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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一章 方父的最后一封信
    方横行的肉身太虚弱,弱到方铭根本就不敢让真气自行修复他经脉,只能全神贯注的操控着真气一点一点的流过他的经脉,这是精细活儿,不一会方铭的额头上就布满豆大的汗珠,一个时辰后,正当方南和闻讯赶来的方良祺在外室坐立不安,来回的踱着步子时,门终于开了,两人齐齐转身望向方铭。

    只见方铭脸色发白,身上的白色锦袍已经湿透。

    “二弟,你伯父怎么样了?”方南迫不及待的开口问道。

    方铭单手扶着房门,有气无力的笑道:“伯父已无碍,稍后便会醒来。”

    方南兴奋的语无伦次道:“多亏了二弟,如此恩情为兄的实在无以为报。”

    看到方铭汗湿的衣袍又忙不迭声道:“来人,快送二爷去沐浴更衣。二弟,你先去歇息一会儿,你伯父醒来,我再派人通知你。”

    几个侍女上前扶着方铭,方铭应了一声,慢慢向阁楼外行去。

    方南、方良祺忙冲到方横行床前,只见方横行还在昏迷当中,脸色却已变得红润,不复先前的灰白之色。父子俩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

    方南坐到旁,给老父掖了掖被角,轻声道:“良祺,这次你二叔对咱们家的恩情可就大了,为父恐怕是无力报答了,你还年轻,努力修行,替你爷爷和为父报答你二叔!”

    方良祺站在锦塌,脸色略带犹豫的轻声道:“爹,孩儿看二叔的模样,似乎对家族并没有什么归属感,也没有在家中长住的意思。”

    方南点了点头,回应道:“为父也看出来了,这也正常,飞龙哪有和杂鱼厮混的道理,你还小,未见过你叔祖当年回家的威势,连万青的门主和一众长老,都只有在大门外候着……”

    方良祺闻言面露惊色,失声道:“孩儿为何从未听爹你说起过。”方南低声道:“你叔祖陨落前曾来信,叮嘱你爷爷不可再张扬,怕引来他的仇家。”

    方良祺脸上渐渐浮起神往之色,半响,突然开口道:“爹,孩儿也想去凤鸣仙山修行!”

    方南回过头看了方良祺一眼,摇了摇头道:“为父当年也有此念,是你叔祖阻拦,说为父自幼娇生惯养,很难适应仙山的残酷竞争……先前你二叔说你修为低,怕是真心话,方才我与你二叔一齐飞奔而来时,我察觉到你二叔修为,不低于为父!”

    “什么?”方良祺难以置信的失声道。

    方铭的年纪他们都知道,今年才满十六岁……一个十六岁的骨胎境绝顶强者?

    方南的表情也有些勉强,似乎也很难以接受这个事实。

    “爹,孩儿决定了,一定要去凤鸣仙山!”

    方良祺回过神来,反而坚定了信念。方南终于点头,“我儿既已下定决心,为父也就不阻拦了,稍后便找你二叔说说此事。”

    方铭沐浴更衣后与谢紫夜联袂进入踏进阁楼之内。“二弟、谢姑娘。”

    方南见了二人,打招呼道。方铭望了一眼锦塌上的方横行,问道:“大兄,伯父还未醒过来么?”

    方南摇了摇头。方铭正准备上前一探方横行的脉相,突然听到坐在锦塌前的方良祺激动的大声道:“爷爷醒了。”

    只见锦塌上的是方横行幽幽的睁开双目,双目无神的望着帷帐顶部。

    方南激动的上前握住方横行伸出的手道:“爹,可否感觉身子好了些。”

    方横行这才回过神来,转过头望着方南道:“可是吃了小北的丹药?”

    方南点了点头。方横行当即推开方南,双手拄着锦软,竟然自己坐了起来,说话也不复先前的虚弱,“小北这丹药果然有奇效,只是浪费在我快入土的老头子身上,太不值当了。”

    方铭笑着宽慰道:“伯父不必介怀,丹药再贵,也总有个价儿,但凡是有价儿的东西,又哪及得上亲人重要!”

    方横行听闻此言,却是尤为的感触,“说得好,吾自问活了大半辈子,却也是临死之际才悟透此理。”

    说着,他一手抓着方南的手臂,一手掀开身上的锦被,起身下了锦塌。

    方铭见状,连忙阻拦道:“伯父身子方愈,还是在床榻上歇息几日再下地。”

    方横行微微摇头道:“不打紧,吾心中有数。”

    待方南为他披上衣袍之后,他才对方铭道:“小北,随吾来!”

    言罢,颤颤巍巍的朝房外迈去。方铭闻言,连忙上前一步扶住他,慢慢朝房外行去。

    房中的谢紫夜、方南、方良祺等人,也都跟着方横行走出了阁楼。

    一行五人再加上几个随伺的小厮,穿过一座座水榭、花圃,直往方府最深处行去。

    行至一座位置偏僻、大门紧锁的花园前,方南和方良祺竟然本能的止住了脚步,不敢再往前。“你们也都进来罢!”

