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花泽离没有听到他的话似的,司鸿颜墨愠怒地眯起了双眼,恨恨道:“不知好歹。”言罢,豁然出手。高手过招向来只闻其声不见其影。凌汐只觉眼前两道黑影一闪,面前的两人便都不见了踪影,只感觉漫天的大风和着刀光剑影,吹得人眼角生疼,睁不开眼来。
花泽离抽出腰间的软剑,运气而起,剑气清冽刚烈,舞得密不透风,一招一式都叫人望之怯步,而司鸿颜墨显然也不弱,自发间抽出一条丝带,柔软的丝带在他手中仿佛一条虚与委蛇的青蛇,自由地游走在敌我之间,舞得一个风生水起,两人的身手都不相上下,打得难舍难分,一时之间倒真比不出个高下来。虽然这是一场恶战,但是两人似乎都非常享受,人生最难得的就是遇见旗鼓相当的对手,畅快淋漓地打上一架,无关生死,无关风月。而凌汐站在原地捂着眼睛一动也不敢动,生怕一个不小心扰了花泽离的心神让司鸿颜墨占了便宜。可是她是乖了,不见得对方就任其乖乖地待着。司鸿颜墨这边与花泽离打成了平手,占不到丝毫便宜,五次三番想要放暗器却总被花泽离识破,生生被压了回去。怒火胀满了整个胸腔,朝着凌汐后方喊道:“灵雪还不快动手。”
闻声,花泽离和凌汐双双回头,只见身后不知何时站着明明该在牢中昏睡的念烟,此时应该叫素和灵雪。花泽离二话不说就朝凌汐飞去,却被司鸿颜墨钻了空,挡了他的去路不说,丝带夹杂着凌厉的风声从他耳边闪过,花泽离堪堪避过却被划伤了下巴,一条若隐若现的血丝瞬间出现在下巴上,起了点点血末子。没有去管伤口的疼痛,花泽离一把按住即将脱落的面具,一张脸铁青了许多。凌汐眼睁睁地看着那条血红爬上他的嘴角,来不及说一句话,身后的灵雪伸手就朝她后颈上劈去。凌汐眼前最后闪过花泽离愤怒的眼神,便失去了知觉。素和灵雪操起凌汐几个转身就不见了踪影。
“别白费力气了,你追不到她的。”司鸿颜墨含笑的眼眸让花泽离倍加愤怒,却依然占不到分毫便宜。
“宫主”只听羽一声大叫,加入到花泽离和司鸿颜墨的斗争中来。估摸着在他这也占不到便宜,司鸿颜墨冷笑一声:“告辞!”转身就逃。羽想继续追却被花泽离叫了住。一个踉跄,险些跌倒,羽连忙上前搀扶住。看着羽手臂上的伤口,想必刚才她也经过了一场恶战,否则也不会姗姗来迟。
“宫主,属下无能!”
花泽离摇摇头,面具从脸上脱落下来,咳出一口血来,脸色青得可怕,那一双眼眸渐渐地由黑色转变成了清透的茶色,微微泛红。
“宫主,得马上修补面具镇毒,否则您会受不了的!”羽被吓得脸色苍白,忙扶着花泽离朝王府飞去,望着凌汐被带走的方向,花泽离有千万个不甘心那。要不是这可恶的毒,要不是这可恶的毒,他何苦经历这么多痛苦又无奈的事情!他又怎么会眼睁睁地看着他的汐儿被带走!
