也不看票了。从此我就没机会再看到这部电影，而弟弟他们小学组织又看过一次。

    1971年夏天的全家合影,爸爸54岁,妈妈48岁,姐姐16岁,我14岁,弟弟9岁。哥哥已参军，18岁。

    文革期间，由于建国后17年间所拍摄的几百部电影故事片都受到批判，除了演出八个样板戏《智取威虎山》、《红灯记》、《海港》、《沙家浜》、《奇袭白虎团》、《龙江颂》、《白毛女》、《红色娘子军》（被称为“八亿人民八个戏”）和后来根据这些戏拍成的戏剧电影外，能够公开放映的电影很少。国产片大约只有《小兵张嘎》、《海鹰》、《地道战》、《地雷战》、《平原游击队》、《英雄儿女》、《打击侵略者》、《奇袭》等。再有就是从朝鲜、越南、阿尔巴尼亚、罗马尼亚引进的一些故事片。再有就是苏联故事片《列宁在十月》和《列宁在1918》。国产电影中还有些文革前出品的科教片如《台风》、《毛竹》、《热带植物》、《对虾》等，新片只有些新闻纪录片和《新闻简报》了。文革中期以前，也就是我们的小学和中学时期，以上这些电影反复看了无数遍。当时有一段顺口溜总结那时候放映的各国电影：“朝鲜电影哭哭笑笑，越南电影飞机大炮，阿尔巴尼亚电影没头没脑，罗马尼亚电影接吻拥抱，中国电影新闻简报。”

    当时看新闻纪录片，经常有毛主席的镜头，每次都伴随着雄壮的《东方红》乐曲声，全场观众都自发地热烈鼓掌。

    我当年的日记里也记录了所看的一些电影。

    1970年10月6日星期二晴

    今天，我看了电影《白毛女》，很受教育。旧的电影《白毛女》只有压迫，没有反抗。新的呢，就大不相同，有压迫就有反抗，我们想到这也是江青同志遵照主席指示，精心培育出来的吧。也是毛主席革命路线的伟大胜利。今后，我一定更多的举起毛泽东思想伟大红旗，永远前进！

    1971年1月7日星期四晴

    今天我看了电影《沙家浜》，很好，这是毛主席革命路线的胜利。影片突出的表现了英雄人物的光辉形象。这要和旧戏舞台上的帝王将相，才子佳人比起来，就显得革命英雄多么高大，才子佳人多渺小啊！

    毛泽东时代，是英雄辈出的时代，千千万万的雷锋、王杰、刘英俊、刘胡兰、董存瑞、黄继光、杨子荣、李玉和、杨伟才、郭建光......在成长。我们生长在这个时代，感到多么幸福！我们一定要向英雄人物学习，为伟大的共产主义事业，贡献出自己的一切，甚至生命！

    1971年1月10日星期日大风

    今天我看了电影《送瘟神》和《热带植物》，很好！《送瘟神》是说劳动人民同吸血虫病斗争，在毛主席的关怀下，消灭血吸虫的，另外又有新旧社会的对比，和血吸虫的生活史和一些常识。《热带植物》是说我国热带的一些植物，看过后，长了不少知识。这也是毛主席革命文艺路线的胜利啊！

    1971年1月24日星期日晴

    我看了一个电影《南征北战》，影片描写中国人民解放军在解放战争时期，正确的执行毛主席的革命军事路线，给敌人以沉重的打击的故事。通过这个电影，说明了一个颠扑不破的真理，即只要我们紧跟毛主席的伟大战略部署，正确执行毛主席的革命路线，就无往而不胜！

    1971年3月21日星期日晴

    今天我看了彩色影片《红色娘子军》。这部影片是在江青同志的培育下摄成的，这是毛泽东思想的伟大胜利。

    1971年4月25日星期日大风

    昨天我看电影《看不见的战线》，很好，是朝鲜出品的反特故事片。朝鲜战争结束后，朝鲜人民在金日成同志的领导下，用勤劳的双手，建设起自己的祖国。但是，李伪反动派不甘心失败，派了一些特务潜入北朝鲜，进行捣乱破坏活动，企图为他们的新战争计划服务。在人民群众的帮助下，公安机关终于破获了这一起案件。影片充分显示了人民战争的威力。公安机关人员的机智勇敢和敌人的凶恶狡猾。

