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第一次深刻的体会了方铭所说的修行界血雨腥风、刀光剑影,人命如草芥的乱象。
一脚踹死在了方文成,金不换转身又拎过来一个青袍道人狠狠的砸在地上,“你说!不说,死!”
有了方文成这个前车之鉴,这个被金不换砸的全身骨头都快散架了的青袍道人愣是没敢发出半声儿惨叫,急促说道:“方公子打爆三川门碧云老祖法身的事儿传开之后,掌教与太上长老便带着门中的精英弟子不知逃哪儿去,我们这些被抛弃的执事和弟子没办法,就分散到各个城池里隐藏。”
方铭明了,真是树倒猢狲散。看来宋家也不去了。
他转过身,朝方南拱手道:“大兄,这些人,还有那个刘家家主,便交给你处置了,是杀是放,你做主!”
阁楼里,方横行坐着,方南和方良祺站着。
“今日之事,南儿你怎么看?”
身子骨恢复得不错的方横行手中稳稳的盘玩着两个鹅蛋大小的铁胆,似是心绪不宁。
方南思量了半响才道:“其一,二弟的实力应该很强;其二,二弟在凤鸣仙山的地位要比咱们想象中要高;其三,二弟的心性并不嗜杀,那个名叫金不换的胖子击杀方成文的时候,我见他皱眉了。”
方南刚说完,方良祺便大声接口道:“二叔纯爷们真汉子够彪悍,男儿当如二叔!”
方南瞪了他一眼,训斥道:“就你多嘴!”
热血青年方良祺不怵,再次慷慨激昂的说道:“孩儿也要和二叔一般,孩儿要去凤鸣仙山,还请爷爷和爹恩准!”
方南的脸立刻垮了下去,硬梆梆的说道:“不准!你今儿是没见到你二叔手下那胖子杀方文成时的模样,和捏死一只臭虫没什么两样!就你这点儿实力,到时候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方南不说还好,一说方良祺就一脸埋怨的望着自家老爹道:“还不是都怪您,非让那帮没人性的家伙把孩儿送出城,让孩儿错过了这样的大场面!”
方南还待说点什么之时,方横行突然一拍座椅扶手道:“够了!”父子俩顿时就偃旗息鼓了。
方横行转头望着方良祺道:“良祺,你可想清楚了?真想去凤鸣仙山?这可不是小孩子过家家,没地儿后悔!”
方良祺大喜,连声道:“孙儿愿往,决不后悔!”
方南一听大惊,急声说道:“爹,今儿二弟那群手下有多强悍您没看见么?怎么能让良祺去冒这个险!”
方横行慢悠悠的回道:“人若无忧患、必死于安乐,今日若不是小铭,吾方家亡矣!如此想来,这天下间又哪有安全之地,常言道富贵险中求、置之死地而后生,良祺此去,虽有危险,但有他二叔照料,想必修行之路会安全、顺畅许多,剩下的路,若良祺还走不过,那就只能是他的命了!”
顿了顿,他轻叹了一口气,道:“当年你也吵着要随你二叔去凤鸣仙山修行,为父也是你这般想法,是以当年你要去凤鸣仙山的时候,为父没准许你去,现在看了,却是为父耽搁你了,良祺说得不错,男儿当如小铭。”
方南闻言,双膝跪地叩首道:“今生能侍奉父亲左右,孩儿已知足。”
方横行起身扶起方南道:“走吧,为父估摸着,小铭是要走了,咱们不能让他回家了还孑然而返。”方良祺也要跟来,方横行却道:“良祺,你留下,青竹,把那坛在地下泡了二十年的百鞭大补酒挖出来,递给大少爷。”说完就自顾自的走了,留下方良祺在房中发愣。不一会,秀丽侍女便抱着一小个布满灰尘的酒坛走进来了。方良祺接过秀丽侍女递过来的酒坛,翻来翻去看了几眼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最后只能向伺候了他爷爷很多年的秀丽侍女求助道:“青竹姑姑,爷爷送我这坛酒是个啥意思啊?”秀丽侍女反问道:“大少爷是不是要远行?”方良祺愣愣的点了点头,这难道是送行酒?
秀丽侍女捂着嘴偷笑了一会儿,然后才道:“老太爷的意思,是让少爷你在远行前传宗接代、开枝散叶哩!”
方良祺恍然大悟,然后便一脸得色的拍了拍酒坛子道:“就这事儿,那需要酒助阵!”
