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连队混乱，坚持学习

    第5号（注：按爸爸的要求，我的信开始编号）

    亲爱的爸爸、妈妈、弟弟：

    你们好！11月3日和10日的来信都于前天收到了，前天还收到了小海的来信，我已经给他回信了。明天小型车要到团部去，今天赶紧给你们写封信，待会儿要给叔叔、舅舅、姗姗分别写几封信，我的许多同学还没有给他们写信，我欠的信债相当多，任务还是挺重的呢！

    给家里写了好几封信，也不知该写些什么了。就按照家里的来信讲一讲情况吧！

    我们住在新房子里，由于我连地处高岗（比附近的水泡子高出15米），冬天潮的还不厉害。防寒情况还可以，屋子里生起炉子就不冷。我带来的狍子皮很好，很实用。棉裤不薄，那条厚的我还没有穿呢！穿的话能让人笑掉大牙，再做厚的我都没法穿了。今冬我不准备穿新的棉袄棉裤了，旧的完全可以对付一冬天。棉帽子也完全可以过冬，根本不需要做什么皮裤。

    我连共有三名党员，19名团员（而且大部是我们这次来的新青年），全连40多人只有6名女职工，有8、9个老职工有家属。这些人真是来自五湖四海：上海、北京、天津、哈尔滨等地的下乡知识青年，河南、江苏、山东还有本地的兵团老职工子弟，有58、59年复员的解放军转业官兵（我们指导员就是，还有几位老职工也是），有69年转业战士，真正的知青比例倒不太大。我们新青年同他们的关系搞的还是可以的，老同志对我们的帮助也很大。但是，有人群的地方就有左、中、右，个别人总是有的，有些新青年自己也注意不够，必然会引起人家的反感。但总的说来，新老同志的关系始终还是可以的。我和新老同志的关系处的还是好的，许多老同志对我的印象是很好的。但是我的弱点之一，就是不善于接近人，所以许多新青年和老职工互相取笑、打闹，但是一些老同志对我从不开玩笑，见面客客气气的（青年同志和我早就熟了），这也不是好现象。对老同志的关系是难处一些，但“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时间长了慢慢就会互相了解，我这弱点也在努力的改正。

    领导班子比较弱，我们连没有连长，一个指导员就是党支部书记，一个副指导员就是党支部副书记和团支部书记，主要领导力量就这两个人，还有一个党员是69年转业军人，原来是司务长，现在什么也不是了。团领导前一段时间差不多一两天就来一次，最近也经常来。次数来的不少，解决问题不多。这些人官僚主义思想太重，领导作风很坏，正如毛主席批评过的，“下车伊始，就哇拉哇拉的这也批评，那也指责”，不做深入细致的调查研究和思想工作，随便处理问题，非常影响战士的热情，弄的群众和基层干部对这些人又恨又怕。当然，这也是个别领导，但这种领导作风确实是普遍存在的。

    我们连比起17、18连差一些，比其他连队也差。用不好听的话讲，是全团最“臭”的一个连队了。看现象确实这个连队完蛋了。前一段差不多是天天打架，斧子、叉子、棍子、刀子都成了武器，好几个人头上都开了口子。几个人以追查丢失的100元为名，将一个69年转业的战士剥光衣服用皮带一顿毒打......等等。老职工和家属将公家的东西往自己家搬，指使小孩子拿，损公肥私......许多新青年、老同志，包括一些很好的同志，都对连队的前途悲观失望。但是，透过现象看本质，也不是不可救药的。我连的大多数群众是有觉悟的，他们对这些现象是痛恨的。团里前段派人来处理了打架问题，情节严重者进行了处分，还有两人带到团部学习。连领导又进行了思想工作，基本上打架已经暂时平息。现在连队正在进行党的基本路线教育，提高觉悟，动员群众自己起来同坏人坏事作斗争。群众正在被动员起来，他们的眼睛是亮的。现在每晚6点都组织学习，运动逐渐在收到效果了。