    方横行的声音从前方传来,方南和方良祺才又举步跟了上来。

    方铭转头向方南递去一个疑惑的眼神,方南压低了声音回应道:“这座园子是府中禁地,除了你伯父和几个老奴,谁都不能踏入这间园子,连我也不能。”

    方铭闻言心中却是更疑惑了,伯父带他来方府禁地做什么?

    走到园子前,方横行从腰间的钱袋中取出一柄钥匙,打开院子上挂着的铜锁,推门入内。园子似乎许久无人打理,花草衰败、树木干枯,唯有院子正中间有一株格外高大的李树还保持着苍翠,枝头甚至还挂着一串串诱人的李子。

    李树下有两座并排的青石坟茔。

    方铭似乎想到了什么,身躯一震!

    方横行挣开方铭的搀扶,背着双手,微微佝偻着背、步履蹒跚的慢慢向李树下走去,稀稀疏疏的银发在微风飘荡着……

    方铭跟在方横行身后,望了望那那两座坟茔,又看了看方横行,不知怎的,鼻子突然就有些发酸。靠近一些后,便见这两座坟茔的头年都不短了,风吹雨淋腐蚀出来的痕迹历历在目。

    只见右边的墓碑上刻着“亡弟方天行之墓”,左边的墓碑上刻着“亡弟媳余氏心兰之墓”。

    “噗通”,方铭重重跪倒在地,以头杵地,久久未起身,“父亲、母亲在上,不孝子方铭叩首!”

    声音颤抖、嘶哑,饱含哭腔。

    方横行浑浊的双目亦是被泪水淹没,他伸出手,轻轻的拍了拍方天行的墓碑,呢喃道:“天行,小北回家了,你可以安息了!”

    谢紫夜走到方铭身旁,庄重的理了理紫色儒裙之后慢慢的屈膝跪下。

    谢紫夜一跪,方铭的身躯便是剧烈的一抖,这一刻,他突然就觉得心里好像多了点什么。

    谢紫夜跪地之后,认认真真的磕了三个响头,口中轻声说道:“小女子谢紫夜,给伯父、伯母请安。”

    这一刻的她,让方铭觉得有些陌生,既不像单纯的青青,也不像彪悍的紫夜。

    方横行看了谢紫夜一眼,脸上浮起老怀大慰之色,良久,才有些哽咽的轻声道:“你父自小聪颖,待人接物有礼有节,天资比我好太多,当年你爷爷更有意让你父亲继承家业。我们兄弟俩自小感情就好,你父亲不愿意和我这个做兄长的争抢家业,便执意要离家修行,怎么劝都劝不住,带着向震山便走了,是我对不起你父亲啊。”

    方铭直起身,泪流满面的摇头道:“伯父言重了,父亲他未曾后悔过到凤鸣仙山。”

    顿了顿道:“父亲留书上曾道,在凤鸣仙山遇到母亲,是他一生中最快乐的事情。”

    方横行却是根本不管方铭,自顾自的嘶声道:“天行,天行啊,你既然都能遣人送信回来,为何就不肯回来看你哥一眼?”

    方铭闻言,猛地回过头,“我父的信,伯父可否给侄儿一观?”

    待方铭祭拜完父母后,一行人再度回到了方横行的阁楼里。方横行一踏入房内,便径直走到锦塌前,掀开床板轻轻一拍,床板顿时翻开一块,露出一个暗格。

    他从暗格中拿出一个平整的棕色信封,递给方铭,轻叹一声道:“这就是你父身前寄回家的最后一封信,你看看罢。”

    方铭双手微微颤抖的接过信封,上书“兄长亲启”四个大字,龙飞凤舞,遒劲有力,字迹与他师傅交给他的那封信一模一样,他抖手取出信笺,信纸已经泛黄,边角略有破损,可见经常被翻阅。

    “兄长:自吾上次归家,又十年矣,不知兄长可否安好?近来吾常思及老父与老母,只悔少年远游,父亲与母亲临终之时都未能尽孝床前,连二老的丧事都全靠兄长一手操持,天行叩首,以谢兄恩。

    犹记当年离家之时,母亲抓着弟的手,痛哭流涕、哀声不止,只恨吾少不更事,一心仗剑天涯,忽略了儿行千里母担忧,连累母亲郁郁而终,如今回想起母亲的音容笑貌,泪流不止。养儿方知父母恩,吾不孝,愧对二老。

    昨夜梦回,又见到屋后那株李树,兄长还站在树上,对弟伸手,弟还是那般怯懦,如何都不敢爬上树。那株可还能还结的出果实?记得父亲当初说过,那株李树是他及冠时亲手所植。忆起往昔,诸多旧事历历在目,好似昨日,只可惜弟与兄长俱已不再年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