“启禀皇上,人犯潜逃了!”一个侍卫急匆匆地跑进乾清宫,扑通一声就跪倒在地。
“什么?”皇帝放下手中的茶杯,还未发声,只听太后手中的茶杯砰的一声,茶水洒了一地。
“启禀皇上,太后,人犯素和灵汐和念烟于昨晚潜逃,不知踪影。”
“其他人都好好的?”皇上挑眉问。
“是。”
“来人,将这个擅离职守的奴才拖下去斩了!”皇帝一声喝,吓坏了下面跪着的侍卫,连求饶都忘了就被直直地拖了下去,随着一声惨叫,四周又陷入了寂静。
“母后?”皇帝征询地看着她。
只见太后起身转了几圈,似是在思考什么。良久才说道:“既然是跟灵雪那丫头一起失踪的,就有可能是司鸿颜墨捣的鬼。”皇帝点头,示意赞同。
“一个小丫头片子不足为惧,皇儿,我只要绮里蓝沁那贱人的狗命,其他的人随你处置。”太后眼里透露出了浓浓的恨意。
“三王爷到!”还没等人通报完,钟离君诺已经快速进入到乾清宫,看到太后也在不由愣了愣,行礼道:“儿臣给母后请安,母后吉祥。皇兄万岁。”
太后看了他一眼,甩袖背过了身去。对于太后的这种态度,钟离君诺已经习惯了,母亲自他九岁后便是一副不理不睬,苦大仇深的模样。君诺只能将她这种改变,理解成责怪,怪他拖累皇兄,害得他受病痛的折磨。既是自己的错,便不能怪母亲的无情,他总是这么安慰自己,才能让自己心里好受些,毕竟有母亲的人却得不到母亲的疼爱是何等痛苦的事情。
“皇弟前来可有什么事?”皇帝问得一脸温和,完全是一副好兄长的模样。
“臣弟听闻昨夜人犯潜逃,特来说明缘由。”
“哦?皇弟知道?”皇上挑挑眉梢,现实出一脸浓厚的兴趣。
“是,昨晚臣弟……”钟离君诺将花泽离与司鸿颜墨碰头的一段改成自己,并将凌汐和灵雪如何逃出监牢进行了一番编纂修饰,一段无懈可击的劫狱故事就这么出炉了。
“这么说来,左相私通敌国欲置朕于死地了?”皇帝说得风轻云淡,钟离君诺却犹如当头一击,没想要皇上会联想到这里去,连忙澄清道:“皇兄,相国大人素来忠心爱国,这些是有目共睹的啊。这摆明了是司鸿国设的圈套,不可信啊。”
“可信不可信,朕心里自有计较,你且下去吧。”
“皇兄!”钟离君诺欲再说什么,却被皇帝生生地瞪了回去,只得无奈地离去。
出到宫外,放眼望去,这个皇宫就像一个铁笼,里面的人却舍不得出来。宁愿困死在里面,过得提心吊胆,随时被宰的生活,也不愿展翅翱翔在无边无际的天空,人各有志,说的便是这个吧。而他,早已经厌倦了这些尔虞我诈,勾心斗角的生活,要不是怀着那些年的愧疚,要不是因为那唯一一次致命的恩惠,他怎会忍辱负重至今。而他一直敬爱,一直尊敬的母后和皇兄都变了,变得他觉得陌生,变得他觉得恐怖。而对他们的怀疑也越发根深蒂固,只是苦于一直找不到破绽与证据,或许也是不愿相信一切都如自己猜想那般。不管真假,十一年了,该还的情,该还的恩,也还的差不多了吧。钟离君诺抬头看看蔚蓝的天空,负手而叹,良久才举步离开。
“宫主,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刚回到王府书房,就见羽跪在下方,身边同样跪着几个女子,环肥燕瘦,各不相同。
钟离君诺仔细思索了片刻,安排道:“羽和我沿线去追那个太子,宫和商留在此地保护好相国,一有动静马上回报,角和徵提前混入司鸿国,或许到时候有用得到你们的地方,切记,不可露出一丝马脚!”
“是,属下领命。”转眼间,五个人只剩下一个羽。
“我们立刻出发!”说完钟离君诺就朝外奔去,羽连忙拦住,说道:“此去不知归期是何事,宫主此方一去,朝廷怎么办?”