    以上这些情况是其他许多青年不愿如实向家里反映的，怕家里人担心。我觉得，在我们的家庭里，不需要这样。应该让爸爸妈妈知道。你们作为共产党员，是会经得起考验的。其实别的连队就那么好吗？17连干部团结非常不好，在团部都动起手了。18连前段时间也出现了女青年在男宿舍蚊帐里过夜的现象。现在各连都在抓思想教育。所以说好与坏都不是绝对的，是会互相转化的。那么，爸爸妈妈大概要问了，你在这一段时间是怎么做的。怎么想的呢？我在这样的情况下，没有影响我的正常工作和学习及生活，没有影响我的决心和信心，我的劳动态度和结果问心无愧，我没有停止过学习。两个多月来，我学完了《共产党宣言》，《青年团的任务》，正在学习毛主席的《关于正确处理人民内部矛盾的问题》。家里寄来的报纸和《红旗》杂志的许多文章我结合现实学了又学，现在我还在自学英语，经常看带来的许多书。日记我一天也没有间断过。还担负着繁重的通信任务，差不多天天要写信（因为通信的人太多），大家笑我是个“信包”。口琴、笛子我也从不间断，在家爱唱歌，在这里也如此。体育运动我也准备开展起来。劳动的疲劳和连队的复杂情况没有丝毫影响我的正常生活学习。我已经向党组织写出了我的第一份入党申请书。总之，艰苦、困难没能吓倒我，它们向我低头了。我不怕这样的风浪，我喜爱这大风大浪，它们只会把我锻炼的更加坚强，成为真正的革命战士。爸爸妈妈，你们相信吗！！！

    我在许多场合都表示过信心：我相信16连不会“臭”，群众会觉悟起来的，我连的成绩还是主要的。我连自然资源丰富，地势好，土质肥，将来的发展前途是远大的。我已经爱上了16连，爱上了这块土地，爱上了这里的战友，不把16连建设好决不罢休！

    看到家里的信，就像见到了亲人，见到了哈尔滨市轰轰烈烈的上山下乡运动，确实使人欢欣鼓舞。看到妈妈的讲稿，我觉得对我是个鞭策。这只是万里长征的第一步。两个多月的实践证明，我的路走对了，而且要继续走下去！

    前几天团里来人告诉各连准备迎接新青年，我团共来400人，分给我连30人。我们把炕也腾出来了，帐篷也支起来了，甚至鱼、猪都准备好了。开始说23日来到，后来说27日到，最后来了一个消息，哈尔滨这批青年来了46个，全部分到我团7连，各连青年暂时不给，等以后来了再说。这是怎么回事，爸爸能打听一下吗？

    小书书的信写的很好，希望经常来信，你能看书了，这是个进步。因为光看小人书是长不了知识的。希望再写信字体工整一些。我向一个刚从上海探亲回来的青年要了两张烟纸（云注：就是香烟包装纸，弟弟当时正在收藏这个东西）给你寄去，不知你有没有？

    此致

    敬礼！

    祝全家生活、工作、学习好！

    立伟

    1974．11．28于抚远

    昨天我们又开支了。除去伙食费，还剩下20元。我带来的钱基本就没有动，借给一个探家的上海青年一些。春节我准备寄一些回家去。

    邮票如果没有坏，就揭下寄回来，我还要集邮呢！

    帽子随便哪顶都可以，不用也行，我的帽子满可以了。

    妈妈要我们同志家的地址，先告诉你一个吧！张景华的地址。他和我是顶好的同志了，有时间希望到他家看看。他家好长时间没来信，他很挂念。道里区红霞街104号周桂云（他的母亲）。

    希望以后多寄些书报，妈妈如能订到《新体育》和《无线电》就各订一份。我对它们也喜欢。

    给我寄几本信纸来，我带的全用完了，有白纸（画画用）也带些来。

    第6号

    爸爸、妈妈、弟弟：

    你们好！12月1日的来信于昨天晚上收到了。今天起早给你们回信。昨晚还同时收到了姐姐的来信，这也是她的第4封来信了。我已经去过一封信了，准备赶紧再回一封信给她。我11月28日写的第5号信大概家里也早已收到了吧！