    影片也有很深的教育意义，它告诉我们要提高警惕，防止敌人搞破坏。

    1971年10月5日星期二

    我怀着喜悦的心情看了朝鲜出品的彩色故事片〈摘苹果的时候〉，受到了很大的教育。我高兴地看到了朝鲜人民在首相金日成的领导下，取得了伟大的成就。

    影片一开始，就把美丽富饶的朝鲜三千里锦绣江山展现在人们的眼前：蓝天白云，两架飞机喷洒着农药，翱翔而过。绿水青山，大片的果林，一串串红通通（彤彤）的苹果，到处是动人的歌声，好一派大丰收的景象。这不单单是为了描画景物，而且是让人们看到了朝鲜人民在劳动党的领导下，在“北青”会议的精神指导下，“千里马”运动的伟大成果，看到社会主义建设所取得的巨大胜利。

    影片突出了一个朝鲜妇女贞玉的高大形象。贞玉是一位热爱集体，一心为公的人，她对农场出场的每一个苹果都非常爱惜。“同志！请慢点。”她看到营业员把苹果倒在柜台，就赶紧说。因为她看见一个被摔而烂的苹果。“司机停一下！”她看到卡车倒车时，车轮下有一个苹果，她急忙喊司机停一下，拾起了苹果。她对集体的财产是这样热爱，而她的姐姐桂玉则不然，为了婚事，不管集体，忙于小家庭生活和穿戴，经过教育改正了错误。作业班长也是一个官僚主义，不听意见，老忙着搞苹果“合同”，大批苹果烂了他也不管，反而说：“苹果丰收，烂几个不要紧，经过大家同他这种思想斗争，改正了缺点，贞玉的崇高革命精神也非常值得我们学习。

    1971年10月14日星期四

    今天，我看了一场电影《阿福》，是越南民主共和国出品的黑白故事片。内容是说越南南方少年儿童们对美国帝国主义侵略者进行勇敢斗争的事情。阿福，是越南南方少年儿童的一个代表，他对美国帝国主义者怀有刻骨仇恨，美帝的装甲车撞坏了他的劳动果实和工具，他愤怒地率领小朋友们追着找敌人算帐。他机智勇敢地保护革命干部，还用计策想偷敌人的枪，结果被敌人发现，抓起了他。小朋友们又把他救了出来。后来他又和小朋友们一起，机智地炸伤了一个敌人（用偷来的敌人的手榴弹），又摸进了敌人军营，炸的敌人大乱。最后，影片用一种阿福和他妹妹的联想，描画了祖国统一的幸福情景。

    影片有很深的教育意义，如果帝、修、反胆敢发动战争，我们一定要像越南小朋友那样，和敌人坚决斗争，直到把来犯之敌全部消灭掉！

    1971年12月9日星期四晴

    今天下午，我们看了电影《勇敢的人们》，这使我们受到很大教育。影片主人公依利尔，从小成长在阿尔巴尼亚的首都地拉那市，妈妈对他视如珍宝，要蛋糕，马上拿来。要蜂蜜，正吃饭时他妈就上街去买。不爱体育锻炼，后来经过辅导员帮助，参加了登山队。由于他平时不注意锻炼，出了许多洋相，后来终于登上“少先峰”，锻炼成为坚强的战士。

    当时看的朝鲜片还有《南江村的妇女》《轧钢工人》《卖花姑娘》；阿尔巴尼亚片《地下游击队》《第八个是铜像》《广阔地平线》《宁死不屈》；罗马尼亚片《多瑙河之波》，南斯拉夫片《桥》、《瓦尔特保卫萨拉热窝》等等。

    文革后期除拍样板戏片外，为了打破“中国电影新闻简报”的尴尬局面，陆续拍摄了《艳阳天》、《金光大道》、《创业》、《春苗》、《闪闪的红星》、《欢腾的小梁河》、《青松岭》等等。

    这些电影对于当时那一代人应该说从思想到艺术影响都非常之大。

    由于这些电影被全国八亿人民反复看了10年，所有的台词都耳熟能详，那些有特点的对话台词就成了流行语，热络程度决不亚于现在，甚至有许多一直流行到现在还产生着相当影响力。