说完,他就一手抱着酒坛,背着一只手,挺着胸膛,哼着不知道什么淫曲儿,龙行虎步的朝房外去。
……
翌日清晨,方铭领着谢紫夜前往伯父方横行的阁楼辞行。
此行的目的,已圆满完成,此地于他,已是没有多少值得他留恋的了。
一踏进阁楼内,方铭却惊异的发现不但方横行已经起身了,连方南和方良祺都在,除此之外,方南身边还坐着一个方铭从曾未见过的中年美妇。
四人围坐在一张摆满了各式早点的宽大圆桌前,桌上还摆放着两副空碗筷。
“小铭和谢姑娘来了,坐!”
方横行慈祥的笑着招呼二人道。方铭一见桌上那两副空碗筷,便知道伯父怕是已经猜到他今日会来辞行,当下也不说话,拉着谢紫夜便坐到那两副空碗筷前。
待方铭和谢紫夜坐下后,方横行才慢慢说道:“小铭回来的时日太短,又正逢老子我盘桓病榻之时,到现在却是连家宴都未曾有过一次,这些是你嫂嫂今早亲自下厨做的,就算是给小铭你践行了。”
方铭闻言,起身对方南身旁的那个美妇人行礼道:“小弟给嫂嫂添麻烦了!”
中年美妇人急忙还礼道:“叔叔那里话,一家人何来麻烦不麻烦的,我给你多做了一些,叔叔等会带上,路上若是饿了,也可充饥。”
“多谢嫂嫂了!”
方铭回应道,心中却有一种莫名的感动……这,应该就是家的温暖了吧?
方铭坐下,方横行才拿起身前的玉箸道:“起筷罢!”
“二叔,我给您盛粥!”
脸色惨白,整个人都软得像是蚯蚓一般的方良祺殷情的拿过方铭的碗给他盛粥。
方铭诧异的看了方良祺一眼,关心道:“大侄子,你可是哪儿不舒服?怎么脸色看上去这么差?”
方横行和方南都装作没听见,自顾自的夹起一块点心细嚼慢咽,方良祺他娘强忍笑意给方横行夹菜。
方良祺脸色一僵,强笑道:“可能是昨儿个踢了被子,风寒入侵。”
方铭闻言,忍不住的转头望了一眼窗外东边那一轮刚刚露出了小办张脸的火红太阳?风寒入侵?
这顿饭,是方铭人生中第一顿家宴,一桌很平常的早点,却因为这个涵义而变得特别的美味。
方铭几乎将所有的早点的吃下了肚皮……
这一幕,看得方横行又险些垂泪。
饭毕,方良祺他娘起身将桌下的碗碟撤下,谢紫夜也起身帮忙,末了还给坐在圆桌前没动弹的老、少、中、青四个爷们端上了四盏香茶。
方横行似乎不舍方铭离去,手中的茶盏端起了又放下,一盏茶,他足足又喝了大半个时辰。
方铭也不急于一时,静静的陪着方横行安坐。
直到茶盏再也倒不出一滴香茶,方横行才轻轻的开口说第一件事儿:“良祺,你带着吧,有时间就照顾照顾,没时间就让他自生自灭。”
方南、方良祺两父子眼观鼻、鼻观心,不发表任何评论。
方铭望了方良祺一眼,皱着眉头思量了很久,才道:“既然大侄子下定决心了,伯父与大兄也都决定,小铭就不再劝了,一句话,只要小铭还活着,就不会让他遭遇任何不公的待遇、不公的战斗!”
这个承诺,很沉重了!
“良祺,给你二叔跪下!
方南突然开口道。
方良祺没有任何犹豫,起身“噗通”的一声跪在了方铭的身前。
方铭要去扶他,却被方南伸手拦住了,“知子莫若父,二弟,我这儿子看上去老实,背地里一肚子坏水而,胆子还贼大,什么祸都敢闯,以后就要请你多担待、多管教,他若敢不服,你尽管放手痛打,打死了给我来个信儿,我再取几房如夫人生一个!”
方铭一听方良祺的缺点,也觉得头疼不已,这些缺点在临江城也就罢,城小翻不起什么大浪来,但若到修行界还这样,别说是他方铭的侄子,就是凤鸣仙山仙主的灰孙子,也会死!
但方南的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也就尤不得方铭拒绝了,他当即一咬牙,对着方良祺庄重的道:“良祺,修行之道,分支千千万万,变化千千万万,但说到底,就只有两个目的,第一,活下去;第二,弄死敌人继续活下去。今日你便给我记住,无论什么时候,保命第一位,哪怕是闯了天大的祸,你也要先保住性命!”
方良祺恭恭敬敬的朝方铭叩了三个响头,“小侄谨记二叔教诲!”
待方良祺叩完三个响头之后,方横行再次开口道:“你孤身在凤鸣仙山修行,身边没有亲族,很多事儿总归是不方便,吾给你准备了些奴仆,都是世代伺候怎么方家的家生奴,忠诚毋庸置疑,你可以放心的使用。”
方铭闻言,连忙起身拜谢道:“小铭多谢伯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