    看到家里的来信，带来许多好消息，真令人高兴，使我们工作上更有力量，学习上更有劲头。战友们见到家乡的大好形势，也无不欢欣鼓舞。我们家里的信是最多的，每次小型车从团部回来差不多都有我的信，而且来信的篇幅最多，内容最丰富。有时我把信的内容讲给他们听，他们有时也看我的信。我为有这样的父母兄弟感到高兴，为有这样的家庭感到骄傲！放心吧！爸爸、妈妈、弟弟，放心吧！亲人们，我决不会辜负你们的关怀和期望，“海阔凭鱼越，天高任鸟飞”，在边疆这个大学校里，我一定会成长起来的。将来重新见到亲人的时候，就不是原来书生气十足的孩子，而是一个坚强的战士了！

    把这里的情况谈一谈：我从11月11日参加打井以来，已经是近一个月的时间了，任务很重，年底要争取打完。按照这里的坡降度和土质恐怕要打到30多米才能出水。现在我们已经打到15米深度了，现在已经到了沙层，已经停止打井，准备下井道木，不然的话有塌方的可能。请爸爸妈妈放心，党支部对打井很关心，命令停工，绝对保证安全。我想也没有什么，就是再危险，比在战场上英勇杀敌的战士来说要安全多少倍的。打井有劳动保护，这是党给的待遇，不用个人要求，发给安全帽，提灯。再打深还有雨衣和水靴。每天打井的人食堂都单独给做菜，有肉，还有酒。关于这方面你们就不用担心了。

    1974年冬季征兵工作已经在我团开始了。我团名额5人，体检参加10人，主要是老职工子弟为对象，18到21周岁的青年。如名额不满，上山下乡两年以上的知识青年也可，目前正要开展征兵教育，我连名额一名，条件还是相当严的。

    信到之时，在哈尔滨开会的同志们恐怕已经回来了，如果还没有动身的话，家里也不要让他们带许多东西来。我不需要什么了，如果一定要用什么的话，也能买到。这里离团部虽远（云注：38公里），小型车经常去，要买什么也不困难，钱也很充裕，每个月扣除伙食费还能剩20元钱。所以就不要带许多东西来了。我上次写信要家里帮我订一本《无线电》一本《新体育》，不知能否订到？《红旗》也订一本。在这边远地区，仿佛与世隔绝，如不加强学习，就更加跟不上形势了。

    上次写信（第5号）谈到一会儿就给叔叔、舅舅、姗姗写信，这“一会儿”是多长时间你们猜得到吗？给你们写的第5号信分了几次才写完，寄走后分别起了两个大早给叔叔、舅舅各写信一封，准备给姗姗写信了吧，家里又来了信，我又起早先给家里写回信。现在我写东西多半利用早晨的时间，上次写入党申请书，3点多就起来了。天亮的晚，早起也要点油灯。多少日日夜夜，起来时满天星斗，迎来彩霞朝日，每当这时，我心情格外不同，格外激动。现在，天已经亮了，战斗的一天又开始了，信就先写到这里吧！

    小书书的信写的很好，他的照片洗出来一定寄给我一张。现在真想他啊！当初在家时有时我态度粗暴，伤了他幼小的心，想起来真后悔。写到这里，不由地想起鲁迅先生的散文《风筝》，现在来弥补过失吧！希望经常看到他的信。我上次寄去的几张烟纸大概收到了吧！不知你有没有？这次再寄几张去。有的可能有，有的可能没有。有的就扔掉，没有的就留起来（注意，凤凰的烟纸跟上次寄去的不一样）。再谈！

    此致

    敬礼！

    立伟

    1974．12．10于抚远

    希望家里经常寄些报纸来。指望我们订的报纸是不行了。一个月也不来一次，来了也看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