钟离君诺冷笑几番:“你以为这个朝廷还是原来的朝廷吗?或许有人正巴不得我消失,我们便成全他们罢。”说完骑上快马飞奔出城,羽紧随其后。两匹枣红大马一出城便撒开蹄子疾驰而去,一前一后,仿佛两道闪电。
只是他们怎么也想不到,就在他们出发后不久,一辆毫不起眼的马车才缓缓地驶出了城,朝着他们离去的同一个方向驶去。只是那悠闲的程度怎么也不会让人联想到里面竟然藏着两个逃命的人犯,外加一个敌国太子。或许命运总是喜欢捉弄人,可悲的不是你我一个向左,一个向右,期盼在地球的另一端相见,而是明明有着同一个方向却保持着两条平行线,永永远远,没有交点。
凌汐是被无休止的颠簸颠醒的,当她悠悠转醒的时候已是晌午,脖子间还在隐隐作痛,暗怪这个姐姐下手如此之狠。当回过神来,看清眼前这两张并不陌生的脸孔时,有的只有怒意,负气转个身继续装睡下去。
司鸿颜墨看到她睁开眼睛扫视了马车一圈后,视线并没有在自己身上稍作停留便顾自转身继续假寐,对此不禁挑挑眉梢,一脸无奈。
灵雪见她这般无视自己的主上,不由怒火中烧,正准备训她一顿却被司鸿颜墨阻拦,摇摇头示意她别出声。灵雪对司鸿颜墨的态度感到疑惑,但是自己素来忠心于他,也从来不敢对他的决定持有怀疑,虽然皱着眉,也只得坐在一边不吭声。
凌汐虽然对两人不吭声的态度感到疑惑,却也打算怄气到底。马车依然在山路上不断颠簸,大有让人骨头散架的趋势,如此颠覆了大半天马车才在一座客栈前缓缓停了下来。司鸿颜墨和素和灵雪纷纷下车,只有凌汐仍然一动不动。倒不是她不想动,确实是这马车颠得人五脏六腑都移了位,再加上肚子老早就开始抗议罢工,此时的凌汐一副有气无力,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样子实在叫人疼惜。
司鸿颜墨二话不说就抱起她往室内走去,此举吓坏了凌汐和灵雪还有那位车夫,待回过神来却已来不及阻止。进门的刹那,整个喧闹的客栈顿时变得鸦雀无声。
谁能对眼前这三人视而不见呢?众人只觉得自己眼前一花,便出现了三个仙人。那唯一的男子美若莲花,一双桃花眼微微上翘,转盼多情,乌黑的发丝用一根丝带松松地系在发尾,一身酱紫色的华服趁着雪白的肌肤,竟然丝毫不觉俗气,反而分外的赏心悦目。而他怀中正抱着一个娇小的女子,身上粉白相间的流仙裙随风轻微摆动,此女虽然没有他那般妖娆,却别有一番清水出芙蓉之姿,让人见之忘俗。再观两人身侧站立的女子,面色虽冷,却掩饰不住令人惊叹的美艳,女子一袭大红缎衫,广袖流仙,腮凝新荔,鼻腻鹅脂,绰约多逸态,轻盈不自持。尝矜绝代色,复恃倾城姿。
三人往大厅中那么一站,顿时蓬荜生辉,店家也看傻了眼,灵雪接连叫了他好久才反映过来:“呵呵,呵呵,客官请说。”
“来两间上好的客房。”车夫说,这车夫看上去可真眼熟啊。凌汐想到一半就被小二的一声吆喝打断了。
“好嘞,客官这边请”小二一甩毛巾殷勤地在前跑腿带路,一直将他们引到后院二楼天字房才回来。而厅中的众人这才渐渐回过神来,店家兀自摇了摇头,暗叹今日是交了什么好运,中午的时候才见过两个天资般的人,以为这一世再也见不到这样的人了,没想到傍晚的时候又遇见三个,敢情这些仙子们都爱住他开的客栈,要不要把客栈名“迎客来”给换成“迎仙来”呢?店家犹自打着算盘,一脸肥肉笑得快挤成了肉包子。
