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树飘零，秋菊残骸。
夜间下降的气温送来了这年冬天第一场瑞雪。
天似乎也在庇佑着轩庭，自从入了冬之后，江南捷报连连。朝堂沉浸在一片喜悦之中。
“姐姐，下雪了！”一大早，凝兰推开结冰的窗棂，兴高采烈地摇醒还在睡梦中的清炎。
“哇，下雪了！凝兰，我们玩雪去！”等不及穿衣服，清炎赤着双脚便跑了出去。漫天飞雪，她不觉这冷意，无视凝兰焦切的呼唤在风雪中朗朗笑着。
若是这女子的笑容能驱散那残酷的战争，若是这女子的笑容能冰封那血流成河，若是这女子的笑容能让万物归春，春暖大地该多么巧妙。可是狼狈的江南对岸，烽火硝烟依旧持续不止。
十二月初六，位于西溟边关的汾鹿失守。
十二月十四，下一座城池——榕城失守。
十二月十六，轩庭大军越过赤烈河，赤烈城失守。
十二月二十……
十二月二十四……
今早的雪融化尽了，被积雪压弯的枝条又探出了头来。
“姐姐，听说那染栖的雪犀昨儿个终于开花了。很美呢，咱们去看看吧。”凝兰提议道。不知为何今年的雪犀花开得迟缓，若不是昨晚前两日下了场大雪还不知道会什么时候开花呢。而王府冬季盛开的雪犀可是王府的一大绝佳景致。
“好不好玩？”清炎窝在被子里，懒懒地伸出头来。昨天她去打了一大的雪仗可累坏她了，这还不止，晚上穆烨宸回来的时候又狠狠地训了她一番。
“当然喽，今天染栖里好人哩，热闹得很。姐姐，你不去准要后悔。”
“那现在就走。”清炎眼睛一亮，从被窝里跳了出来，飞快地跑了出去。
“衣服！姐姐，衣服！”身后凝兰拿着厚厚的衣袍紧追而上。
飞花满鬓犹风华，醉看伶人轻卧榻。积累雪，诉衷肠。
染栖。年年如一的盛放的雪犀，清纯绽放，不怜，不伤，不喜，不惊。
当光映照花蕊的时候，染栖里摘花的侍女们纷纷退了去。
“凝兰，这是什么啊？白的这么吓人。”一入其中，清炎眉头微皱，面对着眼前刺眼的白色心底不由的恐惧。脚步忽而停了下来。
“这是花啊。没骗人吧，好不好看？”凝兰欣喜地回道。未察觉清炎的变化。
“这是花啊？”清炎低喃喃。不知何故脚似是不是自己的一般，往深处走去。
“哎，姐姐都忘记了。之前啊，你还摘了满满一罐的雪犀花送给莫大哥呢。”凝兰轻叹息。回身便赏花去了。
“凝兰！凝兰！”清炎忽然惊叫起来。
“怎么了！”凝兰吓了一跳，慌忙来到清炎身边。
“它们会动。”清炎指着这些花树，颤抖着对凝兰说。
“别开玩笑了，树怎么会动呢。姐姐，你休要骗我。”姐姐平时总爱捉弄她，这次啊，她可不上当了。
“咦，没动啊。”清炎擦了擦眼睛，定眼一看。难道是她眼花了。可是她刚才明明看到好多好多的树向她砸来啊。
“姐姐，我去那边摘些雪犀来。回去啊，插在瓶子里，王爷最喜欢这花了。”凝兰说着便跑到了那头的雪犀树下去了。
东风阵阵细细地吹着，抚摸着每一朵雪犀。那花瓣轻飘飘地飞舞着，像是在向她招手。
“呵呵。”清炎站在雪犀树下望着那枝头上犹如有生命般的雪犀，傻笑起来。
一朵落下，又落下了一朵。
一朵打落在她的睫毛上，然后坠入地。
“唔，疼。”清炎揉了揉发疼的眼睛。
地上那朵漂亮的雪犀被泥土弄脏了，染了污浊。
“唔，好脏啊。”清炎一朵朵捡了起来，用手擦去它们上面的脏污，怜惜地说道。
其上的污泥被她擦了干净，雪犀花又恢复了洁白。
她的目光不知被什么震住了，再也移不开了那白色。
是哪里衔来的一滴鲜红色，滴落在了花瓣上。滴答，听，这声清脆。
滴答，滴答，仿佛又是一滴。
鲜红色一圈一圈地扩散开去，一瓣被染红了，接着另外一瓣。很快的，那红色染红了整朵雪犀，红得越来越夺目。就如血的颜色！
那些血液仿似同样滴落在她的心尖上，一瞬间，她的一整个心房被血腥填塞地满满。满的快要溢了出来。
风声、气流声，还有落花的声音乍然消失不见了。抬头的双眸，是她锥心痛苦的眼神。
声音消失了，连同呼吸都消失了。抬头望着四周的雪犀花，都染成了血色。
对，是血的颜色。
一幕幕的场景，一张张的图像，那过去的，忘记的，记住的都在她的脑海里逐一放映。一个镜头也不曾放过。
“姐姐，你看，漂亮吗？”身旁忽然又响来凝兰的声音。
清炎往她的篮子里看去，里面已有半篮子的雪犀。
血色不见了，又回到了白色，漫漫无边的白茫茫。
“凝兰，我也要。”清炎掩下心口疼得快死了般的窒息，满脸垂涎地巴望着凝兰的篮子。
“那这半给你，这一般是我的。”凝兰不舍地将篮里的雪犀等分成了两半，给了清炎一半。她辛苦摘了半天，还不知道姐姐会怎么糟蹋呢。
“唔，不要嘛，这些都是我的。”清炎不由分说就上来抢。
凝兰和她争抢不过，眼巴巴地看着篮里被她哗啦啦地全抓了出来，来了个天女散花。
“姐姐！我的雪犀啊！”虽然早知道这些成果会被清炎折磨得凄惨无比，凝兰还是忍不住叫嚣了起来。
“呜呜，怎么了嘛，等会儿我摘好多好多给你！”清炎一边散着，一边还不忘笑脸相对，满口承诺。
“等到花儿都谢了未必见得着呢。”凝兰叹了口气，一脸无奈。
两道倩影立在雪犀下久久，看着清炎的傻样，纷纷捂嘴偷笑。
“彤妃姐姐，这不会就是王爷日夜相对，朝夕相处的女人吧？”迎妃明知顾问，乐开了花。
“可不就是嘛，迎妃妹妹可不要小瞧了她。”回答的彤妃嗤嗤不屑。
“啧啧，就这么个人。”
“妹妹，可小心你的言行，姝妃姐姐的处境你还不知道吗？”彤妃冷冷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