    “高！实在是高！”电影《地道战》中日军指挥官山田制定了对抗日军民的作战计划，伪军汤司令极尽溜须拍马之能事，这句台词活画出其汉奸嘴脸。

    “鬼子偷雷喽！”“地雷的秘密我探听出来啦！不见鬼子不挂弦！”电影《地雷战》中日本鬼子被抗日军民地雷炸得狼狈不堪，想偷个地雷研究一下，还是上了当。

    “脸红什么？精神焕发！怎么又黄啦？防冷涂的腊！”“听说许旅长有两件心爱的东西？好马快刀！马是什么马？卷毛青鬃马！刀是什么刀？日本指挥刀！何人所赠？皇军所赠！在什么地方？牡丹江五——和——楼！”京剧《智取威虎山》中我军侦查英雄杨子荣只身化装打入土匪巢穴的故事脍炙人口，这两段土匪头子座山雕盘问杨子荣的黑话充分表现出匪首的狡诈和英雄的机智，流行一时，但是，流行的更有改编版：“脸黄什么？防冷涂的腊！怎么又黄啦？又涂一层腊！”！“马是什么马？瞎眼瘸腿马！刀是什么刀？卷刃破菜刀！何人所赠？鬼子所赠！在什么地方？牡丹江茅——楼！”

    “不是我们无能，实在是共军太狡猾。”“以往的失败就在于轻敌呦！”电影《南征北战》中国民党军连吃败仗后的慨叹，更经典的还有这段：“张军长，看在党国的份上，赶快伸出手，拉兄弟一把！”这句话被这两年曾热播的电视剧《红日》连语调都一点不差地安到了国民党74师师长张灵甫身上，只不过他呼喊的是“李军长”。

    “我胡汉三又回来啦！”电影《闪闪的红星》除了流传《红星照我去战斗》这样动听的歌曲之外，饰演过《地道战》中伪军汤司令的著名演员刘江在这里演的恶霸地主胡汉三给人留下深刻印象，现在流行的“花儿乐队”专门有首歌就是从这里照抄的，什么“吃了我的给我吐出来，拿了我的给我送回来”。

    “把怜悯丢掉吧！”“让列宁同志先走！”“他已经不咳嗽啦！”“面包会有的，一切都会有的。”苏联电影《列宁在十月》《列宁在1918》中这些台词在王朔的小说中和冯小刚的电影中都没少出现过。而这段我觉得最精彩：《列宁在1918》中暗藏的白军企图收买克里姆林宫的卫队长，卫队长假装动心了，实际想打入敌人内部。卫队长问：“你们出多少？”白军官：“两百万怎么样？”停顿了片刻，卫队长突然大声大气地：“啊——不不不，两百万不干！好吧好吧就这样吧，就当你不认识我，我也不认识你，这件事就这么完啦！”白军官问：“你到底要多少？”卫队长：“我要——我要......”，一副无耻贪婪狮子大开口又怕把好事要跑了的样子，“我要两百五十万！”

    “该死在家里，不会死在海上的”，是罗马尼亚电影《多瑙河之波》里的经典台词。

    “到了这种地步啦！”阿尔巴尼亚电影《宁死不屈》描写抗击意大利侵略的斗争，一个家庭中兄弟几个有的是坚强战士，有的贪生怕死叛变投敌，老大赛里姆就是后者，他穷途潦倒坐在一小酒馆里，想买杯啤酒喝，可兜里分文没有。忽然看见地上有张钞票，他不好意思探身去拣，就伸脚去够，可怎么也够不到，他四顾认为无人注意，就俯身去拣，正在此时，一只穿着皮鞋的脚踩住了他的手，并说出了那句话，这是早就盯着他的敌特，从此老大被威逼利诱投敌了。这个情节后来不知被谁编成了一首有词有曲的儿歌传唱一时：“老大赛里姆，拣钱喝啤酒，意大利的大皮鞋，踩了他的手！”调皮的少年儿童们，心眼“咕咚”点的，也常有把什么小玩意放在地下，等哪个不知就里的孩子看到，伸手去拣时，一脚踩上去，洋洋得意，绘声绘色地模仿着电影中台词的语气说：“到了这种地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