这边司鸿颜墨将不断挣扎的凌汐一下扔到床上,好不怜香惜玉,疼得凌汐咬牙切齿。兀自坐到桌前倒了杯茶喝着:“看上去瘦瘦弱弱的,竟然这么重。”
我重?凌汐指着自己的鼻子,怎么也看不出来自己重在哪儿了,看灵雪三番两次夹着自己飞得老快,怎么也感觉不出来自己是那种重量级的人物啊。
“主上,我已经把隔壁房重新打扫了一遍,您可以去歇息了。”灵雪敲敲房门说道。
“不用了,我今晚就住这。”司鸿颜墨波澜不惊地说。
“什么!”凌汐和灵雪同时惊叫出声,凌汐更是不小心将脑袋撞到了床沿上,司鸿颜墨挑挑眉喝着茶,一副处事不惊的样子依然没说什么,思量片刻,灵雪朝凌汐走去,说道:“那我把她带下去。”
“不必了。”颜墨淡淡地说。
灵雪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一双眼里充满了复杂的,无以言说的感情,又转眼看了看凌汐,同样复杂的神色,让凌汐的心微微地抽痛,叶倩不该有这么悲伤的眼神,即使之前她们过得再辛苦也从来不会流露出这么悲伤的眼神,每当自己自艾自怨的时候,她也依然笑着说:“有些事情我们无法去把握控制,但是我们可以掌控自己。哭,你哭给谁看?笑,却可以笑给全天下的人看!”她永远是那么乐观的一个人,怎么能有这么哀伤的眼神,这样的眼神深深刺痛了凌汐的心。不顾已经软绵绵的四肢,凌汐一把拉住欲走的灵雪,对着司鸿颜墨吼道:“你给我出去,谁准你欺负我姐姐的!”此话一出,着实出人意料,灵雪看着她牵着自己的手,虽然绵软无力,却有源源不断的温度传来,叫人心安。
这一吼也终于让稳若泰山的司鸿颜墨微微皱起了眉,斜着一双眼,咬牙切齿道:“你确定你在跟我说话?”
“除了你还能有谁?”凌汐这个人向来吃软不吃硬,你若好声好气地跟她说几句兴许就心软了,可是若有谁用威胁的口气对着她说,偏就激发出了她心底较真、倔强的性情来。
司鸿颜墨眯着一双眼,发怒的招牌动作,握着杯子的指节微微泛着青白,凌汐真怕他一个用力便将杯子捏碎了,而灵雪看到他发怒的样子早就低下了头不敢直视。房间陷入了一阵静默中,安静得有些让人惴惴不安,忽然,司鸿颜墨轻笑几声,起身朝隔壁房走去。仿佛是经历了一场大战似的,凌汐大喘一口气,又软绵绵地趴下了,这下真是一点力气也使不上了,饿得前胸贴后背不说,还被吓出了一身冷汗。她可是见识过这个所谓的太子发狠欲杀人的样子。
灵雪看着她此时萎靡不振的样子和刚刚凶悍的样子完全两个模样,形成了鲜明对比,不由觉得好笑,而刚刚她那一句“谁准你欺负我姐姐了”更是让她震惊,只不过听了自己的片面之词,她竟然真认了自己这个姐姐,还为自己打抱不平。姐姐?为何这个词会如此温暖,叫人仿佛浸在蜜糖中一般感觉香甜。正在灵雪看着凌汐愣想中,一声声咕噜好像打雷般大声从凌汐趴着的肚皮下传来,不禁嗤笑出声。
“好姐姐,我快饿死了,能帮我叫顿饭上来不?”说完,肚子也适时地唱起了空城计,凌汐只得尴尬地笑笑。
“不要以为叫我一声姐姐我便会感激你!”素和灵雪虽然嘴上说着刻薄话,心里却依然甜滋滋地出门给她弄吃的。