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学工劳动

    自从到四十中之后，各种课外活动和劳动占去了极多的时间。毛主席在“五.七”指示中说：学生以学为主，也要学工、学农、学军、也要批判资产阶级......但是在那时候，学工、学农、学军和批判资产阶级已经为主，文化课实际上被挤到次要的位置去了。

    当时的中学生，似乎是学校和社会上的不用成本的劳动力。什么事都可以找学生来干，反正劳动也是每学期的必修课。有一阵子哈尔滨公交车上所有的乘务员都停职半学习班，然后组织各个中学的红卫兵上公交车当乘务员，给乘客售车票。每天每人发5角钱补助。每天5角，每个月就是15元！那时候这笔钱对于我们来说简直是笔巨款！谁都想去干。我们年纪小点，没赶上，姐姐他们学校参加了，她还去干了一段时间，把我羡慕坏了。

    我们到四十中的第一学期，刚入校就学习一周中央文件，然后就是校内劳动，没上几天课又参加全市的爱国卫生运动，又是劳动。4月初学校组织越野赛跑，清明节去烈士陵园祭扫，然后学校组织排练舞蹈准备迎接西哈努克亲王，排练了近一个月，5月初学校开运动会，5月中旬，我们又开始下厂学工劳动了。

    我当时的几篇日记大体记述了这次学工劳动的一些情况。

    1972年5月14日星期日晴

    从前天开始，我们就停课了。今天准备准备，明天就下厂参加劳动，接受工人阶级的再教育了。当老师把这件事说了以后，大家乐的都要蹦起来了，昨天开了誓师大会，同学们争先恐后的发言了决心，我第一个发言，誓师会开的非常好，我一定在这次下厂劳动中，努力学习，争取早日加入共青团。

    1972年5月15日星期一阴

    今天，我们怀着激动高兴的心情，跨进了哈尔滨市车辆工厂的大门。整齐的树木、道路、厂内纵横的铁轨和百吨液压自翻车。上班的人们投来的热情的眼光，自行车清脆的铃声，机车雄壮的吼声和各种机器的欢叫，组成了一幅雄伟的图画和一支雄壮的交响乐。我们进了一间俱乐部，工宣队的工人师傅给我们介绍了情况。特别强调了安全、纪律等。吃午饭时，张本槐没带饭，我把饭分了些给他。

    饭后分了组，我班分到了制材车间。我和杨连生、刘树滨、刘振芝、唐秀娟同学分到了造型一组。今天同学们都很高兴。我们明天就分工人师傅了。

    1972年5月16日星期二

    今天我们七点半到工厂旁边集合，进到了工厂，来到了车间。我们造型一组的同学一块来到了地点，分了师傅。了解了一下情况，就开始干起活了。我们都是造砂型的。我和师傅造的砂型是百吨液压自翻车上的大方轴承，要是铸铁出型后，重达23公斤呢。干的起劲极了。师傅让我休息一会，可是我看到工人师傅们在热火朝天的干着，怎能坐住呢？我不休息，接着干。有的师傅问我累不累，我说：不累。是啊！现在正是接受工人阶级再教育的时候，正是为社会主义建设多出气力的时候，我怎么会感到累呢？

    下午没什么活干了。到了三点钟，集合出厂，结束了一天的劳动。

    1972年5月18日星期四晴

    昨天工厂放假，今天又开始劳动。今早跟工人师傅一起做了早操。

    上面的几篇日记，帮助我回忆起1972年5月我们到哈尔滨车辆厂学工劳动的许多情景。

    一个难忘的场景就是每天早上上班，车辆厂是个非常大的工厂，从厂门走到里面的车间有很长的距离，工人们几乎都是骑自行车上下班，每天早上厂区的道路是自行车的洪流，老工人们基本都是身穿工作服，所骑的自行车也是比较破旧的，但是亮点在于其中的一些青年工人，他们上下班途中都不穿工作服，小伙子们都是留着时髦的发式，穿着时新的衣裤，脚穿擦得很亮的皮鞋，骑着镞新的自行车，都是哈尔滨产的孔雀牌，亮瓦盖，脚闸，燕式车把，有的还将车把掰成朝前，这就是哈尔滨被外地人称为“几大怪”的第一怪：“自行车把朝外”。车座被提得高高的，他们不断地“滴铃铃”按响着车铃，甚至打着口哨，在自行车流中左拐右绕地飞速穿行，相互追逐嬉闹。姑娘们多半骑着小巧的女式车，衣着光鲜，围着五颜六色的丝巾，在蓝色的人流中分外醒目。

    我们去的造型车间就是翻砂车间，专门给铸件造模型的，工作又脏又累。我们在通江校学工劳动时，因为年龄还小，工人们基本不把我们当劳动力，比较照顾。而这次下厂，我们干的活就比较实了。我跟着一个师傅，30来岁，大个子，戴幅眼镜，我负责把搀了油的铁砂一锹一锹地倒在模型上，他拿着一个类似机关枪般的小气锤，一打开，气锤就“达达达”地把模型上的铁砂打实，我就连续地往上添铁砂，直到把这个模型里的铁砂完全打实，制成一个铸造模型。每天我们一上午要干出二三十个。我完全顶个劳动力了。

    通过这半个多月的下厂劳动，可以说，比较真切地体会了当工人的感觉和滋味。

    如果不是像文革时那么走极端的话，我认为学生适当参加一些生产劳动，参加一下军训，体会一下工厂、农村和军队的生活，在社会实践中学习一些活的实际知识，对于学生的学习和成长，好处多多。

    当年我们去参加学工劳动的工厂，全称是“铁道部哈尔滨车辆工厂”,是哈尔滨最早兴起的重工业,1898年6月，由于中东铁路的兴建,中东铁路工程局开始在松花江江边一片芦苇丛生的沼泽地建设临时总工厂，它的建筑、设备虽然简陋，但毕竟是哈尔滨出现的第一个机械工业。1907年迁入新厂,名为“东省铁路哈尔滨总工厂”,成为当时东北第一个现代重工业工厂。

    1935年中东铁路被迫廉价卖给伪满洲国,日伪政权实施了法西斯血腥统治。

    解放后,哈尔滨车辆厂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从1986年开始,铁道部投资1亿元扩大生产能力,到1990年各项工程基本竣工,这是该厂最大的一次技术改造,形成了货车制造、货车修理和客车修理的三大生产系统.至2005年,在发电、铸造、锻造、轧钢、大型机床切削加工等很多工业专业技术方面都是哈尔滨工业之最。

    2006年,该厂整体拆迁,拆迁后保留了部分厂区作为纪念，在它的旧址上,建立起了现代化的城区---爱建新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