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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鸳鸯这句话可谓一箭中的, 戳中了贾母的肺管子。

    贾母终于清醒了。

    是啊, 她装病拿捏老大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让他心甘情愿奉养贾政、奉养元春与宝玉。让而活得舒坦有尊严有地位

    若是因此连累幺儿子丢了官位, 何谈尊严地位

    贾母摸摸鸳鸯, 眼中有了暖意“你是个忠心的丫头, 比你老爷们还贴心, 不愧我疼你你一场。唉,今日是我的不是,你受委屈了,等忙过这一阵子啊, 你家去逛逛,歇个日再进来伺候。”

    鸳鸯闻言磕头道谢,鼻子直发酸。

    老太太偏向二房,她身为老太太宠婢, 为了哄着老太太高兴,当然要偏向二房。在她看来, 二房的老爷也好, 少爷小姐也好, 确实都比大房出色。

    且她是老太太的人, 不怕别人报复。

    可是, 这几晚鸳鸯的心思松动了。前几日她帮着二老爷通消息的时候,感受到了大老爷眼中的杀气。

    鸳鸯害怕了

    虽然眼下有老太太护着她, 无人敢动她, 可是老太太毕竟老了, 一旦老太太归天, 谁能护住她的周全

    鸳鸯心里定下注意,她要寻机会跟凤姐打好关系,鸳鸯是个聪明的丫头,她发现自从凤姐怀孕之后,凤姐在大房的地位越来越稳固了。

    贾赦越过邢夫人把中馈交给凤姐就是佐证

    贾母觉得自己不能被打到了,她要积攒力气收拾贾赦这个逆子因道“鸳鸯,吩咐传饭吧”

    这些日子因为要装病,贾母每日都只是喝些米油,今日却说传饭,鸳鸯喜极而泣,忙着吩咐下去。

    这般时候,邢夫人搭着小丫头来给贾母请安。如今王氏禁足,她奉命天天过来伺候贾母。

    她虽然憎恨凤姐夺了她的荣光,却更憎恨贾母与王氏。贾母鄙视她的出身,剥夺了她的管家权。

    王氏一个五品官的夫人,竟敢漠视她这个三品诰命。更可恨,王氏竟然诋毁她的出身,多次讥讽邢氏四处替贾赦搜寻美人讨好卖乖,不是大家子做派

    只差没明说邢氏是个老鸨子了

    王氏这个可恶的东西说的好像她自己没有给贾政安排通房小妾似的,也不知道探丫头与环小子从何而来,竟敢笑话别人

    当然,邢氏来得晚,不知道王氏曾经把自己丫头暗中给贾政通房,最后又残忍杀害,不然早就给她嚷嚷的满京都了。

    如今,王氏这个压在她头上豪门贵女,被贾母抬举上天的媳妇,竟然犯了盗窃罪,罪在七出。

    贾母这些年的宠爱简直成了笑话了。

    邢夫人心里真是爽快极了,她好想大笑一场。

    贾母偏心这些年,邢氏心中积压许多怨气。

    却说这邢氏早来了,正巧碰见贾母发脾气,她便隐藏了身影,预备等贾母脾气过了再进去,免得无辜被牵连。孰料歪打正着,全程偷听了贾母的偏心之言。眼见贾母传饭了,婆子丫头往来,她再藏不住了,这才出来。

    邢氏不敢承认偷听璧脚,让贾母拿住把柄,白白挨说,遂故意旧话重提,直戳贾母的痛脚“老太太,老爷让媳妇问问您,两房分家,二叔什么时候搬出荣禧堂,我们也好做些准备。虽然老爷不搬进来,但是,琏儿二丫头琮哥儿要搬进去呢”

    邢氏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邢氏刚开口,鸳鸯便再三使眼色,让她适可而止,可是邢氏一贯跟鸳鸯不对付,岂能给她面子

    贾母何曾把邢氏放在眼里,但是今日摸不着贾赦来骂,正好拿邢氏出气,因斥责道“你也说是分家,财产还不分明,如何搬家”

    邢氏故作愕然“您竟然不知道老爷已经安排妥当了,每月给二房一百银子养家,家里的财产全部还债,这事儿不是当着族老们决定了,哪里有什么财产不分明”

