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好奇他们为什么就不详细问一下我的情况，仅仅只和他们聊了几句，他们就觉得我能说会道，阅历也十分丰富，做一个支教老师绰绰有余。完全不问我是不是也和他们一样，是在校的大学生？

    我们就在这座叫不上名字的小镇上待了下来，联系了附近的几所小学，看看哪所小学急需师资。令我没想到的是，这地方的几所小学都像是有很长的历史，破败不堪，有的学校甚至就是一院民房。要不是院子中间竖着一根五星红旗，从外表上完全看不出这是一所学校。了解过后，我们发现这里每一所学校几乎都缺老师。一所学校的校长告诉我们，这里其实每年都会有像我们这样的大学生过来支教，但没待几天他们就走了，这里实在不是我们这些大学生待的地方。

    校长说这话的时候，我还看了看身边这几位大学生，他们似乎下定了决定要在这里留一段时间。而对我来说，既不是什么大学生，这几年也不是没有经历过这样艰苦的生活，别说待一两个月，就算是一两年也应该没什么问题。支教的大学生总共有七人，加上我一共八个。我们分成了四队，分别去了附近的四所小学，我就和那个一开始问我话的女孩在一所学校。

    按照原定的计划，这会我都已经到家了。四年没有回过家了，说我不想家，那才是骗人的话！但这种充满挑战和刺激的事情却又让我跃跃欲试。尽管我只是高中毕业，并没有上过一天大学，但这几年在外面四处旅行，也有意识的提升了自己的学识。况且我们支教的对象都只是附近山区的小学生，我应该还是可以应付来的。

    虽然已经相处了好几天，但我只知道他们负责人的名字。其他队员，包括和我在同一所小学的这个女孩叫什么，我却还不知道。我想她是知道我的名字的，因为我一开始就做了自我介绍，只是不清楚她是否记住了。

    “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安排好了学校后，我问她。

    “我叫韩雪，你的名字我记不清楚了，能否再说一遍？”

    “我叫格非”。

    “哦，想起来了，真是不好意思”。

    韩雪说她是四川人，今年读大学四年级。她再来次之前已经找到了一份教师工作，在学校又没有其他的事情可做，于是就约几位朋友一起自己出来支教。我突然想起了小美，小美也是四川人，对比之下，我觉得韩雪和小美还是有相似的地方，但是并不多。

    “你找好工作了没有？怎么想到这个时间出来旅行？是一个人吗？”韩雪连续问了我三个问题。她显然以为我也是大学生，或许还和她同一个年级，于是才这么问我。我想到如果说实话会不会被她看不起？可我为什么又要害怕被她看不起？我心里做着斗争，思考了好一会，我还是决定说实话。这几年的经历告诉我，你对别人的真诚，也往往会换来别人对你的真诚，我们又都是同龄人，没必要向她隐瞒什么。

    “如果我告诉你我没上大学，你信不信？”我以为我说的已经够清楚了，不料韩雪却以为我在和她开玩笑。

    “别逗了，真好笑，我才不信呢！”韩雪觉得我说自己没上大学很好笑，可我真不知道这句话究竟有什么好笑的。我只是花了几年出去旅行，一路写写记记，就当是整理自己这些年的心情。这种方式却也让我逐渐变得厚重，不管是对爱情，还是对友情，都有一种更为理性的认识了。

    我教的是二年级，韩雪教的是一年级。第一次以支教老师的身份站在讲台上时，我一句话也讲不出来。从未有过这种经历的我又如何能够得心应手，孩子们嘻嘻哈哈，根本不听我这个支教老师的话。面对这种状况，我除了苦笑之外，就真的束手无策了。但韩雪好像以前就有过这种经历，一年级的小朋友们在她的引导下做着游戏，时不时发出嬉笑声。

    这些小我十多岁的身影站在我面前时，忽然让我想起了自己的小时候。我在老家上到小学五年级，然后便转到了城里面。这之后我的记忆开始变的苦涩，似乎是离开了儿时那群玩伴，我有些不舍，又或者是自己还未习惯城市的生活。那段时间里，我总是闹情绪，不想上学，也害怕看见老师。但当我和眼前这些孩子一样大时，我却清晰的记得那时候的故事。原本我以为，关于儿时的经历我只局限在某个人身上，并且全都是有关恶作剧和调皮捣蛋的。和上学有关的事情，我不愿去回忆，也不觉得有什么值得我去回忆。但就在此时，儿时和上学有关的场景去不知道怎就浮现在了我眼前。

    我清楚的记起小学二年级的时候，我因为上课和同桌说话，然后被老师拉出去罚站。同桌虽是女生，但却是一个“假小子”，我和她站在教室外面的窗户下。起初，老师通过玻璃可以看到站在外面的我们，然而，这种被人监视的感觉我和同桌都很不习惯。于是同桌小声让我慢慢的挪动位置，站在老师看不到的地方。老师讲课的声音很大，教室里这会也异常安静。或许是因为讲的很投入，我们的小动作并没有被老师发现。小心翼翼的挪动着步子，终于站在了老师看不到的地方，我那会一直盯着远处乱看，希望时间过得快一些。

    “格非，是不是很无聊啊？”

    “是啊，但是没有办法，都怪你，要不是你先说话，我也不会和你搭话的。”我开始责怪同桌牵连到我，没想到同桌却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这有什么啊，反正这回咱们也没有事情做，不如就在地上玩游戏吧！”同桌兴奋的拿出一叠画片来，那是一些印着各式各样图形的小纸片。上面有人物，也有风景，我们那时特别喜欢玩画片。把画片反扣在地上，然后看谁能把有图案的一面拍过来，谁能拍过来，谁就赢得了那张画片。

    “那你先借我几张，我就陪你玩！”

    我经不住同桌的诱惑，却又没带自己的画片，于是向同桌提出这个条件。同桌答应我了，我们就兴奋的蹲在地上玩了起来。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觉得有人站在我身后，而同桌始终低着个头，并没有发现老师此时已经站在我后面了。等她抬起头，看到老师那张怒不可遏的脸时，吓得直接坐在了地上。那天整个上午，我们都没能进入教室，就一直站在教室外面，而且老师还特意强调我们必须站在她能看见的地方。我和同桌就站在教室外面，四目相对之时，我们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儿时的我如此调皮，常常气得老师打发脾气。如今自己成了支教老师，却也没有一个学生愿意听我的话。我突然觉得这是对我的惩罚，小时候犯的错误，如今终于要还回来了。

    “格非，怎么样？那群小屁孩好管吗？”韩雪一脸轻松的问我，显然，支教的事情对她而言轻而易举，但我第一次走上讲台时就说不出话了。

    “我真的不适合给他们教课，也不知道要怎么教，他们根本不听我的，怎么办呢？你有什么好主意吗？”我把自己的疑惑说给韩雪听。

    “这很简单啊，你就讲一些有趣的故事给他们听，先吸引他们的注意力，然后你不就能够教你的课了。”

    韩雪的话猛然惊醒了我，小时候的自己不也很喜欢听大人们讲故事吗？我旅行的这几年时间中，经历了许许多多有趣的事情，这些事情不正好可以讲给孩子们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