    贾母冷笑“你这个对荣府还无建树的外来继室,每月也有二十两银子,年底还有分红,我的政儿乃国公府嫡子,一百两银子够他会文一次的花费这也叫安排妥当你们真正是一对贤良兄嫂”

    邢氏心中愉悦“您这话儿媳不敢苟同,一百两银子不少了,五品正堂也只有一百二十两年俸呢”

    贾母顿时气得仰倒“你是哪里来的混账老婆,婆婆说话你竟敢顶嘴赖嬷嬷,掌嘴”

    邢夫人起初吓了一跳,及至闻听贾母呼喊赖嬷嬷,她才安心“老太太,您息怒,您有事吩咐儿媳就是,那赖嬷嬷您就别指望了。儿媳妇听说赖嬷嬷被张家逮住了,说她谋害了老爷的原配,张家她抵命呢”

    邢氏这是伤口撒盐,只恨贾母不气死。

    这话一出,贾母顿时气得面色紫胀,顺手捞起茶盏就砸向邢氏“你滚,滚出去”

    邢氏躲开了茶水,丝毫不恼“老太太息怒,您也知道,儿媳妇不会说话,若是媳妇哪里说错,您只管教训,儿媳必定领教,只是您可千万要保重身子啊,不然,老爷可是要责罚儿媳呢。”

    贾母恨得咬断牙根“邢氏,你是不是以为大房赢了,你熬出头了,可以放肆了就凭你敢跟婆婆驳嘴这一条,信不信我即刻开祠堂休了你”

    邢氏这才害怕了,忙着行礼告辞“老太太息怒,儿媳这就告辞”

    贾母却气得差点背过气去

    大房父子们被她打压多年情有可谅,邢氏这个破落户的玩意儿,也敢跟她叫板了

    她不过是偏心小儿子,想要多分些钱财给小儿子,怎么就成了千夫所指连个忠心的使唤奴才都没有了

    贾母撑着额头,尽量不让自己晕厥过去,她得设法子,不能让大房阴谋得逞,不能让大房把自己这些年的根基都铲除干净。

    贾母吩咐鸳鸯“去把戴良的老娘给我叫来。”

    戴良的娘也是贾母的陪房,只是没有赖嬷嬷得宠。

    鸳鸯吓得跪下了“老太太,您叫戴嬷嬷作甚,您有事吩咐奴婢吧。”

    贾母瞪眼“怎么连你也要反叛我”

    鸳鸯泣道“并非奴婢不听您吩咐,却是赖家,戴家,钱家,周家,这些从前跟随二太太的奴才,这一回都牵扯到盗窃财物案子,如今都被大老爷关进仓库,说要报官处置。唯有吴家因为反水指证其余几家,如今还在府里当差,其余人家无不连根拔起。”

    贾母悚然而惊,她没想到,贾赦竟然如此胆大,竟有如此手段

    这一刻,贾母终于有了老迈的警觉,那种天下在握的自信大受打击。

    她又是惊骇又不能置信“这些事情都是大老爷亲自铺排”

    鸳鸯颔首“奴婢打听的消息,正是大老爷带人所为。”

    贾母切齿暗恨,猜测道“不,你们大老爷没有这份谋算,肯定是张家唆使,唉,家门不幸啊。其他人呢你父兄没有受到牵连吧”

    鸳鸯道“二房的户下人全部搁置了,老太太您的户下人,那些跟着二太太动了府库、银库的奴婢,都是全家革除了差事,据说都要发配去东北黑山头做苦力,其余户下人,除了厨房与采买然被夺了差事,其他位置都没惊动,厨子鲍二,管粮油的李嫂子,被送去了庄子上做管事,月例还是二两。”

    贾母闻言颔首“凤丫头还有几分人情啊。”

    至此,贾母已经明白,贾赦已经下定决定要驱逐贾政,自己若是一味阻拦,还不知道贾赦那个横不吝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她决定暂缓跟贾赦正面杠上,吩咐鸳鸯“你派个小丫头去二门等候,让你二老爷回家都来我这里。“

    贾母需要详细了解目前情况坏到什么程度,再做出相应的补救。只要不是革除官职,就有转圜的余地。

    贾母明白,事已至此,她再不能反对大房毁家还债了。不然,就是跟朝廷作对。

    惹恼圣上,说不得就有抄家的危机

    这个后果她担不起

    贾母满怀信心等待贾政回家商议对策,只可惜,贾政回家之后,却带来一个不幸的消息。

    圣上恼恨贾政阻扰贾赦还债,不仅当场罢黜了贾政在工部的闲差,命他参加户部追债。

    乾元帝警告他,若是十天之内凑不齐一百五十万赈灾银两,他就等着跟户部官员一起革职发配吧。

    这可是得罪人的差事,荣府如今哪里敢得罪人呢

    贾母心中怒火汹涌“你大哥呢,他也要发配”

    贾政摇头“儿子被赶出宫廷的时候,大哥被皇帝留下了,具体如何,儿子不得而知。”

    贾母本来准备冷落贾赦一段日子,闻听这话心中顿时火烧火燎,忙着命人去堵贾赦。

    半个时辰后,贾赦回府,被人堵住。

    贾赦只好前来请安,结果被贾母不分青红皂白,一顿臭骂。

    贾赦心中顿生一股寒意,既然他伏低做小,还是把摆脱不了逆子的评价,一退再退也捂不热母亲的偏心。正如凤哥儿所言,只怕自己流尽了鲜血让他们蘸馒头,贾政母子们还要嫌弃有腥味吧。

    贾赦至此已经绝了母子情分,索性撕破脸。

    “老太太您还是省点力气吧,儿子还要去整理财物,看看能够凑出多少银子还债,不然,二弟这回真要罢职丢官,发配充军了。”

    贾母气得砸出一个古董花瓶“逆子,逆子,我打死你个逆子”

    贾赦这时已经心冷如铁,拂袖而去“老太太赎罪,皇上命令儿子这一次必须偿还一半债务六十万两,否则也要把儿子充军发配,不仅如此,还要收回府邸,把咱们全家赶回金陵去。”

    竟然连祖宗挣下来的宅子也保不住了

    贾母闻言顿时气蒙了“什么你这个逆子竟然连祖宗的用性命挣回来的宅子也要弄丢了老天爷,我做的孽啊我真是悔不当初,我怎么不生下来就把你掐死啊,落到如今被你陷害全家老小的性命啊”

    贾政走后圣上留下贾赦,其实是褒奖他忠君爱国,并未威胁要收回府邸,这都是贾赦拿准了贾母的脉搏,知道贾母害怕代表贾府尊荣的府邸被朝廷收回,故而,这才照方下药,吓唬贾母。

    且别说,贾赦的做法很有效果。

    当晚,贾母再见凤姐,贾母决定接受贾赦的提议,让贾政一家人搬进荣庆堂居住,公中每月划拨一百银子。

    凤姐见贾母并未提说什么李纨管家的神情,心中暗喜。

    孰料,贾琏这日去了东院竟然彻夜未归。

    翌日清晨。

    贾琏回家,却是满脸背晦。他咬牙告诉凤姐“父亲吐血了。”

    凤姐大惊失色“怎会吐血呢”

    原来,如同贾赦对贾母寒心,贾母也绝了与贾赦母子情分,她派了贾政去了东院,一时告诉二房的决定,二是警告贾赦。

    倘若贾赦执意驱逐贾政出府,她就去敲登闻鼓告御状,让贾赦这个忤逆子身败名裂

    至于搬出府去,就甭谈了。

    贾母威胁说,反正贾赦绝情如斯,不让她的爱子与金孙有好日子过,不如鱼死网破,大家都不过了。

    贾赦被亲生母亲威逼,顿生绝望,当晚拉着贾珍喝酒,喝到最后竟然吐血了。

    贾琏连夜延请太医,王太医却死活不来,还是贾珍请了宁府的供奉太医。却说贾赦饮酒过度,烧坏了肠胃,今后要好生将养,不能再沾酒了,否则会吐血而亡。

    这话凤姐相信,如今这个年代,医疗条件简陋,就是后世,也有胃穿孔死亡的病人。

    贾琏甚是担忧“老大爷精神很不好,我很怕他走到祖母的前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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